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娜
夏娜第二天上課,依然和第一天相同,不斷上演老師遭到學生頂撞后,出現悲慘的崩潰這種滑稽,甚至帶有殘酷性質的表演秀。
老師提心弔膽、學生戰戰兢兢,這種情況持續至第三節課,然而到了第四節課情況急轉直下,演變成一面倒的局勢。
負責這堂課的體育老師男性33歲、獨身似乎以從同時口中得知這幾天平井緣這名學生所造成的風波。
雖然開學只有短短一個月時間,因其陰險傲慢的性格,並且老師一色咪咪的眼光註釋女學生的惡劣行經,因而惡名傳遍全校的這名體育老師,可是個決不縱容狂妄學生的典型。他早已想好對策,準備在自己的課堂上要挫敗那個平井的銳氣。
一上課他便突然要求全般同學跑長距離馬拉松。
根據這一個月的記錄,平井的體育成績並不優異。想必很快就會舉白旗投降。即使學生精疲力盡,卻仍然被迫繼續跑下去,體育老師一邊享受凌虐他人的快感,同時命令面露不滿的學生們繼續跑步。
豈料和當初預期完全相反,平井若無其事的繼續跑步。
上課時間已經過了一半,但這名看起來跟小學生沒什麼兩樣,感覺整個人埋在運動服內的嬌小少女,仍然以相同的度踩著腳步。
體育老師雖然焦慮不安,但因為它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修理她,所以除非她累垮,否則不會讓眾人停止跑步。包括悠二在內,不幸被抓來跟火霧戰士較量耐力的學生們,實在是倒霉到家了。
終於,一名身體比較虛弱的女生在操場的跑道上蹲了下來。
情緒焦躁的體育老師放聲大吼:
「喂——吉田!你敢偷懶!!」
「吉田同學!」
「一美」
同班同學立刻湊近這個按住胸口氣喘吁吁、名喚吉田的女生。
她平時就很容易貧血,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嘛?學生們責難的視線,體育老師完全感受不到。
喂!你們全聚在那裡幹嗎!」
「老師,請讓一美休息吧。」
一名女學生拍撫著吉田的背部提出要求,體育老師見目標對象平靜緣,完全不為吉田的狀況所動,仍然故意繼續跑步他覺得,於是情緒激動起來。
「閉嘴!老是借口偷懶,難怪體力會這麼差!站起來!」
此時,冷不防有人脫口而出:
「說來說去,為什麼突然要跑馬拉松?」
體育老師被區區一個小角色踩到自己的痛處,不自覺當場翻臉。
於是他靈機一動,猛地抓住吉田的手,硬是用力把她拉起來。
「都是你偷懶,害大家都不跑了!給我站起來!」
「……!」
只能以嘴巴呼吸的吉田出無聲的驚呼。
詫異的學生們大表抗議,悠二也同時克制著「快要踢出一腳」……
以上這些情況還來不及生之前。
體育老師被人猛力往臀部一踢,往前沖了出去。
突如其來的意外情況讓所有學生頓時愣住,隨即回過神來一看,平井緣也就是夏娜正挺著身子抬高一條腿,向眾人展示他的運動鞋鞋底。
呼吸一絲不亂、汗水頂多只有一滴、結實毫無贅肉的身軀。
身後綁成一束的柔亮黑色長,順著一踢的餘韻飛揚而起。
哎呀——真的動腳了!
無法成功制止夏娜的悠二緊抱著頭。
夏娜會踢開體育老師的其中大半理由,是因為體育老師正好擋住了她的跑步路線,但她仍然牢牢的以單手扶助吉田。
「從一上課就一直跑步這是哪門子的『體育課』?」
看來她原本是想瞧瞧體育課在上些什麼內容。見她瞅著靠在自己肩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吉田,眉心全攢在一起。
反正,一定不是覺得很可憐,大概是在想:實在太沒效率了。
悠二精準地猜出她的想法。
果然不出所料,夏娜說道:
「無聊透頂的訓練。拚命活動身體只會造成疲勞而已,一點用處也沒有!」
「你,你!!」
擦拭沾了滿臉的泥巴后,體育老師站起身來。髒兮兮的臉因憤怒而漲得通紅。
夏娜自然是絲毫感覺不到對方的怒氣。
「喂!你來結實這堂課到底有什麼意義!」
僅僅開口如此質問。
哎呀呀!果然、又變成這樣!
「夏娜。」
篤定山雨欲來的悠二小聲喊道,夏娜則把靠在肩上的吉田放開並交給他。
悠二接過少女,對少女纖弱的身體已經氣若遊絲的呼吸大感吃驚,不禁探向她的臉。
「你不要緊吧?」
吉田臉色蒼白,卻仍然微微點頭。
看來情況還不至於太嚴重,悠二鬆了一口氣,隨即把吉田交給其他女同學。
在眾人身後,體育老師語氣激動地扯開嗓子大吼:
「你好大膽,居然敢踢老師!」
體育老師完全不理會夏娜的質問,徑自逼近她。雖然同事們早就頻頻勸告他這招「對平井緣根本沒用」,他還是企圖施展淫威。
「你這個不良少女!!竟然對老師施暴!停學!不,我要讓你退學!!」
面對狂吠亂吼的大塊頭體育老師,雙手抱胸泰然自若佇在原地,身材嬌小的夏娜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連說明也不會嗎?」
「聽清楚了!有問題!這就是問題行為!!」
完全牛頭不對馬嘴。
這也難怪,因為體育老師根本不想好好談。這個人只知道一味泄自己的情緒罷了。
更遑論圍在他四周的學生們,目睹他失控的模樣實在失望到了極點。
於是到了後來
礙眼的傢伙!
