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聽韋青君輕輕一笑,對高大道人直呼其名毫不在意,弟,你一生瘋瘋癲癲,做事從來不依常理行之,卻也沒有錯的太多,因此咱們這些做師兄的總是讓著你。可是今天,你卻不能收這娃娃,你且看完這個,便知道風兒有沒有撒謊!」
說著,在袖中掏出一張紙來,就要凌空射向高大道人。
展兼昂一見那紙,登時知道是曾光偽造的窺天令,心中一陣黯然,對著韋青君道:「前輩既然看了窺天令,又口口聲聲的說小子是叛徒,自是相信上面的話了?」
韋青君哼了一聲,並不回答,目光里滿是輕蔑的意思。
展兼昂大怒,道:「既然前輩相信偽造的窺天令,就出手吧。我崑崙的家事,你們外人不會明白,展兼昂是清是白,也沒必要辯駁。我今日縱使死在這裡,可以不承認那篡奪掌門大位的曾光是崑崙之首。」
韋青君淡淡一笑,道:「別說你現在重傷在身,又身中巨毒,就是你生龍活虎,也不值得我出手,我先前要十三師弟抓你回來,本是要你來和趙風對質,看看誰對誰錯,然後再做打算,也免得天下人說我們持強凌弱!」
說著頓了一頓口吻,抬手拿起桌子上的杯盞細細品了一口,才又道:「沒想到卻接到了本任窺天掌門的窺天令,自然明了了你的為人,你連至親師尊都可打傷,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這對質也就免了,眾師弟妹請回各處,這事我自己處理便好。」
哪知廳上眾人自顧喝茶。竟是沒一個有離開的意思,人人雖然裝的若無其事,其實卻都是暗暗打量展兼昂,對他的根骨,越看越是愛惜。
高大道人高聲嚷道:「韋青君,你要怎麼他?他現在可是我的弟子了,也算是咱們南溟一脈,大師兄有命,門中弟子縱有死罪,也須點化萬千。直到頑石不化,方才可做出決定!」
廳上一道姑忽然開口,幫襯著說道:「二師兄,老十三雖然性子瘋癲,這次話可沒說錯,大師兄確實這般說過!」
一直怒視展兼昂地趙風忽然道:「二師叔,咱們也不需把他殺了吧?其實……或者……也許風兒真是誤會他了!」
韋青君眉頭一皺,轉眼去看趙封,眼中儘是不解。趙風慌忙將頭低了下去,不敢看韋青君的眼睛。心中砰砰亂跳,只暗暗的想:我污衊展兼昂。到底對不對。
轉而又想起雪蟬嬌美如天人的容顏,心中更加自責。
「如果,如果她知道我是說謊話的小人……那可就糟了!」
「二師叔,其實這事是這樣的……」趙風忽然鼓起勇氣,想要說出原委。
「不用說了,我自有分寸!」韋青君冷冷的怒喝一聲,嚇的趙風再不敢說話。
「二師兄,火氣這麼大做什麼啊?」先前幫瘋道人說話的道姑淡淡的說了句。
展兼昂目光轉向她,見這道姑約莫三十摸樣,生地很是秀麗。尤其面上帶著輕盈的微笑,讓人一見之下,好感頓生。
此時道姑也在看他,神韻閃閃的眼中散射著柔和的光輝。就和慈母見了孩子一般,大有愛意。
展兼昂見了這目光,心中忍不住一熱。慌忙將頭轉了回來,只覺得自己的鼻子忽然無端的酸楚起來,眼眶也跟著紅了。
那道姑祥和的微笑不停的在他腦海中蕩漾,竟是越來越清晰。
過不多久,展兼昂又忍不住輕輕扭頭,偷看道姑,心中只想:「我要是有一個這般和藹的母親,那該多少!」
