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熊童子（二）
「嗯？小路？」
耳邊傳來華梓易的叫聲,簡路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道：「嗯,我知道了。」
「拿槍的時候可不能走神，要不然擦槍走火了。」華梓易戲謔地道。
簡路趕緊深吸了一口氣,集中了注意力,左眼閉著，右眼瞄準了靶心。
「好了好了,你可以鬆開了，我自己來。」她覺得華梓易在身邊實在太影響人了，忍不住趕他。
華梓易嗅了嗅她的頭髮，戀戀不捨地退後了一步。
簡路神氣地扣下了扳機,一聲悶響傳來，幾乎就在同時,槍的后挫力襲來，簡路的手不可抑制地歪了。
槍靶子移動了上來,她瞪大眼睛找了半天沒發現自己的槍眼，傻了眼了。
「別找了,脫靶了。」華梓易忍不住笑了。
簡路悻然。
「再來，」華梓易鼓勵道，「腳分開,呈丁字形，手腕放鬆,別綳著。」
簡路又開了第二槍,稍好了一些,打了個六環。
「不錯，就這樣隨便打，你又不是神槍手，只是來放鬆一下而已。」華梓易輕描淡寫地道。
簡路一想也對，不再緊張了，接下來幾槍「砰砰砰」亂打了一氣，成績居然也還可以，除了一槍脫靶外，最高打了個八環。
很神奇，原本因為熬夜腦子裡的一團漿糊、因為擔憂掛科而緊張的心情，好像和那些子彈一起都被發射了出去，整個人神清氣爽。
顧彥行過來了，準備和華梓易對打兩發，簡路回到了座位上，神情專註地看著那兩個人。
蔣宇嵂忍不住搭訕：「不錯啊，小路美女，打得不錯。」
簡路氣鼓鼓地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蔣宇嵂逗她：「怎麼看我像仇人一樣？」
「你不是一個好哥哥，」簡路很認真地教訓他，「不支持弟弟的夢想，□□霸道。」
蔣宇嵂失笑：「小妹妹，你知道我們蔣家是什麼身份地位嗎？讓他在屏幕上被人指手畫腳，那擱在從前就是最底層的戲子。」
簡路急了，這兩天背的近現代史忽然在腦中靈光一現：「那……那你是商人，擱在從前士農工商里排最末，也被人看不起。」
蔣宇嵂的臉都綠了，解開了領子上衣扣，氣得猛灌了一杯冰水。
兩個人互不理睬，簡路扭頭去看比賽比得如火如荼的兩個人。
顧彥行和華梓易射擊的風格完全不同，一個是儼如捕食時緊繃的獵豹，姿勢標準帥氣，充滿了力量感，而另一個就好比是慵懶的獅王，輕描淡寫中乾淨利落地完成了點射。
不知不覺地，簡路將目光凝聚在了華梓易的身上。
從她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華梓易的大半張側臉，那五官清俊、眼神淡漠，彷彿一切都不被他放在心上，卻又一切盡在掌握。此刻他單臂朝前伸直，姿勢優雅，臉頰上的肌膚在冷光下更顯白皙，彷彿透明了似的，透著一股子神秘感。
槍響了，正中靶心。
簡路有些著迷，目不轉睛地一直看到了結束。
最後電腦統計報數，華梓易以零點五環惜敗。
兩個人互捶了一下拳，一邊擦汗，一邊說笑著走了過來。
「怎麼了？」華梓易有些納悶，應該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簡路，怎麼光看著他不吭聲了？
簡路慌忙避開了視線。
她這是怎麼了？
胸口怎麼好像揣了一隻兔子怦怦亂跳？
「沒……沒什麼，」她一下子站了起來，低頭小聲道，「我去上個洗手間。」
看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華梓易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向蔣宇嵂：「你欺負她啦？」
蔣宇嵂那個冤枉啊：「老大，我哪欺負得了她，剛還被她教訓呢。」
顧彥行嚴肅地表示了贊同：「該訓，成天四處留情，什麼時候能正正經經談個女朋友？」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蔣宇嵂笑嘻嘻地應了一句，又探究地看向華梓易，「我說梓易，你對她真的還是假的？這姑娘看起來特單純，你要是玩玩的趁早停手，我看得都要心疼了。」
華梓易不置可否，拿起礦泉水咕嘟嘟地喝了半瓶。
顧彥行皺起眉頭：「我說你們都正經點，好好談個戀愛，別遊戲人生。」
「打住打住！五好青年顧政委你別給我們上課了！」蔣宇嵂舉手做投降狀。
「滾蛋。」顧彥行笑罵著捶了他一拳。
華梓易抬手看了看時間，十分鐘過去了，簡路還沒回來。
不會迷路了吧？
這個俱樂部很大，室內室外都有，可別走錯路了。
他站了起來。
「去哪？」蔣宇嵂奇怪地問。
「她路不熟，我去看看。」華梓易很是自然地走了出去。