夏娜的細眉轉為平直,這是宣告她即將開始戰鬥的表情,一眼便看出端倪的悠二以他自認最適當的時機大喊出聲:
「用踢的!」
夏娜正要採取行動之際接收到這個奇怪指示。
「?」
倘若高喊「住手!」夏娜一定不予理睬,絕對會一拳往眼前吠個不停的廢物臉上揮過去。不過,既然一切尚未開始,於是她便按照悠二的知識,狠狠地踢飛這個廢物。
就她的動作來看,她只是輕輕地甩出一腳,然而這對常人來說威力驚人的一踢,讓體育老師像搞笑漫畫一樣整個人飛了出去。
體育老師畫出一個完美的拋物線,接著重重摔向地面,出咯嗓一聲的怪叫。
「哎~呀呀」
雖然是自己的指示,但悠二眼見這一踢的恐怖怪力不禁嘆了一口氣。他在同班同學的注目禮之下,先抓抓頭再深吸一口氣,故意拉開嗓門大喊:
「老師!『突然闖進』跑道太危險了!」
夏娜一臉莫名其妙。
眼鏡怪人池不愧是結識多年的老朋友,第一個意會悠二的企圖,於是也同樣故意以大家都聽見的音量大喊:
「被踢開也沒辦法呀!」
佐藤咧開嘴一笑,揮動雙手作出煽動身旁同學的手勢,幫腔道:
「就是啊——!因為平井同學跑得很快!」
面面相覷的田中,最先提高音量:
「所以,沒辦法說停就停嘛!!」
終於恍然大悟的同班同學們開始不約而同高喊。
悠二與池肩並肩,佐藤與田中一搭一唱,操場跑道響起一陣聽似歡呼的喧嘩聲。
「我剛剛看到了,導師正好衝到平井面前!」
「我也是!」
「啊哈哈!老師,你好倒霉哦!」
「我的眼睛模糊,看不清楚前方!」
「好象生車禍一樣哦!」
在這場完全沒有自己置嘴餘地的鼓雜訊中,
「你你們這些傢伙」
體育老師仍然以趴倒在地的姿勢,出像是咒罵的聲音。
為了平息這場喧嘩,悠二網身旁的夏娜靠過去,低聲問道:
「能不能恐嚇一下?」
自己大概是受了夏娜的影響,個性愈來愈惡毒了!悠二試圖推卸責任。
同樣的,趁著眾人喧鬧之際,藏在運動服裡面的亞拉斯特爾悄聲說道:
「對了,就用我們『收錢』時常用的那個方法怎麼樣?」
「有道理,這個看起來只要恐嚇一下,就會乖得跟貓似的。」
經過這段在一般生活中也很容易想象得到的危險對談后,夏娜再次邁出步伐。
簡單一個動作就讓全班同學再次鴉雀無聲。
體育老師現,在冷不防降臨的肅靜之中只剩下腳步聲,臉色立刻刷白。
「『你現在,正好在跑道上!』」
令人不寒而慄的對白。
「唔哇」
體育老師拚命掙扎想要逃走,只聽見磅的一聲,一隻腳往他鼻頭前方的位置用力一踩,貼在地面的肚子也被震得搖晃。接著踩在地上的這隻腳再度舉起。
眼前,牢牢固定在地面的跑道多了一個深達五公分,與鞋底同寬的腳印。
體育老師驚愕與恐懼地瞠圓雙眼,悠二則不忘加上最後的提醒。
「老師,『以後要小心點,否則會有危險哦!』」
「聽明白了?」
夏娜露出兇狠至極的笑容如此說道,體育老師使盡渾身解數點頭如搗蒜。
悠二面帶微笑地補充了一句詢問:
「請問,現在應該可以下課了吧?」
體育老師隨即用力點頭。
「接接下來是、自修時間!」
隨口回應之後,便踉踉蹌蹌地逃之夭夭。
這次,學生之間終於爆出毫無顧忌的歡呼。
其中,悠二看向身旁。
「動作真快等一下等一下!不用追了!」
他連忙制止打算衝過去的夏娜。
「為何?一定要乘勝追擊才對吧!?」
此時全班同學將兩人團團圍住。
大家隨手勾肩搭背,不管是語氣興奮的讚賞有加,或玩笑性的戲弄挖苦,兩人被眾人又推又擠……一同上課只有短短一個月的同班同學,,在此時所有的人頭一次抱著相同的心情,大肆喧鬧起鬨。
悠二既驚又喜,同時也擔心夏娜的反應,這時身體被重重打了一下,不禁哀叫出聲。
夏娜翻著白眼,被這股硬將她團團圍住的歡呼與善意的碰觸淹沒。
當中,池輕拍了一下悠二的頭,隨即離開群眾的眾人,並呼喊同樣拍了悠二背部一掌但力道卻猛烈非常的田中。
「喂——田中!麻煩你來背吉田。」
「好,就來了。」
粗壯的手臂輕背起原先躺在其他女同學膝上的吉田佐藤羨慕地看著,同時以手帕扇著吉田的臉。,送往保健室。
就在一連串的騷動之後。
接下來的時間,悠二一群人舒服地躺在春天的草皮上睡了一個好覺。
於是,平井緣——也就是夏娜,在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情況下,成了班上同學的人氣焦點。
她的人氣旺到連在換衣服時,其他女生甚至會拿著梳子,幫她整理先前因為躺在草皮上而沾了一堆雜草的頭大概是看不下去她不修邊幅的模樣吧只可惜,悠二看不到這個讓人倍感溫馨卻又膽戰心驚的情景。不過據說,幸好夏娜並未多說什麼,乖乖任由眾人擺布。
話雖如此,並不代表夏娜變得平易近人,從此大家和樂融融。程度最多只是從「無法無天的學生」,跳級晉陞成為「貼身保護老師」罷了。
不過今天,再體育課之後的午休時間,已經不象昨天那樣有一堆人離開教室了。有近半數的人留在了教室里。
對悠二而言,不論是出自有意或無意,他其實並不清楚,讓她與班上同學打成一片的這種行動究竟有沒有意義。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經過前天與昨天的事情,悠二的膽子變大了。經過巨大的玩偶、鐵球、大批卡片與爆炸之後,只會叫囂的體育老師就跟一隻家蚊沒啥區別,根本沒什麼好怕……不對不對,不能有這種自大的想法,不能因為自己沒有未來就自暴自棄,必須有效利用剩餘的時間,只是這麼做有什麼用……
閑著無聊胡思亂想之後,接著目光在教室里遊離。
反正總比孤獨地被拋棄在這裡好吧。
不假思索無法下結論的事情,悠二決定坦然面對事實。
跟昨天一樣,他大口嚼著便利店的飯糰。順帶一提,他之所以吃飯糰,主要是緣自少年愛逞強的心理,覺得吃拜託媽媽做的便當太丟臉了。
「對了,今天還要留到傍晚再走嗎?今天的課比較少,可以提早放學。」
悠二卡吱卡吱地咀嚼海苔,邊對隔壁座位說話。
「不,必須在傍晚之前離開。因為這次的敵人比較棘手,起碼要找個對我們比較有利的地點應戰。」
夏娜還是老樣子,津津有味的吃著菠蘿包,購物袋依然裝的滿滿當當。
到底是吃到哪裡去了?很不禮貌餓悠二盯著她那一手就能掌握的細腰心想。我靠
「你在看哪裡?」
被夏娜一瞪,悠二連忙別開視線。
「呃,沒什麼對了,你說的有利地點在哪裡?」
「總之就是人煙稀少的地方,誰叫你一個不注意就擅自行動、礙手礙腳!」
「原來如此,謝謝你了。」
悠二由衷表示謝意。
「羅嗦羅嗦羅嗦最喜歡這句了~!我說過,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而已。」
夏娜粗魯地把剩下的哈密瓜麵包全部塞進嘴巴,接著,從帶子里拿齣兒童專用的加糖咖啡鋁箔包飲料,一面隨手轉動很難打開的包裝口,一面道:
「最起碼只要查出你體內的東西是什麼,我們的辛苦就有代價。」
「我體內的東西有這麼神奇嗎?」
悠二身處日常生活之中,差點就忘了異次元世界的事。
自己其實是死人的替代品「火炬」。
同時也是體內藏有「紅世使徒」寶貝的寶庫「密斯提斯」。
或許是潛意識,想忘記也說不定。
彷彿不允許他忘記一般,異次元世界的證明——夏娜就站在眼前,散出不容質疑的存在感。
「嗯,好像是蠻棘手的東西,對吧,亞拉斯特爾?」
亞拉斯特爾難得遲疑了一下才回答。
「恩,為了確認你體內的東西,先必須讓你消失。」
正與鋁箔包包裝口搏鬥的夏娜並未察覺這一點,一逕補充內容。
「可是還沒查出寶具的性質就貿然打開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以前曾因為這樣而踢到鐵板。」
「喂喂,原來我的安全只不過是這種程度啊!」
「對,就是這種程度而已。」
夏娜特意促狎似的講明事實。
不料悠二卻泰然自若的予以回應,應該說他總算有辦法應答了。
「哦~這樣啊?」
「……看樣子,你已經不象剛開始時,那麼在意自己的生死問題了。」
「恩?不,其實現在想到自己距離消失的時間越來越近,我還是害怕,不過,話說的再多也無濟於事。」
「……」
悠二釋懷的模樣讓夏娜燃燒起一把無名之火。
這個「密斯提司」只是個道具,既然如此,不管他有什麼想法都與自己無關,那為何自己會有一肚子火氣?她到底在期待什麼?不喜歡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感覺嗎?