想著,眼淚不自覺的落了下來,惹地那道姑一聲嘆息。
少年無母,原也可嘆。
「小子,你偷看的道姑是我三師姐梁紅玉,先前對你有意思地小豆子,就是她女兒,嘿嘿,三師姐今天有心護你,咱們不用怕韋老二了!」高大道人嘴皮不動,聲音卻輕輕在展兼昂耳邊響起。
展兼昂再扭頭去看那道姑,果然發現她眉目間,隱隱有小豆子的幾分影子,卻比小豆子多了許多慈祥。
只聽梁紅玉道:「二師兄,風兒一貫胡作非為,而且經常欺上瞞下,我看他說的,也未必是真!」
韋青君臉上不悅的神色一閃而過,依舊淡淡的道:「既然師弟妹都這般說,我總不能一意孤行。恩,也好,便將他打下萬劍窟,在那裡日日受劍風刺體之苦,夜夜聽師兄留在那裡的綸音說教,期望能滅了他心中的魔性。」
高大道人大怒,張口罵道:「韋青君,你***……***一點面子都不給?」
韋青君似是給他罵慣了,只淡然一笑,道:「我意已決,不可再議!」
高大道人還待再嚷,卻見韋青君忽然從懷中掏出一把通體玉白的水晶小劍,遙遙沖他晃了晃,便又收回懷中。他知道韋青君決定如此,無奈地怒罵一聲,一把拉了展兼昂道:「臭小子,沒的讓老子擔心。」
轉頭又對廳上眾人道:「老子親自把他送到萬劍窟去,省得有些人趁火打劫,讓他傷上加傷!」
眾人聽他話有所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見韋青君身後立著的趙風,正要偷偷地溜走,見眾人都看自己,慌忙道:「我……我沒有想在半路刺殺他,只是想問他幾句話!」
他是想問展兼昂雪蟬的事,卻被瘋道人誤會。
韋青君橫眉一抖,點頭道:「十三弟便親自將他送去吧,不然這娃娃真出了事,於我名譽有損!」
接著怒聲對趙風道:「你這畜生,出門便替我惹這麼多禍端,自己到聽天崖上寒風最烈的地方面壁三日,不準任何人探視,更不准許任何人送衣食!」
趙風慌忙答應。一溜小跑出了門,卻在門口等候展兼昂出來,他依然想知道雪蟬地事情……
高大道人哈哈一笑,道:「二師兄,從小你可就一直怕我,今天你總算沒怎麼讓我發火。不然的話,瘋子又要去燒嫂嫂的床拉!」
話未說完,人已不見,自是拉著展兼昂離開了大殿。
廳上眾人笑地前仰後合,連面目陰冷的韋青君。也是無奈的搖頭苦笑,道:「這瘋子,得了什麼好寶一樣!」
梁紅玉輕道:「不是什麼好寶,但咱們整個南溟一派,門下弟子幾可上萬,卻找不出第二個這般好的娃娃!」
眾人點頭同意,回想起展兼昂再大廳上昂然不懼的樣子,都是惋惜不已。
「***,雪無痕那老小子竟然收了這麼好個徒弟!」一人忽然高聲罵了
起斧頭大踏步離去。
梁紅玉嘆息一聲。道:「老十二脾氣最暴躁,年輕時候和雪無痕又有些過節。今日見了雪無痕的弟子如此優秀,回去后恐怕又要打罵弟子,我得去看看!」
慢慢站起身來,輕盈的走了出去。
廳上眾人緊跟著起身告辭,韋青君也不挽留,大廳外幾聲呼嘯,告別之人縱雲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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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茫茫雲海中后,韋青君忽然大發雷霆,高聲叫道:「小小,大人說話。你為什麼在後面偷聽?給我出來!」
