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幕 改變I
瑟薇塔歷九十五年九月十五日。
矮小侍者的聲音沙啞難聽，但全神貫注之中，利奧感覺自己學習瑟薇塔帝國語以來，從未將年月曆聽得這麼清楚過。
「噢，可以了。」
利奧壓下心中的驚訝，擠出僵硬的笑容表示明白，在侍者詫異地轉身離去之後，再次緊張地環顧四周。
確實是那一夜...但是，還不能確定一切都和那個晚上一樣。
說不定只是日期一樣，如此，就說明他是在白日做夢了。
他還記得那夜的酒客。
左邊的桌子應該是兩名醉鬼，一個叫塔卡西莫，一個叫維奇，當時他們點的也是便宜的「連麥酒」。
值得一提的是，他們也是酒館的常客。
心臟砰砰直跳，聲音響得自己都聽得清楚，利奧綳著脖子，緊張的目光緩慢移動。
他檢查了左邊的一切。
那位酒客握著木酒杯，熟悉的紅鼻子，亂糟糟的頭髮，邋遢的樣子，和記憶中的場景毫無差別。
他又看向右邊的桌子。
那裡應該是一名巡兵，臉上有道刀疤，他是那個夜晚最後一個進來的客人，當時和前台的芮歐女士聊了很久。
果然，一名巡兵背對著利奧坐著，紅巾軍衣，銅色輕甲，側臉的確有一道刀疤。
不用再試。
利奧呼出一口濁氣，他難以平靜，回到曾經經歷的夜晚，恐慌與混亂遠大於驚喜。
「接下來會發生同樣的事嗎？」
他不禁自問。
回想起自己被衛兵帶走後的離奇遭遇，利奧肩膀無力地下墜，思緒飄遠。
說到底，衛兵為什麼要抓他？
利奧強忍著不安，抱住頭，拚命思考。
在明日清晨被琪蘿西和衛兵押走，帶向淺石灘，陷入走投無路的境地...
「得知道他們為什麼抓我，我才能籌集錢財去城區法庭保護自己。」
他苦惱地自語。
對了，之後發生了什麼？
好像還有慘叫和其他的怪響？
利奧眉頭一皺，好不容易理好的思緒又亂了。
先不管那些，利奧如此告誡自己。
他思索了片刻，嘗試整理情報。
「根據已有的情報推斷。」
「首先，琪蘿西，特殊能力人士，帶著兩名衛兵前來水城區，他們要調查的事情絕不簡單。」
「最起碼，不會是普通的失蹤案，甚至...失蹤案只是個幌子。」
當初利奧根據排著隊的同伴的交談推測，琪蘿西來辦一起普通的失蹤案的，仔細想想，這裡很有多問題。
首先，普通的失蹤案由巡兵處理即可，何必勞煩岩城區的大人物？
他想起琪蘿西的魔法，那絕非一般人。
來調查普通的失蹤案豈不是大材小用？
更何況，琪蘿西之前調查的態度，以及提問也明顯是在敷衍。
疑點重重。
這是一次教訓，他必須銘記。
「他們以我的難民身份為由，將我帶走...他們想要秘密地處理我...不能被人所知。」
就此下結論吧，畢竟情報也不多，利奧眉頭越皺越緊。
第一，琪蘿西和衛兵，在處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並且他們必須隱秘地處理這件事。
第二，失蹤案調查只是煙霧彈，琪蘿西和衛兵們的目標就是他。
這兩個結論能幫助利奧指明制定對策的方向，非常重要。
他的時間不多，只剩一個晚上，只能想到這些。
糟糕透頂。
「...」
利奧咬牙，泛起無力感。
沮喪沒有持續多久，他重新振作，事關生命，他也不得不振作。
想想辦法...