夏娜對於內心浮現的眾多思緒,以及對思索這些的自己,產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並在胸中盤旋不去。於是不自覺的用責問的語氣說道:
「那你放棄了嗎?」
所得到的仍然是從容不迫的答覆:
「不曉得,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你跟亞拉絲特餌願意陪我,我真的很高興……只有這一點可以肯定。」
「……?」
出乎意料的一番話,讓夏娜好象看見什麼異形的眼光盯著悠二。
悠二臉上仍掛著掛著平靜的微笑。心動了嗎?娜娜?
「身旁有了解實際情況的人陪伴,對我而言就是很大的心靈支柱。」hoho算是告白嗎?
「我們是你的心靈支柱?」
夏娜抱以訕笑。
這個人對自己有所期待。這個想法與自己剛才的念頭似乎有所雷同……一覺有種即將跨越彼此界限的感覺,她突然想要撇清關係。
「你把我們這兩個將要送你上死路的人,當成支柱?」好狠的話
「你們只是告訴我真相而已,要殺掉我的又不是你。」
悠二在這一點上極力否定。
「哼!還不都一樣。」
「不,不一樣。」
「一樣!」
「不一樣。」
「一樣!」
「不一樣。」
爭論到最後,倆人面對面彼此瞪著對方。
「……」
「……」
在這場看似平靜但感覺即將迸出火花的對峙中,傳來一個非常拘謹的聲音。
「……恩……那個……」
兩人轉過頭,只見一名含蓄的少女,正滿臉通紅的低下小臉站在原地。
就是先前在操場上昏倒,被夏娜以結論來說所救的同學一美。看樣子,她剛從保健室回來,臉色已經沒有那麼蒼白了。
「吉田同學?」
意外人物的出現讓悠二稍稍吃了一驚。
夏娜從存在的殘渣搜尋到關於這名少女的記憶,看來是平靜緣的朋友,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交情。
「那……那個,小緣,剛剛,體育課的時候,真……謝謝你。」
吉田的聲音太小,而且講話又斷斷續續,實在很難聽清楚。
夏娜的心情沒恢復,再加上與悠二爭執被人打斷,讓她更加煩躁,所以故意冷冷的詢問:
「什麼事?」
「喂,笨蛋!人家和你道謝,你起碼也得回一句『不客氣』吧!」
「你說誰笨蛋!!!」
見到悠二出面解圍,夏娜心理很不是滋味。於是用和吉田天差地別的強硬口氣說道:
「我只是,出手教訓擋我去路的傢伙罷了!」
「啊~~是,說的也是……」
悠二很清楚這個女孩說話向來不留情面,不過也聽的出她現在的口氣,比平常來得更厲害。
吉田本來就很膽小,現在被夏娜的語氣嚇的更是要縮成一團。
看到吉田幾乎是因為自己與夏娜的爭論而受池魚之殃,悠二開始同情起她來,再思索如何出言安慰她的時候定睛一瞧,現她的手上,拿著一個單手就能遮住的小型便當盒。
「啊……便當。要一起吃嗎?」
「恩,好,好的……」
吉田聞言,臉上綻開笑容。她的笑容如同原野的小花受到雲間的陽光照耀一般,讓人有種意外驚艷的感覺。
她的微笑讓悠二鬆了一口氣。
跟夏娜差十萬八千里啊……
身為火霧戰士的夏娜除了嘲笑別人之外的笑容就跟火焰一樣,一種能自行散耀眼光芒的力量。
怪了,我是在比較什麼啊?
悠二無緣無故的感到難為情,為了掩飾這種情緒,他幫吉田拉了張空椅子過來。
「夏……咳咳,平靜同學,反正沒什麼大礙,大家一起吃飯聊天沒關係吧。」
其實同班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悠二與吉田幾乎不曾說過話。包括剛剛的事件在內,總共只有兩次還是三次吧。她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總是坐在自己位置上,乖乖讀書的女孩子。
不過,跟女生交朋友感覺還不錯。
況且,吉田同學仔細一看還蠻可愛的。
想到自己還保有一般青少年健全又有點不正經的心態,悠二的表情緩和許多。
而夏娜方面
她是想借著剛才的事件,再次跟因「存在之力」薄弱之顧,而疏遠的平井緣搏感情嗎?