大廳後面轉出一個十歲摸樣的女娃,調皮地蹦到韋青君的身邊,一手摟住他的脖子,一手卻去揪他修長的鬍子。嘴裡嬌聲道:「嘿,老傢伙怎麼了,受了人家的氣跟我發泄。小心我發起火來,鬍子給你拔光!」
韋青君本來滿腔怒火,給這女娃一陣胡鬧,登時煙消雲散,反求她道:「好了好了,不知道哪一世欠你的,三百多年積存的鬍鬚,給你這丫頭幾年拔了個光,給爹爹留幾跟吧!」
女娃不依不饒,又鬧了半天,方才收手。
韋青君似是對這女娃極是疼愛,由著她胡亂打鬧,將她一把攔著坐在太師椅上,溫和的道:「跟我說說,以前從來不肯來這裡的,今天怎麼突然發起瘋來,跑了看爹爹尷尬的樣子!」
小女孩低頭掰著自己雪白地小手,嫩嫩的道:「我聽別人說,老瘋子把打傷趙笨蛋地人抓了回來,就想來看看他是什麼摸樣!爹爹,這人可也真是厲害,連師伯唯一的弟子也敢打。不過他很威武哦,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在你面前不害怕的呢!」
韋青君淡淡一嘆,回想起展兼昂剛才的軒昂摸樣,心裡竟隱隱有些惋惜。
「小小,你說爹爹是不是太壞了?」
這女娃仍舊低著頭,從韋清君的衣角上扯下一團細線,放在手裡玩耍的好不開心。過了半天,方才回答韋青君:「爹爹,人家都說你這幾年越來越暴怒,而且對趙笨蛋太也好了!」
韋青君又是一嘆,忽然淡淡的自語道:「是呀,或許我真的錯了,寶劍磨才能見其鋒利,這樣照顧他,對他可沒有好處……」
說著,似是忽然變的滿腹心事,慢慢的將女兒放下,道:「喂你地笨笨去吧!」
跟著長身而起,出了大殿,他也不去走那飄蕩在雲空里的小徑,就那麼憑空飛起,腳下絲毫沒有法寶撐托,彷彿雲中有路一般,邁步行走,漸漸的隱在雲端之中。
韋小小見父親忽然離開大殿,竟然沒有告訴自己他要去什麼地方,心中登時大奇。
本想追上去看個究竟,可惜韋青君是踏雲而去,她卻是不能飛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感覺渾身氣悶。
她正做在那裡發獃,只聽一個細細地語聲傳來:「小小,我剛才見到瘋子拉著那個打傷趙笨蛋的人去了萬劍窟,咱們去玩玩吧!」
韋小小一聽這聲音,登時歡喜起來,大叫道:「小豆子,你可來看我了,好呀,咱們這就去!」
大廳門口人影一閃,展兼昂初時見過的那個女伴男裝地小豆子。出現在韋小小面前。
只見她眼中閃爍著神秘的色彩,沖韋小小嘻嘻笑道:「走吧,這次我偷了娘的青絲雲,咱們飛它一次!」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尺青色綢緞,往空中抬手一扔,那綢緞迎風一展,忽然變成一片青色雲氣。
小豆子縱身跳了上去,扭頭對韋小小道:「上來吧!」
韋小小歡喜地跑到門口,急急的將手伸向小豆子。給她一下拉上了青雲。
小豆子口中嘰哩哇啦的念了半天咒語,她們身下那片綢緞化成的青雲受咒語刺激,輕輕動了起來。順著小豆子指點的方向,緩緩的托著兩人飛起,卻是奇慢無比,和烏龜爬行一般,半盞茶時間過去,方才飛了一里多地.
