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凝脂蓮(六)
比想象中的更加柔嫩綿軟,還帶著一股紅棗的清甜味道。
華梓易輕輕摩挲了兩下,旋即便退了開去,神情自若地看著她:「暫時夠了。」
簡路呆若木雞,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嘴巴謝謝……
可她不是這個意思啊!
「乖,回家好好休息,」華梓易朝著裝在紙袋子中的凝脂蓮努了努嘴,語聲溫柔,「記得要替我來照顧它。」
簡路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僵硬地點了點頭。
門開了,周擎在外面替她拉開了車門,她飛快地下了車,逃一樣地跑走了。
華梓易的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向來不是能夠委屈自己的人,既然對這顆小棗兒有了興趣,為什麼要壓抑自己呢?
更何況,這顆棗兒比想象中的更加香甜可口。
不過,今天就淺嘗輒止算了,免得把簡路嚇跑了。
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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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路做了一個晚上的夢,夢境光怪陸離。
一個長得很兇惡的大雄獅威風凜凜地站在岩石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成了一隻小奶貓,「喵喵」地叫著打著哆嗦。大雄獅一躍而下,把她的身子輕輕一翻,露出了她柔軟的肚皮。
「喵喵喵喵……」
救命救命!
鋒利的爪子按在了她的肚皮上揉來揉去,呲著牙的血盆大口就在她的臉龐嗅來嗅去,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吞進肚子里。
「喵喵喵喵~~喵喵喵~~」
大王饒命,別吃我!
小奶貓要哭了,顫巍巍地抱住了大獅子的爪子。
渾身上下被舔了個遍,簡路以為自己被吃掉了,嗚嗚地哭得很傷心。
身子騰空而起,她被甩上了大獅子的後背,大獅子「嗷」地叫著,在草原上奔跑了起來,小奶貓抓著鬃毛一顛一顛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去我的窩裡吃你。」華梓易的聲音猛地從大獅子的口中幻化了出來。
簡路一下子被嚇醒了。
鬧鐘響了,手機一閃一閃的亮著光。
六點鐘的鬧鐘,簡寧甫要去機場。
簡路鬆了一口氣,把臉埋進了被子里兩秒鐘,臉上燙燙的,燒得很。
為什麼會夢見華梓易呢?都怪他,下午的時候莫名其妙親了她一下,害得她整個晚上都恍恍惚惚的,簡寧甫都以為她病了,打算取消這次際安市的學術交流了。
還好,量了體溫一點都沒事。
華梓易為什麼會親她呢?
聽說國外有些熱情的國度,見面打招呼的方式是親吻臉頰,很熟悉的也會吻唇一下以示親密。
會不會這隻不過是華梓易他們那邊表示道別的一種普通方式呢?
一定是的。
簡路在心裡安慰自己。
該叫簡寧甫起床了,也沒功夫胡思亂想了,她飛快地從被子里鑽了出來,起床、洗漱、買早飯、收拾行李,做一個孝順能幹的女兒,千萬不能出了紕漏,讓方敏笑話她。
簡寧甫這一去要一周,周六才回,看著女兒為他忙碌,他心裡既欣慰又感慨。
女兒雖然因為當年的那一場病失去了某些東西,可卻意外地收穫了純良的天性,這些年他看過多少世態炎涼,深刻地明白,這種天性在這紛雜勢利的世界有多難得。
這些年他為了女兒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學習、生活,付出了很多,但是,卻很值得。
「平常多發朋友圈,有事給爸爸打電話,要有急事就給你方姐姐打電話。」簡寧甫叮囑道。
簡路清脆地應了一聲,把簡寧甫送出了門。
離去學校還有點時間,簡路最後收拾了一遍陽台,快出門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
她接起來一聽,是方敏的。
「小路,教授出門了嗎?」
「出門了。」簡路自豪地道,「我叫他起來的,現在應該已經快到機場了。」
「那可能在地鐵上信號不好,我打過去沒人接,」方敏笑著道,「東西都帶齊了吧?」
「帶齊了,我昨晚幫我爸整理的,今天早上又檢查了一遍。」
「內衣、面霜都帶了嗎?」
「帶了。」
「發梳呢?」
「啊?」簡路愣了一下,「我爸說酒店裡有一次性的。」
「哦,一次性的都是塑料的,對頭髮不好。」方敏溫柔地提醒。
簡路有點沮喪了起來:「這樣啊,我不知道。」
「沒事,下次就知道了。對了,剃鬚刀帶了嗎?」
簡路傻了:「這個我忘了!」
「這……沒事沒事,我來想辦法。」
簡路羞愧得快哭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自己不刮鬍子,就沒想到我爸要刮鬍子。」