她在內心冷靜作出判斷,同時語氣粗魯地回答:
「隨便你。」
何必用這種口氣講話?悠二嘟囔著,吉田則以同樣細小音量答道:
「謝謝謝」
此時
「喂~」
傳來熟悉的呼叫聲。
位在吉田身後,包括出聲的池在內,佐藤跟田中也戰戰兢兢地舉起手。看來他們一直在旁邊觀察事情演變。
悠二面露苦笑向他們招手。
於是這三人加入,展開一場熱鬧的並桌午餐聚會。
田中開始大聲說話,佐藤跟著插科打諢、池在一旁吐槽、悠二由加以補充。吉田偶爾輕笑出聲,,但只是專心吃著便當,並未加入聊天行列。
夏娜對眾人置之不理,默不作聲從自己的購物袋拿出豆沙包、肉包、巧克力不斷食用。過了一會兒,等到悠二離開聊天行列,她扯著悠二的衣袖,把臉湊過來抱怨。
「這樣我沒辦法跟亞拉斯特爾說話。」
「有什麼關係?偶爾也跟一般人類相處看看嘛。」
「你管那麼多幹嘛?」
「沒有啊,之前大家圍著你的時候,你不也是很開心嗎?」
「我只是搞不清楚狀況罷了。」
「要改善這個情形,最好還是多跟大家接觸。」
「改善?什麼意思?」
見兩人把臉湊近低聲交談,吉田次開口:
「你們兩個好、好像感情不錯。」
「沒、沒這回事!」
面對窺探般的視線與質問,悠二揮著手拚命否定,不過池等人也帶著有些羨慕的語氣,異口同聲說道:
「哎呀,好羨慕呦!」
「嗯,嗯,真羨慕!」
「實在太羨慕了!」
放學時間比昨天來得更早。
悠二表示一定要趁著池等人還沒找他逛街之前離開,於是跟著夏娜如脫兔般一溜煙跑出教室。
田中與佐藤一臉詫異的從教室窗口探出頭,目送兩人快離去的背影。
「嗚恩恩,這兩個突然一起溜掉哦,是要去約會嗎?不可原諒!」
「先別管原諒不原諒的問題,真么想到會是那個平靜,果然那小子有特殊愛好。」
說著說著兩人相互點頭,打算找他們去逛街的池此時站起身來。尚未開口便看見吉田正四處左顧右盼。
「吉田同學,平靜同學和BJ同學一起回去了。」
「啊……和小緣嗎》」
池注意到彼此對話的主語有些不同。仰起頭片刻,接著向吉田提議。
「對了,吉田同學……」
此時,離開學校的夏娜和悠二,走進由學校通往御崎大橋的大馬路上,擁擠的人群中。
太陽依然高掛,距離黃昏有段時間。
「這下子,一定會被他們誤會的。」已經不僅僅是誤會了啦
悠二配合身旁大步往前走的夏娜,稍稍加快腳步。
「你在說什麼啊?」
「沒有,一點私事而已。」
「?」
當初說要找人煙稀少的地方,不知為何夏娜卻往市中心走去了。
兩人來到連接住宅區和商業區的御崎大橋。
悠二如第一天晚上那樣,環視周圍有沒有火炬存在。
兩端鋪有寬廣人行道的大鐵橋上,果然有許多名胸中懷抱著靈火的火炬熙來攘往。現在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比剛開始集中注意力看的更清楚。大概是因為已經掌握到集中注意力的方法,即使靈火本身非常微弱,相隔也有一段距離,他還是可以看出來。
在這種叫人灰心喪志的景象中,悠二開口到:
「對了,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要問什麼?」
「你說過有一群胡來的傢伙,專門在這個世界吃掉存在之力,完全不顧世界會產生扭曲對不對?可是他們為什麼會一絲不苟的把殘渣變成火炬呢?」
一名年齡與他們相仿的女孩經過行走中的兩人身旁。
「……我記得,火炬可以緩和世界的空白所造成的衝擊,沒錯吧?就算不費這些工夫,只要拚命吃人累積力量的話,根本就不怕火霧戰士不是嗎?」
夏娜搖頭。
「我們火霧戰士,會在感受到世界的扭曲或是對方的『自在』動力量后追蹤使徒,一旦有人毫無節制的濫捕,導致世界的均衡嚴重瓦解,全世界的火霧戰士便會聯合起來,採取行動追殺那個傢伙。」
胸口的亞拉絲特而繼續接話。由於夾雜在人群中,所以並未引起注意。
「例如法力亞格尼那種程度的『魔王』,自然擁有一般使徒無法比擬的力量,很不巧,包括我在內,給予火霧戰士力量的全體使徒和都是魔王。一旦雙方交戰,勢必無法輕易收場,有些人不能以單純的力量來衡量。」
夏娜再次開口:
「一般濫捕者都會盡量避免與火舞戰士交手,因為棘手難纏又得不到好處。還不如花點時間設個火炬比較省事。」
「哦~原來如此……那麼,如果想給那個法力亞格尼好看的話,要怎樣才能找到他?如果那傢伙很有名的話,可以和其他火霧戰士交換情報,試著推測出他的根據地或企圖……」
「哦,這是不可能的。」
夏娜斷然推翻悠二的提議,輕盈的躍上鐵橋的扶手。
「哇!你這樣太危險了……對了,你剛剛說什麼?」
在周遭人們投注的好奇目光中,夏娜水平張開雙手,其中一隻手還抓著書包,像在表演雜技一樣輕鬆自在的走在上面。
「我說不可能,除非偶然遇到,否則根本沒有聯絡方式。」
「啥?」
踩在細長扶手的步伐宛如跳舞一般充滿韻律感。
被每一步的跳躍嚇的手足無措的悠二,模樣看起來很好笑,於是夏娜故意用力往前躍出。
「就是……每位火霧戰士之所以加入戰鬥,是出於各自不同的背景和理由,加上大家一向只相信自己的力量,所以不適合團體行動。」
彈跳的動作引來的好奇目光讓悠二滿臉通紅,點頭應了聲恩。
「這一點看的出來?」
「你說什麼」
「沒有,沒有什麼。」
「……總之,在世界各地到處巡視,自然就會現『使徒』的殘渣也就是火炬,根據靈火的強弱就能分辨出新舊程度,接下來只要埋伏在附近就行了。」
「真沒想到作法是這麼籠統……沒辦法直截了當抓到敵人嗎?」
「只能憑大概的感覺,猜測『好象就在附近』,等到敵人來到近距離或者使用『封絕』,就能鎖定位置。現你時也是這樣,火趕來,看到一個一臉呆樣的火炬哇哇大叫,害我忍不住笑出來。」
望著夏娜說話時一臉瞧不起人的模樣,悠二也不甘示弱的反擊。
「……裙子。」
上下飛揚的裙擺內側飛出一腳,掃過眼前。悠二的眼前一暗,連忙捂住鼻子,隨後才現夏娜已經跳下扶手,站在一邊。
「當對方使用封絕準備要吃人時,我就乘機闖入,要是對方動攻擊,我就把對方打倒,事情就是那麼簡單。」
「總之,火霧戰士就是個人行動,到處打游擊戰就是了。」
「沒錯,以『紅世使徒』的立場來說,潛伏在這個世界吃人是他們的自由,而追殺殲滅他們是我們的自由。」