縱使如此,兩個女娃已經大為開心,在雲中顧盼自雄。做出一副睥睨天下的摸樣,沖著空中來回穿梭的年輕男子指點笑鬧。好不熱鬧。
她們都是南冥劍派中大有身份的人,雖然在空中飛行緩慢無比,笑話百出,那來往穿梭的劍派弟子卻是恭敬有加,一點也不敢嘲笑。
有兩個年紀略大地弟子,見二人坐在青雲上慢慢飛行,情知這兩個女娃又是偷了大人的法寶出來玩鬧,生怕她們出事,緊緊跟隨著兩人,悉心保護。
小孩心性。最是急噪,初時她們還能忍耐青絲雲的速度,只一會工夫,便不耐煩起來。小豆子望著旁邊踏劍跟隨的人。忽然眼珠一轉,嬌聲道:「你是清風師叔門下的弟子劉一平,去年我見過你。我說的對么?」
劉一平在劍上溫聲道:「正是!」
「劉師哥,你去年好威武哦,師門二代弟子劍賽,你拿了第十名呢!修為好深哦,這個是孫師哥吧,你是我說的對不對呢!」另一個人點頭同意。
劉一平見小豆子當著別人的面,說自己生平得意之事,心中好感大生,只輕輕一笑,卻是不好自誇。緊接著又聽小豆子道:「聽說劉師哥能在指尖凝聚真氣劈雲斬霧,能不能幫我們推一下這個慢的要死的東西呢?」
劉一平頓時好生為難,即想在兩個女孩面前表現一番,又怕將青雲吹地太快,發生危險,不免沉吟起來。
「劉師哥,你不會是怕丟人吧?」小豆子一副天真摸樣,嫩嫩的問。
劉一平猛地打定主意,心想青絲雲是南冥劍派十三大神器之一,飛行最是平穩,決不會將兩個女孩弄丟下雲頭,況且還有自己保護,當不會出什麼亂子。
於是一聲清嘯,指尖凝聚全身真氣,對著小豆子她們身下的青絲雲一下掃出,青絲雲受他真氣推動,登時速度加快,疾飛前行。
小豆子和韋小小歡聲大做,在青絲雲上雀躍不已,嚇的劉一平慌忙踏劍跟上,生怕兩人掉落下去。
猛見韋小小眉頭一皺,指者後面驚叫道:「呀,我爹爹追來了,劉師哥,孫師哥,我爹爹好象在叫你們停下呢!」
劉一平和那孫性男子大驚,急忙停住飛劍回身,縱眼看去,只見碧藍的天宇白雲蒼莽,哪裡有韋青君的影子?耳聽後面韋小小大笑道:「小豆子,你騙的他推雲,我騙的兩個人不能追來,咱們打了個平手!」
天真孩童,未必天真!
劉一平這才知道,兩個看似天真的女孩,手段可真不一般,可惜只這一停頓的工夫
雲已經飛了個無影無蹤,連兩個女孩歡快的笑聲,也見了。
卻說小豆子和韋小小使手段騙開劉一平,在雲中歡呼不已,鬧了一陣,方才停止。
韋小小忽然問小豆子:「我是在大廳里偷聽,才知道那個傢伙打傷了趙笨蛋,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小豆子神氣一笑,道:「今天是我娘門下的胖墩師兄值班看門,我中午見他慌慌張張的跑去劍庄門戶,似要去迎接什麼人,便跟去看了看。後來知道是大瘋子出去抓人回來,就略施小計,騙到了開門水晶球,裝了一把守門弟子!」
韋小小撇嘴道:「就你地脾氣,立時就會給大瘋子看出來,有什麼好裝的?」
小豆子張嘴要反駁,忽然面上無端一紅。吃吃笑道:「大瘋子看出來了,有個大笨蛋卻沒看出來,給我氣的渾身冒火呢!」
韋小小笑道:「肯定是那個叫展兼昂地傢伙,一副笨頭笨腦地樣子,我躲在大廳偷看的時候,差點給他笑死!」
兩個女孩在青絲雲上嬉笑談論,對展兼昂這個外來人大是好奇,一心想去看看他在萬劍窟的摸樣,不免開始怪罪青絲雲還是飛的太慢起來。
就在這時,猛聽一聲洪聲大笑:「啊哈。兩個小傢伙偷了我師姐的青絲雲來這萬劍窟,可是來看瘋子的么!」正是抓展兼昂回來的高大道人聲音。
原來她們在說話間,,已經到達了南冥劍祖親手建造的萬劍窟!
