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最終之約【一】
「喂喂,重點難道不應該是血之主消失了嗎?!我們成功了!!!」
唐騰地一下子掙脫開阿撒茲勒的懷抱,朝半透明人影飛去。
阿撒茲勒看著空落落的懷抱,只覺得空氣有些冰涼。
半透明人影手中捏著一塊暗紅色的石頭,這塊石頭散發出詭異古怪的血色光芒。
阿撒茲勒臉色微變,恍然,垂眸視線落於對方手心嫣紅的石頭上,「原來,這才是血之心。」繼而自嘲一笑,「當初我誤認為血之心修鍊成了人形,沒想到,竟然是被你吞噬了。」
半透明人影的聲音有些虛無縹緲,「許久之前,我的另一部分無意間吞噬了一塊古怪的紅色石頭,性情大變,脫離了我,獨自去往了人類世界。現在,它已經被我吸收了。這塊石頭,我已經不再需要。」
「那你,現在到底是誰?德魯伊是你的名字?」阿撒茲勒伸手接過,毫不客氣的收入口袋裡。
人影喟嘆道,「德魯伊是母親,我只是母親的一部分,和唐一樣。唐也是母親的一部分。我愛唐如同愛自己。我沒有名字。」
「那就叫你雪,因為你就像雪一樣白,這樣可以嗎?」唐笑眯眯的看著他。
雪雙眼彎成漂亮的弧形,冰白的眼眸宛如晶瑩剔透的琉璃,「吾愛。謝謝你帶給我平靜安寧,讓我獲得自由。」
「你若是繼續存在,這整片土地的生命都會被你吸收耗盡。」阿撒茲勒陰膩的聲音淡淡響了起來。
雪點了點頭,一雙眼黏在唐身上,若不是中間有隻惡魔阻攔,唐相信,他絕對會第一時間抱住自己的胳膊,「可我已無法回到母親的沉睡地,只能在人界遊盪。吾愛能抑制我的力量。」
眼角微動,阿撒茲勒伸手,修長的指尖捧起唐精緻小巧的下巴,反覆摩挲著,側頭,目光定定看著雪,「她有名字,她是唐。」然後面無表情把某人帶入懷中,白皙的手臂將她那纖細軟嫩的腰肢箍緊。
唐下意識瑟縮了一下,他懷抱此時如冰雪般冷,只好用力睜著一雙濕漉漉宛如麋鹿般無辜的眼眸,雙手絞著阿撒茲勒的衣服,哼哼唧唧了幾聲。
但凡有點眼力見的人,看到這種情況,都會明白這隻可口的女神歸誰所有。
可德魯伊一族都屬於大腦盪機極其脫線且匪夷所思的族類。
所以雪並沒有流露出任何多餘的情緒,額間細碎的白髮微微飄動,冷若雕塑的臉上古井無波,非喜非怒,聲音平靜地令人髮指。
「嗯,」雪甚至很認可了阿撒茲勒的說法,沖他嚴肅認真的說,「多謝,原來吾愛名唐。」
顯然,這是個陳述句。
阿撒茲勒眸色微暗,完美無缺的表情終於出現了皸裂的趨勢。
一時間,天雷地火,兩人的視線相交,簡直能聽見閃電般噼里啪啦互相攻擊的聲音。
卻在這時,唐被阿撒茲勒突兀用力的手臂嚇了一跳,腰間發緊,被他勒的有點發疼,趕緊又往他懷裡貼了貼。
又暖又膩,觸手香滑,少女就在他的懷中,這細嫩嫩的肉散發著他喜歡的味道。
阿撒茲勒也不知道自己生的是什麼氣,斜睨了一眼懷中略帶著點憋屈表情的唐,心中微軟,眉眼鬆動了幾分,聲音也放柔和了些道,「有隻德魯伊在身邊,一本萬利,不虧。」
和一隻腦子有問題的德魯伊有什麼好計較的。
殺又殺不死,趕又趕不走。
阿撒茲勒真是看都不想看到他,抱著唐朝伊瑟琳娜的方向掠去,一邊飛,一邊內心暗襯,自己的心性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了,竟然還會為了這種事情影響心情。
一個都逃不了的。
血風烈烈。
伊瑟琳娜孤獨的站在屍體中央。剛剛血之主隕落,身為血之主的大祭司,她清楚的感受到了從契約捲軸里傳來的刺痛。血之主和她的聯繫已經徹底消失了,煙消雲散。
她絕望的伸出手,想要從空氣里抓住點什麼。