亞拉絲特而有些不悅的說道:
「話不能說的這麼簡單。我們之所以來到這個世界,殲滅愚昧至極的同胞,最重要的是擔憂這兩個世界的平衡遭到破壞。」
「是、是、我明白。」
夏娜開懷的笑容以答。只有在面對亞拉絲特而時才會露出這種可愛的表情,摩挲著鼻子的悠二有種不公平的感覺。
「可是,從我一來就覺得……這個城市有點古怪。」
夏娜抬頭望著成排矗立眼前,充滿壓迫感的商業大樓。
連接數條道路,以包含大型共車總站在內的御崎市車站的車站大樓為中心,包括市政府、公司行號、百貨公司、地下街在內的鬧市區在兩人眼前一字排開。
悠二也邊仰望邊問到:
「哪裡奇怪?」
這麼一提才覺得,好象什麼事都不太對勁。
在此之前從來不曾留意過這個司空見慣的景象。然而在那層薄薄的表象之下,或許是連接到另一個既深且又廣大的異次元世界。
「以那個法力亞格尼一個人的普通食量來說,火炬的數量實在過多。」
夏娜認為,悠二也許可以從一個意想不到的觀點,提出足以讓他們當作參考的意見,於是抱著期待說道。由於與自己的使命息息相關,這分期待的心情不能如同在學校之際那般焦躁。
「燃燒程度方面,從約在昨天被吃掉的新火炬到即將消失的舊火炬,老實說數量實在太多,假如不是定居在這個城市,數量不可能這麼多。」
「……然後呢?」
聽到這個摸不著頭腦的答覆,夏娜大失所望。
「你的反應還真遲鈍。」
擅自期待又擅自失望……一直在意他人想法,完全不像自己平常作風的這個事實,如今讓夏娜感到惱火。即使明知是自己任性,語氣仍然藏不住不悅的心情。
「想要啃食、使用、玩弄力量,其實去哪裡都可以,一般『使徒』都是這麼做,數量如此龐大的火炬如果逐漸在同一個地點消失,世界的扭曲將會因此擴大。既然法力亞格尼寧肯冒著被火霧戰士現的危險……想必這個城市一定有什麼東西,或是他想在這裡進行什麼計劃。」
「那會是什麼?」
能不能講點別的啊!夏娜心想,邊口氣粗魯的回應:
「我哪會知道這麼多!據說那個法力亞格尼的手上有很多寶具,一定跟這個有關吧。」
不曉得夏娜為何會這麼不高興,所以悠二隻好詢問最底限的問題:
「那……那你打算怎麼辦?」
「黃昏之前先在這附近繞一繞,接著再到你家中嚴正以待。」
「搞半天,還是要等對方先行動嘛!」
悠二下意識說出一針見血的話。
夏娜更是一肚子火,不再開口。
悠二再次眺望高樓大廈,看著並非找人也不是找東西的方向。想象著位於這個司空見慣的景象,這層表象另一端的異次元世界。
「當我們站在這裡時,是不是有人正被啃食,或是靈獲熄滅被人遺忘呢?」
對於這個多此一舉的問題,夏娜簡短表示肯定。
「沒錯,全世界從以前就是這樣。」
她抱著莫名的報復心理故意說道:
「這就是你所知道的『真實』……害怕嗎?」
兩人身邊,又路過一名女性,體內懷抱著一縷即將熄滅的靈火。那是年約2o出頭,身穿粉紅色套裝的美女,原本正值人生之中的黃金時期。
然而,她馬上就要消失了。
這就是——真實。
自己在不久的將來,無可避免的也會和她一樣。
悠二心中如此思索,卻抱著平靜的心情回答:
「我不是說過,我當然害怕,只是,這麼說好了……我現在感覺很輕鬆。」
這個不可思議的回答讓夏娜不由得忘卻了剛才的不愉快,抬頭望著悠二的臉。
悠二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也回望著她,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放鬆的笑容。
夏娜連忙移開視線,用力踩著步伐快往前走。
「……走了啦!」
「上哪兒去?」
「你問我我問誰!」
悠二完全摸不著頭腦。
「……喂,你從剛才就一直在生什麼氣啊?」
「我才沒有生氣!」
這句話她絕對不會說出口。
絕對不會告訴他,她覺得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好看多了。[好嘛……]
對於浮現這種想法的自己,覺得困惑又不知所措……[女孩子第一次被打動都這樣滴……]總之先以怒氣掩飾。不然她根本不知道除此以外的做法,也不知道該如何面隊。
「你的確在生氣啊……真是個怪胎……?」
「說沒有就是沒有!」
「好,好……」
拉住斜著頭的悠二,夏娜邁開大步穿越人群。
人潮洶湧的大橋……
距悠二與細娜所在的橋邊位置稍遠的橋柱暗處,四名少男少女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兩人。
「哦,總算往前走了。」
最前頭的是眼鏡如同觀測儀一樣閃光的池。
身後的吉田探出略顯不安的臉龐。
「可是……可是,這樣偷偷跟蹤,沒關係嗎……?」
聽她拘謹的語氣,左藤輕笑回答,他完全不躲不藏。
「別擔心那麼多啦,吉田,我們又沒破壞他的好事。」
「啊,哦……」
「他們相處愉快、我們人畜無害,總而言之就是萬事ok啦!」
雖然語氣顯得親昵,卻不可思議的並不令人討厭。,這就是這位美少年的特質。
在佐藤與吉田的身後,田中挺直身子佇立在原地。偌大的臉上毫不掩飾好奇心,放聲大喊:
「沒錯!為了日後參考之用,我們必須從頭到尾觀察坂井與平井同學之間溫馨感人的交流!走吧,吉田同學!」
「知、知道了。」
面對緊握拳頭的極力勸說,吉田不得不用力頷。
「喂,不要太大聲免得被現。坂井就算了,平井可是很恐……呃,抱……抱歉。」
池正想把臉轉向田中之際,感覺自己的肩膀撞到一名穿著紅色套裝的年輕女性。那個是火炬
「嗯?怎麼了,池?」
佐藤納悶地詢問。
池呼地轉過頭,剛剛我的肩膀好像撞到什麼東西……到底是什麼?
「呃?沒有。」
池自己也歪著頭。
站在眾人身後的吉田游移不定地小聲說道:
「那個,他們兩人走遠了……」
「偶,快點快點!不然會錯過決定性的一刻!」
「你在興奮什麼啊?」
有點無可奈何的回應田中的吶喊,池接著緊隨兩人身後離去,吉田等人也尾隨在後。
沒有人留意到,此時有個火炬熄滅了。
沒有人注意到,此時一名女子突然消失了。
世界仍然照常運轉。
某處高樓的屋頂邊緣有個正在俯瞰這個世界,飄忽不定的白色身影。
那是「獵人」法利亞格尼。