小豆子在青絲雲上撇嘴喊道:「大瘋子,當你是什麼好寶貝么?我們南冥雙嬌會來看你?還不給我把雲拉下去,難道讓我們飛到大師伯的清修之地你才開心么?」
只聽下面高大道人哈哈一笑,小豆子和韋小小便覺得自己腳下的青絲雲開始慢慢降落,終於到了地上。卻見高大道人背插長劍,盤膝坐在一株蒼老地梧桐樹下,身前鋪了塊油油的黑布。上面儘是些山果花生之類的東西。
展兼昂在他對面坐著,身子略略彎曲。絲絲黑血,正不斷的從七竅中連續流出。
高大道人卻彷彿不見一般,自顧拿了個啃的已經沒肉的雞腿,放在嘴裡咯蹦咯蹦的咀嚼,時不時往嘴裡倒上一兩口小酒,自在異常。
韋小小見展兼昂閉目無聲,一張威武的臉上慘白無血,登時嚇的尖叫起來!
「老瘋子,你把他給殺死了?」
高大道人冷哼一聲,道:「這臭小子。我剛才拉他來此,問他願不願意做老子的徒弟,他竟然跟我說什麼自己是崑崙門徒,終生不拜它門!老子見他身中巨毒。便說只要他做了我徒弟,就立時幫他逼出來。誰知道這小子一聽我這般說,馬上就閉上鳥眼不理老子。寧願自己毒發,也是不肯和我說話!他媽地,人都快死了,脾氣倒還硬的很!」
小豆子走到展兼昂身邊看他,見他已經是口息微弱,出多入少了,卻是強自皺著眉頭,嘴唇緊閉。高大道人地話,他彷彿根本沒有聽見一般。
便在這時,一片枯黃的梧桐葉給輕風吹下,飄飄搖搖的落了下來,剛好掉在展兼昂的肩膀上,順著肩膀又慢慢滑下,停在他的膝蓋之上。
高大道人看著落葉,忽然嘆道:「小子,再過一個鐘頭,你體內的巨毒便會進入心臟,到時候,你就和這片落葉一般,再無生氣!」
他見展兼昂還不回話,又輕輕的說:「這葉子沒落下來的時候,高居樹頂仰看天地,自認為很是瀟洒,每受世人攢溢,可是得了好名聲又能如何呢?你看它如今落下來,不用幾天,便會化成黃土,你如此固執,豈不是和它一樣?人家都喊我是老瘋子,我卻覺得自己是看透了天地,老子年輕的時候簡直和你一般無二,當年我師兄要我背叛師門跟他修鍊,我氣的和他交戰三年,發誓永不和他說話。可是最終還是改了主意跟了他,在這南冥劍派過地逍遙自在,也沒見誰看不起我!」
展兼昂忽然抬頭看他,沖他感激一笑,高大道人以為他給自己勸說動了,登時大為歡喜,哪知展兼昂卻道:「前輩行經雖然出群,或者長被人罵做瘋子,但我展兼昂卻感覺的到您的疼愛。可惜我這一生註定是崑崙的人,前輩好意,只好來生再報了!」
說著,又慢慢地閉上眼睛。忽然身子劇烈晃動,一口濃稠的黑血撲的噴出,似乎再無力氣支撐,連頭也緩緩垂了下去。
在他心裡,自己寧願做片高傲地樹葉。
小豆子先前雖然拿言辭戲弄展兼昂,但是畢竟和他沒什麼深仇大恨,女孩子又天生心軟,見展兼昂摸樣,立時知道他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不由的心中難過起來。
「大瘋子,他現在不答應,以後總會答應的呀,你總不能看他現在就死了吧?小小。你身上帶歸真丹了嗎?拿一顆給他吃,我的今天那顆送給胖墩了。大瘋子心狠,咱們南冥雙嬌可是俠義人物,不能看他就這麼死了!」
韋小小在懷裡摸了一下,掏出一個小瓶子。
小豆子一把接過,砰的一下拔開塞子,一股清香頓時由瓶口四溢而出。小豆子將那瓶子番過來,由裡面倒出一粒紫色丹丸,就要往展兼昂嘴中送去。
哪知道高大道人忽然手臂一抬,猛地將小豆子手裡的丹丸奪了過去。小豆子頓時大怒。叫道:「你不救他,難道還不允許我們救么?成心跟我們南冥雙嬌過不去啊!」
