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幕 荊棘遍布
然而，利奧尋找許久，除去灰塵和蜘蛛，只有菌類以及不知名的植株。
這很正常，強盜們不會隨便留下派得上用場的東西，除非這裡是他們常用的居所——如果真是這樣，利奧恐怕凶多吉少。
走投無路。
利奧渾渾噩噩地回到床上，他已經嘗試所有他能想得到的辦法，黑暗的前路卻沒出現一絲希望。
人終究有所極限，再堅韌不拔的意志，也會逐漸消磨殆盡。
他決定留在這間廢置的木屋裡，等待任何人過來。
不論是路過此處的冒險者，農夫，還是追過來的士兵和追蹤師，甚至是返回的兇殘的強盜。
這似乎是坐以待斃，實則是利奧最後的希望。
置之死地而後生，雖說稍稍誇張了一些。
毋庸置疑，琪蘿西和衛兵的失蹤必將引起湖岩城各方的注意，尤其是像琪蘿西這種身份顯赫的人，岩城區和水城區的士兵和家族方將會派遣人手尋找她的下落，如果他們反應足夠迅速，負責追蹤的士兵和衛兵足夠高明，不用多久便能找到利奧所在的木屋。
待追蹤師找到他，利奧有足夠多的理由確信他不會被立刻殺死，而是會被帶回湖岩城審問。
這便意味著他有交涉的機會，儘管被處死的可能性極大。
但和未知而危險的野外森林相比，這種做法對他而言更值得選擇——即便再怎麼走投無路，利奧也在謹慎地分析現狀，儘可能理智地對待每一項選擇。
他只想把自己的生命把握在自己手中，然而，在時刻突變的命運面前，他太過渺小。
不過，他很快會學習到新的教訓。
僅僅因為他太過理智，沒有將那位騙術師的話當回事。
並且，他也將認識到，很多時候，註定的命運無法避免。
他做出這個決定后，潮水般湧來的睏倦接連襲來，從逃亡開始，他便沒有好好地睡過一覺，但願在著等待的時間裡，他能在睡夢之中安慰疲憊的身心。
沒有抗拒，他合上雙眼，在困意的驅使下沉沉睡去。
不做掙扎的意識在波瀾四起的黑暗之中逐流，漂向未知的深處。
隨著他的入眠，夢中的甜美聲音再次回蕩耳畔。
「試煉將啟，逆流再現。」
無窮盡的黑暗之中，一道縫隙裂開，彷彿一扇開啟的門扉，縫隙溢出多姿的色彩，草原的翠綠，天空的蔚藍，鮮花的嬌艷，這諸多絢麗里，一束銀灰色的光芒異常醒目，那屬於灰銀柄之劍，在夢境的中央，釋放著柔和美麗的餘輝。
按騙術師所言，他還需試煉才能得到灰銀柄之劍的承認，所以他即將回到這處夢境進行這一道試煉。
「...」
利奧身處黑暗，略有迷茫地朝前走去，伸手觸摸前方的光，準備邁入這處夢境。
突然間，他的腳下蔓延可怕的裂痕，實地緊接著破碎，他失去支撐，驚異而無助地墜落至更深處的黑暗，彷彿墜入深淵的石塊，被涌動的幽暗迅速淹沒。
他沒有進行關乎灰銀柄之劍的下一道試煉，反而來到了更遙遠，遙遠至神明都無法想象的空間。
···
微弱的光穿過重疊濃密的深綠群葉，探進昏暗的陰影之中，掠過昏睡在地的利奧的緊閉雙眼。
「嗯？」
他驚醒過來，茫然無措地爬起身，卻發現自己已不在木屋裡。
這似乎是茂密森林的最深處，腳下泥土鬆軟潮濕，布滿細碎的凋零落葉，四周深綠樹葉密不透風，陰影之中藏匿著一棵棵棕黑色的粗壯古樹。
泥土味刺激著他的鼻腔，讓他清醒地站起來，將自己那模糊的視野擦亮。
他很快注意到，每一棵棕黑古樹的樹軀上，似乎都刻著一張惟妙惟肖的熟悉臉龐。
琪蘿西，阿特維爾，芮歐，衛兵...甚至還有他故鄉的親朋好友。
他們的臉龐凝固在樹里，雙眼卻死死地盯著他的所在。
利奧不禁感到心寒，他意識到自己在這些古樹面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便僵硬地移開視線，不去看那些可怕的臉孔。
「我...在哪兒？」
他懷疑其這是否為現實，自語著拾起泥葉緊握手心，結實的感觸讓他沉默。
直覺告訴他，是的。
不是感觸似真的夢境，這裡是真真切切的現實世界。
「...」
利奧發愣了一會兒，小心謹慎地避開那些棕黑色古樹，細緻地觀察起四周的情況。
腳邊有幾朵含苞待放的蔚藍嫩花，它們似乎能感受到利奧的視線，每當他看過來，便嬌羞地垂下薄美的花瓣，待他看向別處，卻又抬起臉偷瞄著他。
不僅是繁盛的鮮花，不起眼的碧綠草葉，連隱匿於陰影稍顯輪廓，看似死氣沉沉的藤蔓和荊棘，都好像在低語。
它們向利奧這名外來者投來好奇的視線，並且竊竊私語，談論著他的不同之處。
利奧感到窒息，彷彿置身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家都在議論，他卻無法插上半句。
他又感到荒誕離奇，連植物都如人般擁有神智，現實如同夢境般不可思議。
「我一定是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
利奧崩潰地捂著耳朵，催眠著自己，竭力不去聽那些植物使人發瘋的低語，緊閉雙眼，放棄思考，保留僅剩的神智。
嘶嘶嘶。
正當他焦慮不安的時候，一切的低語戛然而止，緊接著，四周響起鱗蛇爬動在地的擦聲，來自各處，十分密集，似乎數量眾多。
利奧蹲在原地，緊張地抬起頭，便看見難以置信的一幕。
在他的眼前，點綴怒放粉色花瓣的數條棕黑色的荊棘破土而出，它們成年人手臂一樣粗壯，好似古樸的法師手杖，接連攀附附近的樹軀，尖銳的倒刺刮過樹軀上的臉龐，使得凝固的面孔呈現痛苦之色，扭曲而醜陋。
這些面孔活了過來，它們無聲地痛哭著。
出人預料，那些如鱗蛇般的荊棘有意識地朝利奧所在的地方靠攏，似乎要將他包圍，蠶食。
「...」
利奧瞪大眼睛，來自四面八方的荊棘令他無處可躲，藏在花瓣之後的鋒利倒刺閃爍寒光，他相信那一定如刀劍般鋒利，根本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