俊秀的面容有著異常困惑的神情。
「沒想到久違的『密斯踢死』居然會和火霧戰士一起出現……如此一來,逼得我『必須親自出馬出戰』……命運之緣為何如此錯綜複雜?」
在他腳下隨侍著一個製作粗糙的玩偶……瑪麗安,毛絨制的頭隨著高樓的風勢飄動翻飛。
「主人,那個火霧戰士再怎麼說都是『天壤劫火』的合約人,也許會揮未知的潛力前來攪局,請務必小心。」
法利亞格尼目光流轉,表情驀地轉為平和,以走調的聲音溫柔的說道:
「放心好了,瑪麗安,我『跟火霧戰士交手是絕對不會輸的』……你說對吧?」
「是的,不過,真希望在交戰前,能設法取得這個主動送上門來的『密斯提斯』。」
與主人相同,瑪麗安對寶具的執著也很強烈。
法利亞格尼的臉龐因憂慮而陰暗下來。
「說得也是……反正只要我們不出手,他們也拿我們無可奈何,時間還很充裕,事先做好狩獵的準備,以確保計劃進行無礙。」
他輕柔地伸出手。
「沒錯,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前來阻撓……我一定要親手創造你的存在,我的瑪麗安。」
「主人……」
瑪麗安也飄浮起來,握住他的手。
不斷重複如同跳舞一般的動作。
法利亞格尼將他在這個世界創造出來,並且深愛的玩偶緊摟在胸前。
「我會讓你成為不再是『燐子』這種道具,而是能夠存活於這個世界的一個存在。」
「您已給予我足夠的『意志』……是否還有所不足呢?」
這也是不知重複多少遍的問答。
「是的,還有所不足,現在的你……『燐子』這種存在非常不穩定。雖然可以搜集『存在之力』卻無法自行補充,假如沒有我們『使徒』供給力量,不到三天就會消失……是太過虛無縹渺的存在。」
聲音的音律開始顫抖,表達出內心的想法。
瑪麗安卻是語氣堅定。
「我相信,這是我與主人之間密不可分的緣分。」
「謝謝你,瑪麗安,只要是為了你,我願意不惜任何代價付出一切……這正是我活在世界上的唯一理由。」
一面誓,法利亞格尼加重摟抱的力道。
「終於,出現了一線曙光能夠讓你獲得所需的力量,絕對不容許任何阻礙……我要殺!如同先前那些火霧戰士一樣,殺了他們!」
原本臉上不知不覺浮現滿面笑容,隨即走轉為看球的表情跟語氣。
「這樣做好不好?瑪麗安,應該這樣做對吧?」
被抱在懷中的玩偶——瑪麗安的表情沒有變化,
只聽見脫口而出的聲音充滿深情。
「是的,您所言甚是,主人。」
如同孩子般的表情一亮,法利亞格尼高聲唱起了荒腔走版的歌曲:
「準備迎接客人吧,瑪麗安!召集可愛的孩子們,盛大熱情的款待吧!!」
「是的,主人!」
法利亞格尼空出一雙手用力一揮,帶著心愛的玩偶化為淺白色的火花消散而去。
火花也立刻融入陽光,隨風飛逝。
泛白的天空距離黃昏時分還有些許時間。
懶洋洋的空氣中,悠二於夏娜自然踏上歸途。
「好累哦……從頭到尾東讓我用走的……」
悠二幾乎是拖著腳跟走路。
到頭來,一點收穫也沒有。這場搜索行動本來就沒有任何線索,唯一的目的就是等對方出手。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我要怎麼做不是一開始就已經跟你講過了,不要事後再來抱怨。」
夏娜如此說道,理所當然的,腳程完全沒有改變。總之,只要她心情恢復就好,悠二盡量往樂觀的方向思考。
「呼……那…可不可以回家休息一下?」
「什~么,你還有心情偷懶啊?到了黃昏很可能還有一場戰鬥要打,必須持續保持警戒。」
夏娜二話不說粉碎了悠二的希望,這無關乎心情的問題,而是她本來就是這種個性。
悠二對自己居然了解她到如此透徹的地步,忍不住面露苦笑。
「是、是……嗯?」
停下腳步等待紅綠燈的悠二,現馬路對面的人群中,正好有五個火炬。
「怎麼了?」
「沒有……你白天不是說過,火炬有分新舊嗎?……所以我今天邊走邊留意觀察現自西一看還真的可以分辨出來。」
悠二眼中,可以清楚分辨出五個火炬胸前燃燒的靈火,色澤於強度的不同。
正中間拄著拐杖的老人的靈火還很新。
最旁邊與父母手牽手的小男孩恐怕不久就要熄滅了。
真是個完全不合邏輯,不按牌理出牌的荒謬世界。
「哦,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
夏娜噗嗤一笑。
悠二為了趕走這種似乎要被吸進異次元世界的感覺,也以玩笑的口吻回應:
「是啊,就是這點小事……不過,感覺真的很不舒服,每個人都是不停的跳動,好象在看心電圖一樣,實在有些毛骨悚然。」
「……跳動?什麼意思?」
夏娜面帶詫異轉過頭來。
「厄?就是靈火,會不斷搖晃,膨脹縮小啊,瞧!舊一點的頻率比較慢;新一點的比較快……你看不見嗎?」
「恩,看不見。亞拉斯特爾,你呢?」
「我也看不見。」
夏娜目不轉睛的盯著悠二。
「你真是個奇怪的『密斯提斯』,怎麼會有這種力量??裡面到底裝了什麼?」
「我才想問你們呢!既然看見了,我也沒辦法。」
燈號轉綠,人群開始流動。
兩人也跟著往前走。
「可是,居然連亞拉斯特爾也看不見……你說的是真的嗎?」
夏娜一臉質疑的表情,讓悠二有點小小受傷。
「當然是真的,瞧!前面那個新火炬體內的靈火,跳的很快對不對!」
「不是跟你說過我看不見嗎?至少看的出是新火炬沒錯啦。」
倏地,亞拉斯特爾開口道:
「你是指全部嗎?」
這位「紅世魔王」散出讓人不得不嚴正以對、拒實作答的威嚴。
悠二環視四周,再次確認。
沿著大馬路的人行道上,只消環視一圈,就可以現二、三十個火炬。依照每個人胸中所燃燒靈火的色澤與強度不同,看起來有些精神充沛,有些無精打采……
回過頭來確認自己的靈火,不快也不慢。
規律的,深沉的,安靜的跳動著。
對於這個問題,悠二抱著對自己所擁有的特異能力的責任感回答……「恩,全部都在跳動。」
「跟火炬的數量有關嗎?」
夏娜的疑問並未如往常一樣立刻得到答覆。
「……亞拉斯特爾?」
還是沒有回應。
夏娜與悠二隻好默默走著,靜等他的答覆。
一直走到下一個紅綠燈之際,亞拉斯特爾終於開口了。
「很久以前,西方邊境曾有個在自己啃食的火炬身上安裝機關,造成世界嚴重扭曲的『魔王』。」