蔣宇嵂獃滯地看著他的背影，忽然一拍桌：「得，咱們都是瞎操心，這傢伙是準備把人藏在口袋裡一步也不離了。」
簡路還真迷路了。
從洗手間出來一左一右都是長廊，她往右拐了，轉來轉去覺得不對，停在原地不動。耳邊不時傳來了大廳中射擊的悶響聲，她心裡有點發怵。
前面有一間VIP室門開了，幾個人走了出來，領頭的一個身材高大、步履堅實，帶著一股迫人的氣勢，簡路連忙讓在一旁，看著他們走了過去。
不知怎麼的，領頭的那個走出幾步路之後停住了腳步，回頭打量了她幾眼。
簡路這才看清了，這是一個很是俊朗的年輕男人，約莫三十不到，單眼皮、薄嘴唇，臉型略長，看過來的眼神犀利，帶了幾分探究。
她不知道這人為什麼看她，只好略帶緊張地朝人笑了笑。
拐角處傳來了腳步聲，華梓易的身影出現在了長廊里，幾步就到了她的身旁，
簡路頓時鬆了一口氣，華梓易卻沒看她，轉身看向對面的那個男人，不動聲色地道：「巧了，今天寧總怎麼也在？」
那男人有些意外，點了點頭：「真是巧了，華總也好這一口？」
「改日切磋一下。」華梓易微笑著道。
「好，」男人再次把目光落在了簡路身上，「這位是……好像在哪裡見過。」
「哦，一起來的，沒什麼見識，應該不會認識寧總你這樣的人物，」華梓易輕描淡寫說著，旋即轉移了話題，「對了，寧總的小女朋友呢？」
寧則然的眼神一滯。
「分了？」華梓易明知故問，旋即又道，「寧總算是長情的了，這麼多年也該換換口味了。」
寧則然的臉色不太好看，卻也沒再說什麼，寒暄了幾句就走了。
華梓易舒了一口氣，轉身看向簡路：「你見過他嗎？」
簡路搖了搖頭：「沒見過。」
奇怪了，為什麼寧則然也有這樣的感覺？和他當初見到簡路一樣。
華梓易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暫時先放到一邊，叮囑道：「以後看到這個寧總離他遠一點，這人不好對付。」
簡路乖巧地應了一聲，好奇地問：「他是誰啊？你也怕他嗎？」
華梓易語塞，教訓道：「我怎麼會怕他？只是我們在合作一個礦場，互利互惠，互相都有些忌憚罷了，而且，他的那個小情人我有點用處。」
正說著，手機鈴聲響了起來，簡路一看屏幕，頓時傻了眼了，在這裡玩得開心，居然把陳飛禹忘了！
她急得團團轉，趕緊問華梓易：「我們現在趕回去要多久？」
「吃完飯消消食，大概還要兩三個小時吧。」華梓易慢條斯理地道。
「不能快一點嗎？我不吃飯了行不行？」簡路都快把頭髮抓下來了。
華梓易沉下臉來：「怎麼，他比我重要嗎？」
簡路愣了一下，沒敢點頭，卻辯解道：「可他比你和我先約好。」
「下回再約不就行了，」華梓易避重就輕，「又不是什麼大事，而且，你在我這裡玩得很開心嗎？」
事已至此也沒辦法，簡路只好接了電話，只說自己還在外面，回來要很晚了。
陳飛禹沉默了片刻，也沒說什麼，只是叮囑道：「那你小心一點，我等會先回去了，你別玩得太晚。」
中飯幾個人一起去了附近的農莊，農莊里都是新鮮的有機蔬菜，連雞肉、豬肉都是自己養的，味道分外鮮美。
席間蔣宇嵂照例是飯桌上最能說的，天南地北地胡吹，簡路卻一點兒也不捧場，動不動就忿忿地白他一眼，看來打定主意要和蔣宇驍同仇敵愾，和這個壞大哥鬥爭到底了。
蔣宇嵂怕了她了，走出飯莊的時候悄聲對她討饒：「小路妹妹，別白我了，老實告訴你吧，我認真反思了一下，你說的有點道理，明天我爭取在我家老爺子面前替他美言幾句。」
「真的？」簡路又驚又喜，「你不會騙我吧？」
「其實吧，我打算獨佔家產，他去拍電影倒是方便我了。」蔣宇嵂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簡路嚇了一跳：「你……你能留給他一點嗎？他要是拍不好沒飯吃了怎麼辦？」
蔣宇嵂哈哈大笑了起來：「小路妹妹，你真可愛，我喜歡你。」
華梓易陰森森地在他身後道：「蔣宇嵂，我看你是皮癢了。」
「兄弟，你這是重色輕友啊。」
……
大家說說笑笑道了別，簡路一看時間，都已經下午一點了。
回到市區，車子照例再離科大小區兩條街外停下了，簡路剛要和華梓易道別，忽然看見車窗外方敏的身影走了過來。
只見她今天穿了一條時下流行的闊腿褲，配色短上衣，領口上還搭配了一條絲巾，看上去是精心打扮過了。
簡路愣了一下，為什麼方敏又來她家了？
「怎麼了？」華梓易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這是誰？」
「方姐姐，」簡路咬了咬唇，困惑地問，「她這兩天怎麼老來我家啊？」
華梓易瞥了一眼：「可能是春心萌動了吧。」
「春心萌動？」簡路不懂了，「可我家只有我爸……我爸？」
她猛然醒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