漫天血點漂浮,乍一看像是下了一場大雪。血點零散地落在她華麗的金色長袍上,濡濕了她美麗柔順的金髮,粘上了她粉潤漂亮的唇角、狹長且充滿了氣勢的雙眼。
這是,它的血。
「吾血之血....」伊瑟琳娜哀鳴道。
身邊的空間忽然安靜了下來,如果此刻伊瑟琳娜抬頭看,會發現身邊的一切都變成了黑白兩種顏色。
光線、黑暗、濃郁的血腥味都淡去。
人們的咆哮和哀鳴也消失了。
隔絕空間里,四周變成了混沌的灰色,她看見一道頎長的身影緩緩朝自己走來。
「美麗的伊瑟琳娜小姐。」阿撒茲勒沖她揚起萬分友好客氣的笑容,笑容燦爛美麗的像是天際深紅色瑰麗的晚霞,陰柔秀氣又詭魅的面龐,因為這抹微笑,顯得格外親切美好。
雖然美好這個詞向來和阿撒茲勒五官。
阿撒茲勒端端正正地走到伊瑟琳娜女皇身邊,漆黑的長發飄揚,他的腳踩過無數破碎的屍體和粘稠的血液,踩過被血之主吸食了全部鮮血只剩下薄薄一層皮的護衛,一邊整理著潔白的袖口,一邊對她很熱切的說道,「剛剛我就告訴過你,我一向熱愛和平,廝殺不太適合你。」
「你想做什麼?」伊瑟琳娜神色已經疲倦,渾身都是冷汗,腰肢卻挺得十分筆直,僵硬的宛如一把利劍,惡狠狠的說道,「血之主不會放過你們!」
「很可惜,你偉大的血之主已經徹底蕩然無存了。」唐冷不丁的開口,面無表情。
這女人差點放了她渾身的血液洗澡,對伊瑟琳娜,她可做不到像阿撒茲勒那樣虛偽,還能露出溫柔的微笑。
不過,不得不說,阿撒茲勒真是虛假的令人害怕啊。他總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不,我不信!」伊瑟琳娜瘋狂地尖叫著,試圖再召喚她的護衛。這該死的空間里,她甚至都沒辦法利用傳送捲軸逃脫!
「我可是,很想和您好好單獨相處呢。」阿撒茲勒拍了拍手,空間徹底被封閉,「放心,這裡只有你和我。」
唐輕輕咳嗽了一聲,表明她還在場。
「若你敢傷害我,必然會收到上天的懲戒,」伊瑟琳娜嘶吼了半天,終於,緩緩抬起頭,臉上帶著一抹決然的自信和倔強,「我是光輝榮耀的伊瑟琳娜,是泰莫利亞的信仰。」
「嗯,你說的沒錯。殺了如此美麗的女士這種事,我做不來呢。」
伊瑟琳娜恍然,雙目死死盯著眼前的惡魔,她抑制不住地在顫抖——那是內心流露出來的恐懼。
血之主已經消失了,她力量的後盾、讓她馳騁在這個國度里張狂的那個存在,已經消失了。
「你到底、你到底想做什麼?!」伊瑟琳娜的聲音變得十分尖銳,甚至有點扭曲。
幽綠的狹長雙眸微微眯起,露出一股暗暗的興奮,阿撒茲勒的聲音很輕柔,卻充滿了危險的意味,「光輝榮耀屬於伊瑟琳娜。當然是,讓你繼續光輝榮耀下去,直至你軀體化為塵土。」
伊瑟琳娜神經此刻高度緊張,渾身都緊繃著。聽到阿撒茲勒的話,立刻在腦海間反覆琢磨。
對方話語里參雜著某絲不可察覺的死亡氣息,她還沒來得及捕捉到,便發現自己的身軀已經高高飛了起來,完全不受她控制。
於此同時,阿撒茲勒立刻捂住唐的雙眼,把她往懷裡一帶,邁著步子不快不慢的朝外走。
唐下意識想驚呼一聲,聲音還被發出來,就被身後女人痛苦至極的破碎尖叫聲掩蓋了。
如果此時唐往後看,會看見一個四肢都被掰斷的女人漂浮在半空中,殷紅的血跡濡濕了她金色的長裙,順著關節處一滴滴往下落。手臂和小腿都已被鮮血覆蓋,四肢以詭異的角度朝完全相反的姿勢扭曲著。
伊瑟琳娜的瞳孔不斷放大,最終,定格為一片茫然。
「你不會死呢,美麗的伊瑟琳娜小姐,」阿撒茲勒抱著懷中的傢伙邊走,邊平靜的說道,「你將守在神殿深處,每當盛大節日,你依舊能穿著華麗的長裙出現在世人面前。你會成為,我最美麗的人偶。」
說罷,他微微一笑,「泰莫利亞的信仰仍然長存!」
唐渾身一顫,驚得說不出來,老老實實憋在某人懷裡,不敢吭聲。
