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沒事吧?」俊逸面龐,焦急神色,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寫滿擔憂,是沈灝。
「咳咳!咳咳……」玉卿意冷不丁被嗆到,猛烈咳嗽兩聲,吐出些水,然後揚手拂開沈灝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掌,「你出去……」
沈灝彷佛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之處,反而走近一步,滿眼擔憂地勸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凡事總有解決之道,你何苦輕生,實非明智之舉。」
輕生?玉卿意原本滿腔惱怒,一聽這話卻愣了片刻,疑惑說道:「我哪時輕生了?」
沈灝頓時有些窘迫,「沒……沒有?那你剛才為何……」
他眼神下移,話語戛然而止,只見在清澈泉水的浸泡下,女子美麗的胴體沐浴著月光,散發出瑩瑩光彩,玉卿意猶如魚精所幻化的美人,妖嬈蠱惑。
玉卿意見沈灝突然閉口不言,只是一味盯著自己看,臉色紅漲,很是怪異,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赫然發現其中奧妙,登時大怒。
啪!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特別刺耳,玉卿意揚手就狠狠甩了沈灝一個耳光,厲聲罵道:「下流!」
沈灝白凈的臉頰上立馬浮現出一個明顯的紅掌印,他垂下眼帘,手足無措地道歉,「對不起……我……我……」
玉卿意急忙在水裡轉過身背對他,氣急吼道:「你什麽你,快給我出去,出去啊!」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藉口以為她溺水前來相救,實則想行那齷齪事,下賤無恥!
沈灝手忙腳亂地從池子里爬起來,衣衫沾了水緊貼身軀,勾勒出與外表不太相符的健壯身材,他髮絲還滴著水,模樣狼狽,開口想說些什麽:「玉小姐,我……」
玉卿意自然不會給他機會說完,搶白道:「我不想聽你解釋,滾!」
「我……」沈灝渾身濕漉漉地站在池沿,盯著玉卿意的背脊,雙拳緊握,最終喏喏說道:「今日冒犯了,很抱歉,在下……告辭。」
玉卿意等到倉促的腳步聲消失,緊繃防備的後背這才鬆弛下來,她徐徐回頭,只看見一抹淺白衣角掠過院門,轉瞬即逝。
這個沈灝……
玉卿意搖搖頭,此刻也沒了獨享溫泉的心思,起來穿好衣裳便徑直回房,倒頭即睡。
而站在暖馨苑門外的沈灝卻停下腳步,攤開自己的手掌,只見掌心裡躺著一枚龍眼大小的蓮型玉扣。他盯著玉扣看了許久,直到冷風吹過,沾水衣衫快要結冰,他才五指一收捏緊玉扣,揚長而去。
幽夜寂寂,玉卿意深眠熟睡,卻被夢靨纏繞,從她的額角滾落豆大的汗珠,髮絲黏膩在了鬢角,她嘴唇一張一合,喃喃說著什麽。
「不要……不要……對不起……」
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溜進房中,摸到床邊坐下,看見玉卿意這番驚恐的模樣,他在床的外側躺下,身軀覆過去抱住她,反手攬住她的背脊,哄嬰孩兒似得輕輕拍打著。
「別怕,別怕……」
玉卿意漸漸安穩下來,縮在這人懷裡,甚至還拱了拱身子,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不一會兒便發出了規律綿長的呼吸聲.黑暗之中,這人微微嘆息。
「對不起?你對不起誰呢?是我還是……他?」
清晨喜鵲在窗外叫喳喳,吵醒了夢中人兒,好長一段日子沒有睡得這麽好了,溫暖酣暢,玉卿意極不情願地睜開眼來,一片淡粉柔光入目。
「嗯……」她慵懶地在被窩裡伸了伸胳膊,然後抱住被角蹭了蹭臉頰,流露出難見的小女兒神態,有些嬌憨可愛。
「咳咳……」房裡突然傳出一個男子的咳嗽聲,好似喝水被嗆到,咳得猛烈,其中又夾雜了低低的笑聲。
玉卿意一驚,幾乎是跳著坐起來朝邊上望去,冷聲喝道:「誰?」
一縷晨光照在悠閑喝茶的男子臉上,他嘴角輕輕揚起,似笑非笑,「卿卿,你愛睡懶覺的習慣可是一點都沒改。」
又是晏知!