「說不定，只要做出改變就行。」
利奧眼神閃爍，如果做和記憶中不同的事情，會不會改變未來？
如果會改變未來，那明天他也就不一定會被手寫員逮捕！
就此得救，妙啊。
他對自己的急中生智讚嘆不已。
充分運用智慧，困難之際，拯救自己的不是別人，只有自己。
很快，他想起了芮歐女士。
利奧的目光從酒杯的倒影里移開，轉向前台和侍者說笑的美麗女人。
之前，他考慮著向芮歐提出到「薩瓦酒館」工作的申請，一直礙於自尊，最後不了了之。
眼下就是個機會。
沒有多想，提起杯子，將最後一口「連麥酒」喝下，帶著熱度的液體流過喉頭。
利奧邁開步伐，走向前台。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吸引了侍者和芮歐的注意力。
「79銅幣。」
將袋子輕輕放在侍者手上，利奧對訝異的芮歐和侍者露出微笑。
沒有多言，侍者反應很快，掂量著錢袋離開了。
利奧看向芮歐。
「是你呀...塔內庫先生。」
芮歐美眸流轉，臉上的訝異轉為淺笑，「嗯...晚上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恐怕得讓你失望嘍。」
然而，利奧的回應出乎芮歐的預料。
「我有些話想說，芮歐女士。」
芮歐一愣。
利奧微微低頭，誠懇地道，「無意冒犯，您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心地善良...」
隨著馬屁，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呵呵。」
對方的輕笑聲讓利奧內心一喜，他順勢抬頭。
芮歐掩飾不住笑意，她的眼角盪起一點皺紋，表情嫵媚動人，「我的確很喜歡你這些笨拙的稱讚，真讓人懷念...我猜，你還想說點別的？」
有幾名酒客已經注意到了利奧，不過他無視了這些猜疑的目光。
「我想在薩瓦酒館工作。」
利奧老老實實地道。
空氣沉默了大約那麼一秒鐘，那些酒客紛紛低下了頭。
「噢——」
芮歐眨了眨眼睛，露出恍然之色，隨後轉為深思。
她用手指有規律地敲打台桌，這是她思考時的一個小習慣。
「要知道。」
芮歐若有所思，開口道：「薩瓦酒館並不缺少侍者，你該清楚這一點。」
「是的。」
利奧點點頭，凝視著芮歐。
「話說回來，我認為你可以勝任很多工作...酒館里也需要熱鬧...」
說這話的時候，芮歐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似乎在看利奧之前坐的那張桌子。
「很可惜。」
遺憾的光芒在芮歐的眼中閃動，如同她剛知道利奧被騙走錢財的那一刻，「由於一些原因，我不得不拒絕你，塔內庫先生。」
···
走出了薩瓦酒館，屋外的寒冷夜風讓利奧有些恍惚的意識清醒不少。
為什麼會是這樣？
在芮歐露出笑意的那一瞬間，利奧以為他已經成功了。
失敗對他打擊很大，畢竟他對生活的信心本就所剩無幾。
此外，咀嚼著芮歐留下的話，利奧愈發困惑了。
由於某些原因？
這段時間的湖岩城稅務上漲，或許是讓芮歐女士覺得經濟吃緊了吧。
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為何不在一開始就拒絕他？
難道芮歐在戲耍他？
沒有必要，芮歐並非是取笑他人為樂的人。
但很快，利奧重新振作起來。
雖說被拒絕，可他還是成功作出了改變...如果明日的事情因此變化，也能安慰他那顆破碎的心。
不過，要是明日仍然沒有改變...
這一瞬間，利奧動了今晚就逃離湖岩城的念頭，但很快被自己否決了。
「夜晚的城門，就算是水區的側門也有衛兵把守，逃跑絕不是解決辦法。」
一旦琪蘿西發現他逃跑，他必定會被認為是畏罪逃跑，他不僅會被通緝，甚至還無法洗清莫須有的罪名。
躲藏，逃跑，只是最後的選擇，他不得不回到員工宿舍，想個新的辦法。
和隔壁的阿特維爾打過招呼后，他像往常一樣躺在床上，不過沒有入眠。
他睜著眼睛，竭力思索著對策。
時間在胡思亂想中推移。
在所有人幾乎都入睡了的深夜，利奧察覺到輕微的響動聲。
「嗯？」
他警覺起來，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