「你已經很好了,又乖巧又懂事,我都不知道有多想要你這樣一個女兒呢,」方敏安慰了一句,旋即又輕嘆了一聲道,「小路啊,有句話,我一直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講。」
簡路忐忑不安:「方姐姐,什麼事你說啊。」
「我說了你別怪我多事啊,」方敏遲疑著道,「你媽媽走了這麼多年了,簡老師一直一個人,實在是太辛苦了,身邊沒有一個人替他張羅這些細碎的活,你有沒有想過,再替簡老師找個伴呢?」
「你已經大了,遲早會有你自己的生活,到時候簡老師一個人怎麼辦呢?」
「其實,簡老師也應該有幸福的權利,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應該不明白。」
……
一連幾天,方敏的話都在簡路腦海中迴響。
其實,陳莨去世以後一年,就有人向簡寧甫探口風了。當時簡寧甫一個人照顧她,又當爹又當媽,一時有些力不從心,有很多鄰居好友背地裡都勸簡寧甫再婚。
簡寧甫在北都有房有存款,又是大學副教授,雖然學科比較冷門收入不高,但社會地位高,放在婚介市場上,也還是個香餑餑。
然而這些善意的、非善意的勸說,簡寧甫一概婉拒了。
簡路一直覺得這樣挺好,她很害怕有個陌生女人走進家門取代陳莨原來的位置。父女倆相依為命,讓她有種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可是方敏這一番話,卻讓她忽然之間醍醐灌頂了。
她想起曾經有一天半夜裡醒過來上洗手間,書房的門半掩著,簡寧甫一個人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目光獃滯地看著全家福里的陳莨。
她當時很難過,很想媽媽,又不想驚動簡寧甫讓他擔心,就偷偷回到床上鑽在被子里哭了一場。
而現在,她猛然明白了過來,這樣是不對的,她這個女兒再乖巧再聽話,可能也排解不了簡寧甫的寂寞。
她太自私了,只顧著享受簡寧甫對她的好,卻從沒有想過簡寧甫的感受,陳莨在天上,一定也捨不得簡寧甫這樣孤單難過。
不過,這事情還不著急,等簡寧甫回來了再慢慢商量就好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盡量爭取期末考試少掛科,別讓簡寧甫再擔心了。
這一周學校已經開始複習了,她要懸樑刺股進行最後的衝刺階段。
每逢這個時候,學校的圖書館、自習室就又開始忙碌了起來,以前是圖書館常客的簡路反倒被各種佔座找不到複習的地方了。
幸好童欣活絡,總能見縫插針,替兩個人搶到位置。
這一天兩人約好了在自習室見面,童欣等了一刻鐘也沒見人,忍不住給簡路發微信。
童哥哥:小寶貝兒,人呢?
小棗兒:有個老奶奶讓我幫個忙。
童哥哥:[一臉懵逼.jpg]
童哥哥:你別去做好事扶跌倒的老奶奶了吧?
童哥哥:小寶貝兒聽話,旁邊先靠靠,找兩個見證人以後再去扶。
等了好一會兒沒見簡路回復,童欣急了,正打算過去找人,簡路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了。
「到底幹嘛去了?你自己沒事吧?」童欣拉著她打量了兩眼。
簡路連連搖頭:「沒事,就是在大門口碰到一個老奶奶,說話都說不清楚了,我聽了好一會兒才聽清說是要回家沒錢,我就借了她一點,把她送到了車站。」
「借了多少?」童欣擔心地壓低了聲音。
簡路伸出了兩個手指。
「二十塊?」童欣稍稍放心了一點。
「兩百。」簡路答道。
旁邊有人笑了起來,笑得一發不可收拾:「艾瑪……天哪……居然還有人相信這種老套的騙局……簡路你是不是傻啊!」
童欣一看,宋檬檬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在自習室了。
「不是啊,老奶奶真的年紀很大了,而且她生病了,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到這裡來的,身上還有一塊寫著地址的紙牌子,不是騙人的。」簡路很認真地解釋。
「現在騙人的老人多了去了,誰家好好的老人會莫名其妙跑出來?家人還不找翻天了?紙牌子你要嗎?我分分鐘給你做個一百個!」宋檬檬嘲弄地笑道,「回哪裡要兩百塊?她怎麼還你?」
「我……我給了手機號碼,會打到我這個支付寶號碼的吧?」簡路被她說得底氣不足了,囁嚅著道。
「哈哈哈哈,」宋檬檬樂不可支,「天哪太笨了,光顧著給自己的,她的信息半點沒有,誰還會還你錢啊?」
童欣的臉色也有點不太好看了,雖然她也認為簡路大概率是被騙了,不過,何必這樣咄咄逼人呢?「宋檬檬你這麼這麼說話?就算簡路被騙了,那也是她心腸好,你不指責騙子,來嘲笑簡路幹嗎?」
宋檬檬聳了聳肩:「都已經快二十了,是個人都能分辨出這種拙劣的騙局,被騙了只能算是自己活該。」
簡路的眼圈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論,這位同學,你的心理太陰暗了,這讓我對貴校的教育質量產生了懷疑。」
門開了,一個冷冷的聲音毫不客氣地響起。
華梓易站在門口,目光凌厲地落在了宋檬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