冷不防提到以前的故事,兩人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真名為『棺柩裁縫師』的那個『魔王』曾經引某椿事件,成為我們火霧戰士誕生的重要契機。」
「什麼事件?」
「『吞食城市』。」
簡短的句子,聽起來卻如此不詳,悠二開始打顫。
眼前的號誌轉為紅色。
夏娜走進市,對於眼前的生鮮食品連瞧也不瞧一眼,完全不照一般的購物路徑,直接走向位於中央的零食賣場。
「……」
悠二一臉垂頭喪氣的跟隨在後。
在轉為紅燈的人行道一旁正好是市入口,於是夏娜在回程時順路去買個宵夜,理由就是這麼簡單。
不過,一般人在市內,會談論敵人的陰謀之類的話題嗎?……
悠二覺得抖的自己像個白痴一樣。
亞拉斯特爾對於夏娜這個舉動,似乎不認為有什麼失當之處,仍然以嚴肅的語氣繼續說道:
「那個『棺柩裁縫師』會在自己啃食的火炬上,編織出一種名為『鑰匙絲線』的機關,只要那傢伙一聲令下,這個機關就會讓代替品的軀殼整個分解,恢復成原本的『存在之力』。」
「這麼做,有什麼用意嗎?」
提著購物籃的夏娜其實不是不認真……或者應該說,她似乎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那傢伙只要吃掉所藏匿都市的一口就能動機關。所有火炬同時喪失替代品的功能,恢復成原本的存在之力,一夕之間失去大量假性聯繫的都市,頓時產生巨大的變動,所有人事物都會遭受池魚之殃。」
夏娜從架上拿取袋裝零食,順便看悠二。
「……你聽得懂嗎?」
「恩,還可以,大致說來就是,設置火炬的功用,就是讓一個人的死亡轉為存在感慢慢消失,以避免露出破綻。」
悠二注視夏娜以尋求確認,見她點頭才繼續說道:
「然而,要是一下子消失太多人,世界會充滿矛盾,陷入一片混亂……對吧?」
「很好。」
夏娜再次點頭,接著走向另一個架子。
剛剛是在稱讚我嗎?悠二略微陶醉在自我滿足當中。
「阿拉斯特爾,然後呢?」
「嗯,後來的情況很容易想象,由於火炬的分解而出這股巨大的變動,讓整座城市如同滾雪球一般化為巨大且高純度的『存在之力』。『棺柩裁縫師』編寫出一個可以把原本不適合我們食用的物體,全部轉為糧食的法則。」
夏娜對這個話題一點緊張感也沒有,便從冷凍櫃取齣兒童專用的加糖咖啡邊說道:
「這就是所謂的『吞食城市』……可是,那個『棺柩裁縫師』最後還是被殲滅了對吧?」
「由多名『魔王』以及火霧戰士經過長期奮戰,才好不容易把他殲滅。因為這個『棺柩裁縫師』可以吸收整座城市的力量,並且能夠加以『自在』操控……所以在當時的濫捕者中堪稱最強的『魔王』。」
悠二突然產生危機意識。
「……所以,那個很久以前的恐怖秘法,現在正在這裡進行是嗎?」
「同一地點出現數量多到異常的火炬,並且內藏神奇的機關……情形跟當時非常類似。雖然我不認為那個法利亞格尼能夠自在地操作『棺柩裁縫師』的秘技……不過只要有一絲的可能性,火霧戰士必須盡一切所能將之殲滅。」
嘴上說可能性,但阿拉斯特爾的語氣幾乎是完全肯定。
「是嗎?說的也是……」
其實在還沒聽到這個故事之前,悠二隻把法利亞格尼一伙人當成「手段兇殘的歹徒」。雖然近在咫尺,實際上只有他遭到攻擊而已。所以只要自己一肩承擔下來,就不會連累到周圍的人,而且夏那也會在者短時間內把他們收拾掉。
他一直有這種「錯覺」。
但要是那伙人其實正在進行「吞食城市」的計劃,搞不好轉眼之間,所有人受到連累,全被變成火炬,一起遭到分解,整座御崎市貝啃食殆盡。
到時不僅自己,連自己的母親、朋友、居住的地方都會完全被消滅。
悠二頭一次對法利亞哥你這群人產生敵意。
不是恐懼,是敵意。
夏娜無視悠二的反應,一派輕鬆的說道:
「不過,就我們的觀察,火炬的數量距離一成還相當遙遠,當然是趁早把他殲滅比較好,只是找人比較困難。」
「真的只能等待對方行動,沒有其他方法嗎?」
悠二突然變的幹勁十足,夏娜則露出大感意外的表情。
「恩~反正我們手上有誘餌。」[誘餌,悠二……名字取得好……]
「誘餌?」
「就是你!『密斯提司』,因為那傢伙是『獵人』,絕對不會坐視近在眼前的寶具就這樣受到『吞食城市』的波及。」
「是嗎?既然如此,我總算可以幫上一點忙了。」
夏娜以納悶的眼光瞅著完全不在乎自己被當成誘餌,態度變的異常積極的悠二。
……算了。
夏娜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購物籃裝的滿滿的,最後來到收銀台附近的架子挑選麵包。
果然她的視線緊盯的是——菠蘿麵包。剛剛的話題彷彿完全拋在腦後,面對種類眾多的菠蘿麵包,她正在謹慎斟酌之中。
悠二從後方偷覷了一下,指著一個價格昂貴的麵包。
「這個呢?上面寫著裡面有哈密瓜原汁。」註:菠蘿麵包原文為「ヌロンパン」,在日本稱為「哈密瓜麵包」,是以其外形來命名的。但是日本商人為求變化,有些會在麵包中加入哈密瓜汁。
「這不行。」
言下立刻遭到否決。
「為什麼?跟價格沒什麼關係吧?」
夏娜靈巧的把提著購物籃子,拿著書包的雙手叉在腰際,挺起胸脯。
「菠蘿麵包就是外皮要烤成網狀花紋才叫菠蘿麵包!什麼哈密瓜原汁,一點品位也沒有,根本就是歪門邪道!」
突如其來的高聲語調,讓周圍購物的顧客不禁出噢噢的驚訝聲。
「哦。」
面對這番義正詞嚴的挑選原則宣言,悠二隻能表示同意。
結果,這道精細挑選的手續前後花了1o分鐘的時間。
兩人走出市之後,為了觀察火炬內部的跳動,於是放慢腳步,等抵達家門之際,天色以接近黃昏。
悠二與夏娜站在家門口,現在仍處於隨時會遭到攻擊,難以言喻的緊張感之中。
「……」
然而悠二並未走進家門,而是從門邊繞進狹小的庭院,蹲在圍牆邊的草業之中。
夏娜不解的問:
「你在幹嗎?」
悠二目光濕潤的望著夏娜。原來如此,她的確是不會想到這方面。
「跟媽媽在一起的時候,要是生像昨天那樣的事情就遭了,所以在太陽下山之前,我要一直躲在這裡。」
「哦,你還真是體貼家人。」
「這是人之常情吧。」
悠二說完,不經意心想。
夏娜說過她原本是這個世界的人,那她在成為火霧戰士之前,她是住在哪裡?都在做些什麼?她是不是也有家人呢?
