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幣 粲然一笑

一陣涼颼颼的冷風掠過天九與李磊所在的結界內外。圍著結界貼壁的獸獸粉絲團倏爾從壁前退後一步，雙眼如同被主人罵了的小狗水水的，皆伏蹲下來，用楚楚可憐的樣子望著天九。

好像天九口中的「沒用鬼」指的就是它們。

李磊盯著她，有點詫異，她竟然罵人民幣沒出息。

可沒詫異多幾秒，天九就開始不對勁，抱住雙腿的手攥緊發抖，她哽咽起來：「就是因為他沒用……我才要跟他分開的。他又沒能力保護我……跟著我找死嗎？」

李磊眉梢一挑，這話說得不太對吧。

「他不是已經……死了？」他探問道。

突然嘩地一聲，天九崩潰地哭出來，完全無視他的問題，嘴裡碎碎念著：「那個臭小子……每次都自不量力要救我……可我不想看到他死，趕也趕不走……」

看見她紅通通的臉頰淚水漫注，李磊惻然。

要知道這是一次情感的爆發。歸來后，她隱忍著自己心裡的情緒，終在這一刻被無情地牽引而出。

方才面對獸獸粉絲團的追趕，她驚慄片刻，撥腿而奔，腦里卻是念著那個曾一直護她保她的人。可是，他已經不在自己身邊。以前一個人面對那麼多，現在卻不習慣回到一個人的狀態里。

擁有過方知失去的痛苦。

結界外的獸獸們眼眸之中皆是憂傷之色，一隻只伸出爪子，柔軟的爪心在結界的壁上按按，輕柔得彷彿在撫摸著世間最脆弱的花朵。

「他沒死但被你趕走了，對不對？」李磊輕聲問道。

其實，他早有此料，只是天九一直不願提起，他也就不問。

天九怔了怔，點了點頭，心知也沒必要隱瞞，李師兄是值得信賴的人，只要人民幣是條龍的秘密不為人知就好。

「你不想身邊的人有危險，那就更應該放棄修仙。」

天九抹著淚的手停了，雙眼紅腫地瞧著他。

李磊挪了挪，貼緊天九坐，那棵平平無奇的小草剛好在兩人之間中搖擺著。

他溫聲道：「你再遇到危險，愛護你的人就會挺身而出。為了他們，你應該選擇不再涉險。」

天九竟然輕笑一聲，繼續擦著滿是水的臉，道：「難道我自己選擇不去，危險就不會來嗎？」

李磊愣然。

「這是掩耳盜鈴。危險明明還是會找來的，就像我之前所還的債，沒有一次是你能提前預防的。」

「即使選擇去躲去閃，供你閃躲的避難所終有一天會消失的，到時候還不是要面對嗎？」

「那，一開始我為什麼還要逃避呢？」

李磊怔住，腦海浮現畢生難忘的回憶——一襲沾滿血跡的白衣，濕嗒的長長青絲，一隻蒼白的手緩緩地向他伸來。

天九的話跟那個人的話完全相矛盾。

「可是，為了自己愛護的人，不是應該更加珍惜自己嗎？」李磊咬住了下唇，手也不禁攥成拳。

天九抬頭看了看那些獸獸，道：「那只是允許自己怯懦逃避的借口。如果自己強大起來，想要保護自己的人才能省心，而自己也能夠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她轉頭看著李磊，在淚花的臉上粲然一笑，宛如一朵艷陽下爛放的小野菊。李磊完全失落於這樣一個笑容里，一個把他多年來的一段灰濛濛的回憶擦拭乾凈的笑容，讓他不得不正視那段過往。

對面的寒峰上，凌凌也失聲哭了出來。

「沒想到少夫人除了兩個好球、舉止暴力點，內心是無比善良的……小的不就說過了嗎，少夫人當時說的都是假話……您還要故意引獸獸們來嚇她，少主不厚道啊！您就跟小的馬上下去見她吧。」

說著，他變回人形，一手拉住人民幣的手，感覺到他的溫度已經恢復到正常水平，峰頂的冰霜也漸褪。但，人民幣就是一動不動，低垂的眸子依舊盯著哭中帶笑的天九。

凌凌心裡嘀咕著，少主還是小孩心智，對少夫人的話也許還不完全明白，要不然早就撲下去抱起她狂*吻千百回，一腳踹那男的千裡外。

他循人民幣的目光注視了一會兒，又覺得獸獸們有點奇怪。少主不是只叫它們嚇一下少夫人嗎，怎麼全都變成看到少主的奴性模樣？她哭，就全部都跟著她難過傷心。

少主真的沒有再命令它們做什麼嗎……

突然，百獸之中傳來陣陣兇狠的獸鳴。

六隻九尾四耳、身上還長著一對眼睛的猼訑從中昂首嘶鳴，雙眼齊齊唰成血紅的顏色，緊盯著天九，踢腿而奔，頭上的巨大羊角撞開前面擋路的獸獸，一股勁地沖向李磊所造的結界。

結界頓時受擊撼動，一股沖將之壓從那被撞的結界外壁撲面而來，天九應壓在地里翻滾了一下，只見被撞處的空中出現接合不上的影像，許是無形的結界被撞出了裂痕。李磊猛地凝神捏訣，接合異常的地方迅速出現大片大片的白光在修補，但那六隻有轎車般大小的猼訑倏爾散開成雙，兩隻成隊，分別從三面攻擊結界。

整個結界內外轟動震蕩，強勁的衝擊風壓讓天九他們退至結界一面的邊緣。

其他獸獸們皆是愣住不動，只有一對對獸眼在乾巴巴地眨著，似乎還沒弄明現狀。

山頭上的凌凌也乾巴巴眨了下眼，旋即轉頭瞪著他的少主，問：「難……難不成少主您叫它們攻擊少夫人？！」

人民幣的目光仍然鎖定在對面的平地上，眯了眯眼，眉頭緊蹙。

不是爺……

天九手腳並用爬將起來，看向那些紅眼猼訑，總覺得似曾相識。她不再細想，叫李磊解說一下維持結界的手訣又再仔細觀察他的捏訣手勢，試圖即學即用。李磊心下暗贊她這般機靈之餘，又在思忖著若它們衝破結界，先不論其他的野獸靈獸，單是要對付六隻暴走的猼訑，以他一個共享中三級不是應付不了，只是恐難全身而退，更何況身邊有個「小包袱」。

這個「小包袱」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所以才馬上現學現賣，經過最近的努力啃書訓練，她還是懂得如何施術的。

至於靈不靈嘛，就要問老天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