高大道人揮手將丹丸送回瓶子,哼了一聲,道:「小娃娃家什麼都不懂,偏生要弄個南冥雙嬌的名頭嚇唬人,也不怕我笑死!這歸真丹乃是我們南冥劍派弟子的保命仙藥,功效自是不凡。可惜這小子卻無福享受,他中的巨毒乃是西域毒尊的醉生夢死,天下絕無解藥!你給他吃歸真丹活絡經脈,恐怕他那最後一絲氣息。也會立時消散無形!」
說著,一把將瓶子扔還給小豆子。嘆息道:「二師兄將這臭小子打下萬劍窟,老子自己請命押送。唉,我生平做事從來都是有始無終,這次卻要改改,趁他還沒斷氣,我將他送進去了!地上的雜物,就拜託你們這南冥雙嬌幫瘋子收拾了!小豆子,我進去了!」
說著,起身夾起展兼昂,也不管是死是活。快步朝梧桐樹對面的一個山洞行去。
小豆子從後面看去,剛好看見展兼昂給他夾在肋下,頭低低的垂著,滴滴黑色的血液。正不斷流到地上,心裡忽然無端地感傷起來。
韋小小年齡比她小,心思沒她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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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見小豆子臉帶憂傷,還以為是給高大道人氣的,於是過來牽著她的手,輕聲道:「瘋子一貫這樣,咱們也不和他生氣!姐姐,出來這麼久了,可得回去了!」
小豆子淡淡的應著,其實卻是沒聽見韋小小在說什麼,直到韋小小再次扯她袖子的時候,方才知道自己失態,幽幽的對韋小小道:「好吧,咱們回去吧!」
說著掏出先前的綢緞,又學以前那般變成青絲雲,兩人爬了上去,慢慢轉回。小豆子在雲空之中回首而望,只見高大道人已經夾著展兼昂,進了萬劍窟。
展兼昂威武不屈的摸樣,清晰的出現在她的腦海中,不知為何,她眼圈一紅,淚水默默地落了下來。
一絲風吹起,蒼茫白雲飄!
廣漠藍天宇,有女情不消。
此時的展兼昂,已經是接近死人。
但是他丹田之內,卻又隱隱有兩股桀驁地氣道,正在不停的流轉他的全身,支撐著他的命脈,讓他不至於立時斷了氣息。
朦朧中,展兼昂只覺得自己給高大道人夾在肋下,大踏步進了一個山洞。
一陣迫體的勁風,頓時吹的他略略清醒起來。
展兼昂強自睜開眼睛,只見這個山洞彷彿是天然形成,沒有一點人工痕迹,山洞成圓周型,到處鑲嵌了巨大的明珠,映的洞內通明輝煌。
洞的中間有一個奇型石柱,上寬下窄的昂然立著。
他順著柱子上看,發現頂端上有塊八仙桌般大小地巨石,上面光芒萬丈,四射不斷。
洞中一無他物,只是洞的上空,懸空飛著無數的寶劍,有的奇型怪狀,有地卻是通體透明,這數不清的長劍圍著石柱如同眾星拱月般,時時旋轉刻刻盤旋,雖然沒有人催動,卻有萬千劍氣橫空射出,透體冰人。
高大道人猛的一聲清嘯,夾著展兼昂縱身飛起,直往洞中央柱子頂端飛去。
展兼昂只覺得眼前神光一閃,已經給他帶上了柱子頂端地巨石上。
但見這方大石之上,又豎著一塊巨大的石碑,通體雪白閃光,竟然是用整快白玉做成,石碑上給人用劍刻著兩個斗大的巨字:劍道
展兼昂見這兩字乃是一筆連成,彷彿隨手刻下,卻是刻的極深。字體龍飛鳳舞,如同一條威猛的長龍,只要有人給它點上眼睛。立時就會脫石飛起一般,對那刻字之人的筆**力,不由得暗暗敬佩。