就在悠二思考之際,夏娜面無表情的站著不動,最後才簡短答到:
「也對。」
於是夏娜在悠二身邊蹲了下來,從購物袋中拿出袋裝糖果。
悠二見狀,心想反正也沒其他事情好做,便伸出手。
「給我一顆。」
「不要,這是我的。」
仍然是直截了當的回答。
臉頰了一下,不過悠二還是繼續要求:
「你不是買了很多嗎?就給我一顆嘛,吃甜食可以消除疲勞。」
「不要,我管你那麼多。」
「給我嘛,好歹我今天在『吞食城市』這件事情上也幫了你們一個忙。」
「不要,只不過偶爾幫上忙而已,不要那麼臭屁!」
兩人開始意氣用事。
……哎呀哎呀……
兩人一股勁的拌嘴,甚至沒有察覺到呀拉絲特而的嘆息。
「給我啦。」
「不要!」
「給我!」
「不要!」
「給!」
「不要!」
「小氣!」
悠二開始變更戰術。
這次輪到夏娜臉抽筋了。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小氣鬼!」
啪的一聲,夏娜的臉上冒出青筋。
「你居然還加個『鬼』……?」
「你不是聽的一清二楚嗎?給我啦!」
「死也不要!」
兩人在庭院草叢裡相互瞪視,額頭幾乎要撞在一起。
「居然還加個『死也』!?」
「加了又怎樣!」
「那就證明你真的是個小氣鬼啦!」
「啊!你又說我是小氣鬼!?」
「說了又怎樣!」
此時兩人頭頂落下一個聲音。
「阿u啊,你在這裡做什麼?」
兩人同時抬頭,一位看起來溫柔婉約的女性……悠二的母親坂井千草正從窗口探出頭,不可置信的俯視他們。
「……這下被抓到了喔,『阿悠』?」
噗哧!夏娜遮著嘴笑。
「……」
眼神略顯慍怒的悠二不再理會夏娜,二是轉往詢問另一個冷靜穩重、明白事理、容易溝通,理應可以做出成熟回應的「魔王」。
「……亞拉斯特爾。」
「什麼事?『阿悠』?」
「現在,太陽已經下山了。」
不知不覺頭頂一片漆黑。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夏娜坐在坂井家的餐桌上。
千草一現她便匆匆奔來玄關,溫柔臉龐下的異樣強勢令夏娜不禁退縮,一回過神來已經被迫坐在這裡了。
「我家阿悠還是頭一次帶女朋友回來呢!」
掩不住一臉喜悅之情的千草,正在廚房孜孜不倦的做菜。餐桌上除了沙拉跟糖之外還有兩道菜,卻仍然傳來烹煮的聲響。
夏娜微低著頭,瞪視坐在對面的悠二。
「你媽媽,為什麼,要招待一個,跟自己兒子,在庭院的草叢裡,互相對罵的人?」
逐字逐句強調的抗議,無奈受到眼前餐盤裡,盛得滿滿的油炸豌豆豆皮卷的誘人香氣妨礙,顯得有些氣勢不足。
悠二這方面也擺出分不清是托著腮,還是抱住頭的微妙姿勢低喃道:
「應該說,為什麼一看到這個小鬼頭,就做出那種解釋阿?」
今天有他最愛吃的干燒蘿蔔鯽魚,但他現在根本連伸手偷吃的心情也沒有。
「昨晚也是一樣……你該不會真有這方面的興趣吧?」
「喂!」
悠二怒斥亞拉斯托爾的認真擔憂,此時千草喚道:
「阿悠你來一下,能不能幫我端這個?」
「喔——來了來了!」
聞言,悠二慢吞吞不清不願地站起身來。
進廚房隨即大喊:
「媽,你還做蛋包飯?!這樣會吃不完啦!」
「有什麼關係,我特意多加了神秘口味,很好吃哦!而且,假如讓平靜小姐對我們家印象不好的話,阿悠你以後會很傷腦筋的。」
「我傷什麼腦筋啊!」
「又來了又來了——呵,讓我想起以前跟貫太郎的事。」
「別再講那件事了啦!」
聽見廚房的對話,夏娜忽地閉上眼。
「……」
睜開雙眼,可以看見一桌熱氣蒸騰,辛勤為全家人準備的菜肴。
放眼望去,可以看見在門帘另一邊回過頭來的母親溫柔的微笑。
「……」
再次閉上眼。
千草終於跟在捧著大餐盤的悠二身後一起進入。
餐盤上有一個大的蛋包飯。坂井家的用餐規矩是由全家一起享用蛋包飯……雖然平時只有兩個人在家,仍然照常切開來分著吃。而今天有三個人,所以比平常來得更大。
千草浮現看起來很親切……不,應該說只能說是很親切的笑容說到:
「來,一起用吧,不要客氣,多吃一點哦,還有飯後甜點呢!」這樣吃還能保持全家這麼好的體型……鬼啊……
受到千草的笑容所影響,夏娜也自然而然表情趨緩。
悠二頭一次,看見她自內心的微笑。
晚餐之後,為了擺脫一直不斷挽留,企圖強迫「兩人獨處」的怒!千草,悠二想辦法讓夏娜脫身。
千草與「阿悠的女朋友」怒!依依不捨,甚至送客送到大馬路上,因此夏娜在轉過街角之後,只好沿著別戶人家的屋頂回到坂井家。
此外……
「天色不早了,你送她回家。」
悠二接過千草的命令,然而該送回家的客人不知為何先行離去。
「說要保護我的人卻先走了,要是我遭到攻擊怎麼辦?真是……」
他嘴上很沒出息的著牢騷,只得淪落到附近的便利商店消磨時間。
而夏娜則坐在屋頂上,看似形單影隻實際上是兩個人。
悠二應該沒有鎖上房間的窗戶,但夏娜現在就是不想進去。屈膝坐在屋頂的斜面,兩邊各擺了一個袋子,右邊的袋子是千草送給她的點心,左邊是自己的購物袋。
小巧的下顎站在併攏的膝蓋上眺望夜景。
「亞拉斯特爾。」
隨口的打開話匣子。
自從認識悠二以來,不知不覺養成了這個習慣。
在這之前,不論是在吵鬧、安靜、停止、活動的時候……身處任何狀態下,總是把保持沉默當成義務一般,整日說不到幾句話。
「覺得實在有損你的名號……但是我並不會因為情緒激昂而散出火焰。」
「我明白,你的契約內容就多種意義而言,其實是一項傑作。」
眼前,纏繞在手上的墜子「克庫特司」中的「天壤劫火」亞拉絲特爾,以遠處雷鳴般渾厚低沉的嗓音答道。
沒錯,雖然這個名字聽起來驚悚駭人,實際上卻人格高尚且古道熱腸的「紅世魔王」就是如此回答她的問題。
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說來說去都是她自己硬要保持沉默。這到底是拜誰所賜……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惱火,於是就此打住。
也許是因為心情有所改變,夏娜出了完全放鬆的開懷笑聲。
「呵呵,謝謝。」
「你完全不像其他的火霧戰士,省略取得自燃能力的時間與過程便簽定契約,年紀輕輕就成了『殺手』……一個只為殲滅『使徒』的存在……」
「我無法隨心所欲使用火焰就是這個緣故嗎?……如果沒有從『天目一個』那裡搶來『贄殿遮那』的話,恐怕我只能持續以拳打腳踢的方式戰鬥吧。」
她的語氣略顯消沉。
亞拉絲特爾話中夾雜著苦笑。
「原來你很在意法力亞格尼的那番話啊,不必放在心上,因為你到目前為止尚未遇見能夠讓你認真起來,卯足全力的人,所以這樣的結果並不為奇。」
「恩,我只是按照契約,沉著冷靜的為殲滅『紅世之徒』而戰,只是這樣而已。」
「你只要把我帶在身邊,從未跟其他人來往。」
「不來往也沒有關係。」
這是夏娜的真心話。
於是亞拉絲特爾也據實以答。
「說的也是,與其他人來往恐怕也只會徒增困擾,不過……」
「?」
「感覺還不錯是吧?」
募的浮現悠二的臉,還有將她團團圍住的同學們,以及千草的微笑。
無法一如往常的那樣明快回答。
「……是嗎?」
夏娜把臉枕在膝蓋上,輕輕閉上雙眼。
希望今天,他不要爬上來找我……
想著想著,開始出熟睡的呼吸聲。
悠二方面,由於今天一整天的搜索、監視,再加上晚飯後的精神戰,這最後的致命擊,體力已經消耗殆盡。一回到家洗完蚤,便直奔床鋪,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惟獨一人,位於纏繞在小手上的「克庫特司」中,亞拉絲特爾靜靜地眺望著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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