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幕 懷疑者
利奧腦子仍有點迷糊，他的注意力還停留在之前那個夢中。
他拍了拍臉，心想，清醒點，李翱。
不，那個名字已經是過去。
現在應該是利奧，他晃了晃發暈的腦袋，三年已過，原名仍像開啟記憶的鑰匙，總令他困擾。
他現在不願再回憶從前的任何事。
片刻之後，利奧清醒許多。
阿特維爾的臉龐從模糊的晶瑩輪廓轉為清晰，淺黃色的絡腮鬍，清楚可見。
「我的好朋友...你應該沉穩點。」
利奧坐起，像往常一樣伸懶腰，開玩笑道：「生活本就不易，還有什麼好急的呢？」
阿特維爾不善言辭，他先是一怔，隨後緩慢又堅定地搖頭。
「是衛兵，他們要找你。」
什麼？
利奧震驚，瞳孔一縮，腦子迅速搜颳起有關衛兵的記憶。
湖岩城的秩序力量是士兵，但士兵被分成好幾類。
巡兵，衛兵，執法士，由低到高。
他所在的地方屬於「水」城區，基礎設施以及士兵力量都比較落後，這裡最高級的士兵應該是巡兵才對。
偷竊，鬥毆，等事件都是由巡兵處理。
衛兵想抵達這裡，得從湖岩城中心的「岩」城區穿過數條街道趕來。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衛兵為什麼會來這裡找他？
找一位水城區隨處可見的，活得毫無尊嚴的難民？
「...」
利奧的眼眸緩緩上移，凝視阿特維爾。
「你還等什麼？」
阿特維爾焦急又困惑，看著表情僵硬的利奧，「他們把所有人都詢問過了，除了你...」
「所有人？」
利奧沉聲，眉頭皺的更緊。
···
踏著灰白色的石磚走至室外，天空清澈，陽光明媚。
迎面風有些凄冷，也許是因為邁入秋季。
前方有兩名身型高大，身著鎖子甲的褐發男人。他們中間是一名美麗的女士，藍紅配色的衣身，從手握的筆和文板看是位手寫員。
利奧留意到兩名衛兵胸抱著的頭盔花紋，獸魚尾的形狀，線條凌厲。
他們是貨真價實的湖岩城衛兵。
趁對方沒有發現，利奧連忙移開視線。
衛兵的前方，有許多和利奧一樣的人在接受手寫員的詢問，幾秒不到一人就被示意離開。
自覺地排在隊伍最後面，利奧便聽到了前面幾人的交談聲。
「那副鎖子甲重得很...起碼六十湖岩城銀幣。」
「我聽說銅製的只要十分之一的價格，那是特殊的金屬？」
「話說回來，這位琪蘿西女士如傳聞一般迷人美麗。」
「還真是大動干戈，水城區失蹤的那人他她只是一個村莊執事...」
前面的隊伍很快縮短，那幾人的談話聲也弱了下去，表情轉為嚴肅。
「名字。」
「沃沃勒貝格格，嗝。」
「下一個。」
「名字。」
「菲...」
「下一個。」
沒過多久，利奧前面的人都離開了，他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安。
輪到他了，他走上前去。
名為琪蘿西的手寫員似乎是在應付，漫不經心地提問著，目光飄移。
「噢，最後一個。」
突然，她看了過來，和利奧四目相對。
褐色的美麗眼睛似乎有一些微妙的變化，她身邊兩名衛兵的目光也不太對勁。
「利奧？」
不用提問，瞬間叫出了名字，這番變故讓利奧寒毛直豎。
他確信自己從未見過琪蘿西，也不可能會有任何交集。
「利奧·塔內庫。」
利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探著說出自己的全名。
「呵。」
琪蘿西突然輕笑起來，「湖岩城可沒有塔內庫這個姓氏。」
實際上，塔內庫這個姓氏來自利奧的一點靈感。
不過水城區很多人的會自己修改，甚至創造姓氏，也許是想要吹噓，或者其他原因。
然而，正統的姓氏都是有記錄的。
背下所有正確的姓氏，是手寫員的基本素養。