玉卿意僵硬的後背鬆了些許,她沒好氣地說道:「誰准你進來的?給我出去。」
晏知站起身,不過卻沒有往外走,反而是慢悠悠踱步到床前,毫不客氣地在床沿坐下。
他玩味地看著玉卿意,鳳目微眯,「作戲作全套,你大半夜的跑了,留我獨守空房,真是狠心呢,所以我只好自己找上門來了。」
玉卿意躺在床上一手支頭,露出瑩白皓腕,冷冷地看著晏知,「晏公子,既然你也知曉昨晚不過是作戲一場,何必如此認真?露水情緣而已,大家好聚好散。」
「哦?是嗎?原來我和你,只是露水夫妻呀……」晏知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玉卿意的臉頰,玉卿意身體頓時僵直了幾分,但卻沒有妄動,因為她不知道眼前這個詭異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麽,心中又是如何盤算。
兩年過去,若是現在和晏知比誰更能沉得住氣,她不一定會輸。
眼看晏知的手指滑過玉卿意的臉頰,掠過脖頸,然後指頭勾開被角,一寸一寸地撫摸下去。
斑駁紅痕點紫,看著自己留下的愛痕,晏知的眼裡盛滿笑意,顯得十分饜足,「卿卿,你……」
突然,玉卿意肩頭一團發青的印痕突兀躍入眼帘,晏知鳳眸一凜,迸射幾分寒意,冷聲質問:「誰弄的?」
玉卿意眼睛瞟過肩頭,看到昨晚沈灝把自己從水裡提出來的時候,在肩膀處留下的指印。她的皮膚有異常人,雖然白嫩光滑,可是極易留下印痕,就算是輕輕掐一下,污瘀也能三日不散。
晏知當然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最喜歡在玉卿意身上烙下自己的印記,同時以他這般精明的人,自己做過什麽,碰過什麽更是瞭然於心,如今看著這處不屬於自己的掌印,有此疑問也在情理之中。
玉卿意神情淡漠地推開他的手,拉上衣領,「和你有什麽關係?」說罷她掀開被子,作勢要下床穿鞋。
「說!是誰?誰碰過你?」晏知一把擰過她的手,表情狂怒,猶如一頭被搶食的雄獅。
玉卿意使勁甩了甩手,可手腕被箝住,骨頭都快被捏碎了,她也驟然發火,「你算什麽東西?我的事輪不到你管!怎麽?我有其他男人又怎麽樣?你別忘了,我早就和你們晏家恩斷義絕了!你憑什麽管我?」
晏知喘著狂暴的粗氣,表情狠得像要殺人。
玉卿意滿臉桀驁不屈地看著他,坦坦蕩蕩,目光里甚至還有幾分挑釁。
「呵……」可是不過須臾之間,晏知忽然又恢復了他一貫優雅淺笑的表情,一瞬變得溫柔起來,「你說得對,我憑什麽管你呢?你也不曾管過我的,其實我來找你,是有個問題要請教一下。」
相識多年,他依舊如此捉摸不透,心思難測。
腹誹歸腹誹,玉卿意卻裝作波瀾不驚,迅速斂起不悅的情緒,「你說。」
晏知一直捏著的拳頭伸到她面前,攤開,「這是什麽意思?」掌心裡是一些碎銀錁子,還有兩、三張疊好的銀票,以及幾顆珍珠。
這些都是昨晚上玉卿意扔在床上的。
玉卿意勾唇一笑,笑得爛漫天真,說出的話卻十分放浪:「這是給你的打賞,平日我去歡情閣找人解悶,他們哄得我開心了,我自然也不會小氣。怎麽了,你嫌少?說的也是,堂堂晏三公子,身價是比那些小倌要高一些,不過論起技藝嘛,你就……」
玉卿意眼梢微抬,嫵媚萬千,話裡帶著幾分鄙夷,甚至還搖了搖頭。
歡情閣,蒲州城內最著名的銷金窟,不僅富豪款爺頻頻光顧,甚至很多風流貴女也是這裡的常客,男人女人,妖冶清純,嫵媚天真……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歡情閣拿不出的。
被人拿來跟那些賣身賣藝的下作男子相提並論,甚至還被貶了一貶,身為世家公子的晏知應該是勃然大怒才對,可惜,玉卿意從來就猜不透他的心思。
晏知置若罔聞,毫無慍怒,反而順著她的話往下接:「是嗎?看來我的技藝確實不佳,既然如此……」
他把銀錢往懷裡一放,傾身過去摟住玉卿意,眸焰暗燃,「既然你給了我這麽多打賞,我若是不賣力一點,好像有點不公道呢!我們做生意的,最講究物有所值,童叟無欺。卿卿,那就讓我再伺候你一回,你看看這次我的技藝有沒有進步,嗯?」說罷,晏知手臂一收,玉卿意頓時身子往前一傾,撞進了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