第4章 失憶

「……」

江秋白沉默了，原來妹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說他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但這並不是妹妹繼續這樣下去的理由，他還是想勸妹妹改掉這個不健康的生活狀態。

「哥哥自從失憶之後，已經很久沒有主動找我說話了……」

江心月說著說著，不由低垂下了小腦袋，臉蛋上也隨之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失憶，是啊，失憶……

聽到這個詞語，江秋白眼中閃過了一道恍惚。

如果江心月不提這個，他幾乎都已經刻意忘掉了這件事情。

正如江心月所說，他失憶了，時間在一年前，也就是高考完之後的暑假裡。

他是在事後才知道自己失足落下了懸崖，雖然因為命大沒死，卻也因為頭顱受傷而導致失憶。

至於為什麼會失足落下懸崖，他不記得，別人也不知道。

他也不是完全失憶，而是選擇性失憶。

對於一些常識，他都清楚，但唯獨他人生中所有認識的人，現在一個也不記得。

無論是父母妹妹，還是老師同學，只要是他見過的人，一個也記不起來了。

這種感覺，怎麼說呢，就好像自己被世界拋棄了一樣。

他努力地想要將自己融入原有的生活中，可惜他做不到。

即便是同父母生活在一起，他的內心深處也會有一絲淡淡的不安，就更別提去認識以前的朋友了。

也許是父母看出了他的不安，這才購買了這套學區房，然後打著讓他照顧妹妹的名義，讓他也搬了過去。其實反過來，未嘗不是讓江心月多照顧一下失憶的哥哥。

他在這種照顧妹妹的生活中，倒的確是從那種不安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就連醫生都誇他心態好。

反倒是江心月，跟他相處的時間越長，就變得越自閉，越不願跟他交流，甚至不願再見他一面。

現在想來，原來是因為妹妹覺得我疏忽了她呀。

「對、對不起。」

見江秋白輕皺著眉頭，江心月還以為是自己的話勾起了他傷心的回憶，立即慌亂到手足無措。

江秋白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輕輕地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將她安撫下來之後一臉歉意地說：「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

「嗯？」

江心月一臉迷糊地抬起頭，不明白哥哥為什麼會這麼說。

「明明我是哥哥，你是妹妹，明明應該是我照顧你，結果卻疏忽了你，甚至讓你開始擔心我。作為哥哥，難道我不應該說聲對不起嗎？」

江秋白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整整齊齊的大白牙。

同時他心裡也暗自責怪自己，當初怎麼就因為不安和恐慌而忽略了妹妹呢？

應該說其實那時候，他還沒有接受妹妹吧。就算是現在，他也做不到完全接受她……

「唔……」江心月撅著嘴哼唧了一會兒，這才輕輕地點了點頭，「好像也有些道理。」

「這樣的話，以後就不要這樣待在屋子裡，也別去倒賣了吧？」

見妹妹要被說服，江秋白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唔……」

江心月眉頭緊鎖在一塊，一臉糾結的樣子。看起來既想答應，又不想答應。

見妹妹這麼糾結，江秋白不由生出了一股心疼，他想了想，又道：「其實也不必要這麼快就做出改變。」

「不，不是。我知道哥哥你是為了我好。」江心月舉起嫩白的小手晃了晃，臉上還是有些糾結，「可是，如果我不這麼做，等以後哥哥你想恢復記憶，需要用錢的時候該怎麼辦……」

江心月一口氣將自己的擔憂全都說了出來。

江秋白再次被妹妹感動了，不過他又覺得有些好笑。

之前還以為妹妹是擔心他老年痴獃什麼的，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情吶。

「如果是因為這個的話，那麼你大可不必這麼做。」

江秋白一臉輕鬆地說，反正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恢復記憶。

「嗯？為什麼呀？」江心月瞪大了眼睛，她左看右看了之後，好似想到了什麼，「難道，難道哥哥你不想恢復記憶嗎？」

「……」

江秋白沉默了，他沒想到妹妹一下子就猜到真正的原因。

一般人失憶了，大多都想要找回自己的原有記憶，但他不是。

即便是親人，朋友都希望他恢復記憶，但他從沒有想過要恢復以前的那些記憶。

因為對於他來說，現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如果恢復了以前的記憶，那現在的他又算作是什麼？

這，也是他不能融入原有生活的原因。因為，他抗拒成為以前的江秋白。

「不會是真的吧？」

見江秋白沉默的樣子，江心月怔住了。她剛剛只是隨便猜猜的……

「是，是真的。」江秋白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又沙啞。在內心無比煎熬之後，他終於說出原因：「也許妹妹你和父母都想以前的我能夠回來，但對於我來說，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所以……」

說著說著，江秋白捂住臉蹲了下去。他不敢想象妹妹在聽到這麼一番話之後會做出什麼反應，只是喃喃說著：「對不起，我不想變成另一個人。之前我要求獨自去醫院也是為了避開你們，不去用那些恢復記憶的方法、甚至刻意地避開了它們，我太自私了。對不起，對不起……」

「不，哥哥你不用道歉，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江心月跳下椅子，心疼地將他摟進懷裡。她輕輕地撫著他的後背，舒緩他的情緒。

「可，可是……」

江秋白不敢抬頭，也說不出話來。

「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江心月的一雙嫩手用力地按在他的肩上，「因為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我的哥哥呀……」

感受到雙肩上傳來的溫暖與力量，江秋白眼前變得有些模糊。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但這一次，他真真切切，完完全全地接納了妹妹，甚至將她放在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他現在無比後悔，明明妹妹一直都是認同他的，結果當初他卻因為不安而拒絕與妹妹交流……

從現在開始，妹妹就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比我自己都還要重要的人！

她想要的一切，我都會竭盡全力去為她實現！

也許，未來還會願意為她而恢復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