「別擔心，這並不違反《湖岩城秩序條例》。」
下城區本就有許多特殊，琪蘿西也不準備咬住這點不放，「就稱呼閣下為利奧吧。」
一筆帶過。
接著，琪蘿西身後的兩名衛兵的目光凌厲起來。
「六月份至九月份，你每周都會去一次酒館。」
「見過你的人有很多，館主，侍者，作為酒客的傭兵，冒險者，旅人。」
「甚至是，騙子或者偷竊者。」
提及騙子，琪蘿西的語調一重。
聽到這裡，利奧明白，對方對自己進行了一個較為徹底的調查。
「以你月結117銅幣的純收益，維持酒館的消費有很大的困難，我不得不懷疑一下你的動機。」
「當然了。」
琪蘿西話鋒一轉，露出微笑，「這些都只是懷疑，小孩都能找出一堆理由搪塞過去。」
「人脈交際，應酬鍛煉，接近美麗動人的館主...」
聽到這裡，左側的衛兵咳嗽兩聲，無奈地道：「小姐？」
琪蘿西不著痕迹地皺了皺眉，瞥了衛兵一眼，停下了滔滔不絕的趨勢。
她再次冷眼看向利奧。
「利奧閣下，根據《湖岩城秩序條例》四十五例危險條例，你被懷疑與一起失蹤案有關，手寫員琪蘿西·艾黎諾，有權逮捕嫌疑人。」
琪蘿西眯起眼睛，表情嚴肅。
「衛兵，帶他走。」
在眾人驚異與敬畏的目光中，兩名衛兵走到利奧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想你沒有支付城區法庭的費用，那便無需抗議了。」
「...」
利奧看向轉身離去的琪蘿西，又驚又懼地咬牙，只得和衛兵一起跟了上去。
臨走之際，他回頭看了一眼，恰好看見一臉不敢置信的阿特維爾。
踏踏，踏踏，踏踏。
穿過數條街道，從寬敞的大路走到有些潮濕的小路，雜亂無序的腳步回蕩耳畔，一如他的思緒。
搞什麼，莫須有？
利奧到現在還沒弄明白事情的突變。
突然，一腳踩在旁邊的水坑上，水珠四濺，落在他的臉側，冰涼感觸令他一激靈。
「這裡是...」
利奧緊張又困惑地停下腳步，狹窄街道的盡頭隱約能看見淺灰色的城牆，還能聽見隱約的水聲。
水城區是離「岩之湖」最近的城區，穿越「岩之湖」就能抵達城牆對面的「烏鴉森林」。
很少有人知道，水城區朝著城牆地帶一直走，有一處側門可以抵達湖岩城外，來到「岩之湖」的灘石地。
不過，為什麼要把他帶到這裡？
不應該把他帶到上城區審問嗎？
但感受到衛兵冰冷的視線，利奧明白他不能停留，只能硬著頭皮跟著琪蘿西出城。
踩著淺黃色的灘地，兩名衛兵跟在後面，關上側門。
利奧抬起頭，湛藍天空下波光粼粼的湖水，附近還有蘆葦飄搖，毛茸茸的。
他朝遠處看去。
清澈湖水的更遠處，也就是對岸，隱約能看到被薄霧瀰漫的綠色森林。
莫名的，他感到一股奇怪的情緒，只能歸結為害怕了。
「利奧，你倒是出乎預料的鎮定呢？」
琪蘿西欣賞了湖景一會兒，轉過身來，語調柔和，平易近人，褐眸如同湖面波瀾不驚。
與此同時，利奧聽見了身後兩名衛兵的武器抽動聲。
「你們要私下審問？」
利奧沉聲，他很憤怒對方的小聰明。
然而琪蘿西並未理會。
「每年，湖岩城都會統計一些特殊的人口。」
「這是一份讓我覺得不快的工作，你想想，那些無姓之人偷度，穿越荒野，躲進貨車，想盡辦法進入湖岩城，多麼齷蹉。」
「雖說湖岩城優待來客，卻不代表她歡迎難民。」
琪蘿西笑著搖搖頭，「像老鼠一樣聚在下城區的東西，打洞，又像蛀蟲一樣腐蝕著湖岩城。」
「你明白我的意思。」
琪蘿西的目光像是利劍。
「甚至，將你們醜陋的爪子伸向岩城區，可笑又愚蠢...」
她步步緊逼，彷彿在拷問利奧，「首先，讓我的士兵們教教你規矩。」
琪蘿西不再說了，她向利奧身後的衛兵打了個手勢，破空聲從耳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