石碑之上,當中斜斜插著一柄長劍,瞧那角度,應是給人隨手插進去的,可是便是這隨手一插,竟然將長劍插進石碑一半有餘。展兼昂師門所在地崑崙玉珠峰本是盛產美玉,自然見過白玉,知道這石碑的硬度如同堅鐵。心中推想那插劍之人的修為,已經是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了。
忽然聽高大道人哼了一聲道:「小子,你身上有兩道截然相反的氣勁,時時交戰刻刻衝突,血液里蘊涵的奇毒順著這兩道氣勁的遊走,已經遍布全身,除了有**力之人幫助催化排除,此外再無它法!剛才你如答應了我,立時可以生龍活虎,此刻毒血侵入了心臟。我也沒有辦法了!」
說著,似是無限惋惜。看了展兼昂一眼又是一眼,忽然怒罵一聲『臭小子』,跟著身子一晃下了巨石,出洞而去。
過不多久,洞口人影一閃,卻是高大道人又飛身回來。
高大道人滿臉鐵青,飛身上了巨石,朝展兼昂扔下一包用油紙包裹的東西,破口罵道:「老子沒福分,一生沒有個看的上眼的徒弟。猛地看上一個了,卻是閻王點名要的,***!」
展兼昂打開那包東西一看,原來是一隻完整的燒雞。他沖道人微微一笑,湊在嘴邊吃了起來。
「哼,吃的倒爽。不會做餓死鬼,慢慢吃吧,老子看了你就心中難受,先走了!」高大道人怒罵一聲,轉身飛下石柱,這次卻是慢慢行走,終於還是離開了山洞。
展兼昂知他雖然說的怒氣沖沖,其實卻是對自己關懷異常,心中十分感激。
忍著咳嗽,沖洞口大笑道:「生死不由命,富貴不靠天,閻王今天要我,我非明天才死!哈哈……」
他這一笑之下牽動傷勢,再也笑不出來,只覺得胃裡一陣翻騰,接著乾嘔幾下,剛才吃下的燒雞,又原原本本的吐了出來。
吐完之後,便覺頭腦一陣眩暈,身子也變的極端沉重,一時無力支撐,慢慢的扶著石碑,輕輕地坐在了地上。
展兼昂輕嘆一口氣,暗想:「想不到我展兼昂竟然也有今天,連只螞蟻也是不如!」
想起曾光那張陰險狡詐的臉,想到他偷襲自己,給自己中下無形奇毒時地陰笑,頓時惱怒起來。
他一生氣,胸膛便起伏不平,血液也開始加速流轉,那蘊涵在他血液里的巨毒沖入肺臟,陣陣麻木跟著傳進腦中。
他本已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此時巨毒發作,登時昏昏沉沉起來。只想著自己曾跟高大道人說自己要到明天才死,努力撐著神思,但是巨毒已經侵入他的心臟,陣陣麻木襲來,慢慢的將他麻痹,終於昏了過去。
就在展兼昂昏倒后,他身邊的石碑忽然泛起明亮的光芒,那被人插在石碑上的長劍猛的龍鳴大做,道道金光,由劍身上疾射而出。空中的無數長劍也奇怪地隨著這劍光一齊不停晃動,各自散發出無數道劍氣,織成一張濃密的氣網,將展兼昂的身軀慢慢的脫起,在靜靜搖晃。
只見石碑上地長劍忽然抖動不停,萬千光芒不斷由劍身上四射飛出,直直的射進展兼昂的身體。展兼昂地身上,立時出現無數個空洞,一絲絲的黑血,不停的從空洞中噴射而出。
血液不斷流出,展兼昂本來就蒼白的臉,此時更無血色。
洞中忽然蕩漾起一聲慈悲的嘆息:「想不到我的落日餘輝,竟然跟你有緣!」
聲音里即有感嘆,又有無奈,還有欣喜。
那劍的光芒還在不斷發著,空中忽然人影一閃,只聽先前說話之人的聲音又起,道:「你雖然是通靈神物,卻是太過急噪,這般給他放血解毒,恐怕他的毒還沒解,人早死了!還是給我帶走吧!」
話音未落,人影在空中拋袖一甩,將那萬千劍氣猛的逼迫離開展兼昂,跟著一把抓起他,飛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