阿撒茲勒摸了摸她的臉,觸手香膩且滑嫩,剛剛糟糕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些許,「被嚇到了?」
唐怯生生抬起一雙水眸,乖巧的趴著,小聲嘟囔道,「你這手段不錯嘛,既保住了她性命,又...」嗯,四肢俱斷,失去自我意識,還不如直接死了好。這樣痛苦的活著,被人當人偶一樣操縱,不生不死的。
「又什麼?」
「又方便嘛。」唐掰著手指頭,「泰莫利亞的事情總算是解決的差不多了。」
阿撒茲勒抱著她回到家,「還有一些具體的事宜需要若昂來善後。我會留下來小住幾日。」
「你該不會又想讓我一個人回黑翼啊!?」唐頓時拉著一張臉,緊緊抱住他的胳膊,「不行,我不想離開你。見不著你,我飯都吃不香的。睡得也不安穩。」
不遠處傳來一道短促的尖叫聲,聽起來相當熟悉。
唐扭頭,只見契尼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唐、唐?!你也在這?!」
契尼瞅了瞅臉色不善的詭異惡魔,嚇得往後一縮。
「嗯,你在這裡住的可還習慣?」
「上次保住命已經是萬幸,這裡的生活還不錯,弗朗斯西已經跟我解釋了一切,」在談到弗朗西斯這四個字的時候,契尼臉上出現了可疑的紅暈,小心翼翼抬頭,視線剛接觸唐身後那傢伙,立刻又把目光趕緊扭到別的地方去,拽著唐的手走遠了幾步,壓低了聲音道,「那個詭異的惡魔,和你是什麼關係啊?他怎麼還抱著你啊?」
唐噗嗤一聲笑了。詭異的惡魔,契尼在這裡生活了幾天,對阿撒茲勒的評價還真是一針見血。
「他是不是折騰你了,你只管告訴我。」
契尼嚇得趕緊擺手,「沒有,沒有沒有,你可算回來了,這屋子住的都不是正常人類,我天天擔心自己被吃了,都快嚇死了。」
「等過一段時間宮中的局勢差不多就要平靜下來了,你若是住不習慣,可以讓若昂接你回皇宮。」唐微笑道。
契尼苦笑,「我回去了會被殺掉的。伊瑟琳娜不會放過我的。」
「她不會再有機會,我發誓。」
契尼立刻糾結了,「回到宮中,反正我仍然是孤零零一個人,」說這話的時候,她有些羞澀的瞥了眼庭院里泡在水池子中央的銀尾人魚,「我剛剛都是說著玩的,我可喜歡這兒了。」
送走了契尼,唐一蹦一跳阿撒茲勒面前,「你是不是把那個女孩子嚇到了?」
「我明明是想幫她呢,」阿撒茲勒撐著臉,看著手裡的捲軸,頭也不抬,「我聽她抱怨自己長胖,問她要不要保持青春貌美,只要隨便捨棄心臟或者幾十年壽命。可惜,交易沒完成。」
這真的要給了才有問題好吧!!!
「雖然那少女是我帶回來的,沒想到,你還真把她留在府邸里了。」她不記得阿撒茲勒這傢伙能大方客氣到這種地步。
「若是若昂皇子出了意外,」阿撒茲勒相當平靜,語氣不帶任何情感,「我必須保證,泰莫利亞的皇室,至少有一份血統能繼承下來。」
唐撥開他的長發,捧住臉,靠在他的懷中,將自己的唇送過去。
把所有能利用的傢伙收攏在自己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存在。
這傢伙,明明幾個小時前還生生折斷了一個女人的四肢,現在,這雙手卻正在溫柔的撫摸著她。
唐抵住他的額心,「你還真是狡猾又精明。」
阿撒茲勒輕輕微笑,「別忘了,和我做出最多交易的人,是你。」來來回回從上一世到這一世簽訂了好幾次協議,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想跑,是跑不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