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諸神的盛會【二】
奧法大陸新曆147年。
這是後代的世人永遠不會忘記的日子。
自147年開始,長達三年的戰爭中,整片大陸的歷史被重新書寫。
萊西特凝望著天際的光柱。
天地都被這道光銜接在了一起。
從第二騎士團的傷亡來看,已經能判斷出對方是敵是友了。
「如果冒然過去,會給軍隊造成重創。」他說,然後吹響了胸前掛著的軍令笛。
萊西特揚起手,銀色長發肆意飄飛在空中,他手中法杖頂端亮起璀璨的金光。
「全員聽令!立刻返回伊拉瑞斯城!」
「剛剛發生了什麼?」察覺到整隻軍隊都在掉頭,唐沖阿撒茲勒大喊。
阿撒茲勒飛到她旁邊,懸空,語氣冷然,「前方的天空,出現了一道裂口,應該是有些老傢伙按耐不住下來了。」
唐愕然,那些老傢伙,指的是天上的七神嗎?
在他們的行軍計劃中,本不打算在伊拉瑞斯停留。
沉重的鐵門緩緩打開,軍隊進入了伊拉瑞斯的城池。
風暴已經來臨。
危機迫在眉睫。
「讓哈迪桑出來見我!」萊西特一進城就大喊,「讓伊拉瑞斯的城主出來見我!」
周圍人群敬畏地退去,為軍隊自動讓出一條道路。城裡的居民被萊西特身後雄偉的大軍震懾的說不出話來。伊拉瑞斯城總共有三道內牆,最外是下等民居住的生活區域,中間是自由貿易集市和商業區,中心則是貴族和城主生活的地帶。
萊西特帶著惡魔、唐急匆匆來到城主府的執政廳里,城主哈迪桑已經在門口等候。
如果是之前,唐還能相信伊拉瑞斯固若金湯,但如果是天上那些老傢伙,這座城市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化為灰燼。
但這並不是最糟糕的情況。如今,裴南德的大部分兵力集中在紅岔河,雖然有夜罰人和法西爾德、影魔等在守。可萬一他們並沒有第一時間獲知諸神歸來的消息,被趕來的神仆和前方的教廷軍包抄、前後夾擊,就徹底完了。
唐緊跟在萊西特身後。這座城池在奧法大陸遼闊的陸地面積上,也算得上是一座頗有名望的中大型城池,強悍美麗。四周高聳的石像裝飾著綠草如茵的花園。
兩邊守衛皆穿著深藍色盔甲,但是在胸前,都佩戴著裴南德家族的暴風雨圖案徽章。
哈迪桑單腿跪下,披風上綉著一隻雪松枝——這就是伊拉瑞斯城的城徽。只有城主和貴族,才能用雪松枝在衣服上做裝飾。
「起。」萊西特抬了抬手,沒有任何多餘的話,便讓他帶著自己進入廳內。
眾人快步穿過青灰色的大理石地板,周圍的女僕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迅速排成一條長隊,垂首示意。
他們一言不發地來到會客廳深處。
阿撒茲勒指尖微動,所有的門窗立刻反鎖。
「萊西特大人。」哈迪桑問,「您此次如此匆忙來到伊拉瑞斯,是為何事?」
萊西特緩緩吐出一口氣,先將目光傳給了阿撒茲勒。
阿撒茲勒朝前邁了半步。
哈迪桑抬起頭來,此時,他可以清晰地看見對方透露著詭異的面龐和白如陶瓷的肌膚,以及那雙幽暗深邃的墨綠雙眼。哈迪桑在大腦中搜尋了一圈,發現自己從未見過這名魔魅又美地詭異的男子。
「尊敬的城主,您好,我是萊西特大人的副職。剛剛在行軍過程中,我們收到了風訊兵的消息,計劃臨時做了改變。種種跡象表明,阿拉蒙在關隘口前方增設了軍隊,所以,我們決定先預留大部分軍隊在伊拉瑞斯。」阿撒茲勒一邊思索,一邊字斟句酌道。
「阿拉蒙的神聖教廷軍?」哈迪桑目光灼熱,聲音有些不穩,「大人,前方數百里都在我們的陣營範圍內,為何會、會出現軍隊?」
「是術士。」阿撒茲勒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道,「那是神法守衛麾下的術士軍隊。」
「術士?」哈迪桑驚訝地說。
「風暴將臨。」阿撒茲勒望著他的雙眼,「我們從奎恩堡跨越了近百公里的平原,在這裡停下腳步,並不僅僅是為了留下來閑談。北方的危險迫在眉睫,需要伊拉瑞斯全城戒備。」
哈迪桑舉起手中的寶石佩劍,放置額心。
「以伊拉瑞斯城主的名義起誓,將全力聽從萊西特大人的調遣,置生死於度外。」
阿撒茲勒微笑著輕觸寶石佩劍,「哈迪桑,伊拉瑞斯的管理者。裴南德將軍必將讚賞您的應用,回應您的忠誠,給您榮譽。」說罷,他抓起寶石佩劍,交給了萊西特。
萊西特慎重地置於懷中,「給我準備一個傳訊室,不得讓任何人打擾。」
「是,萊西特大人。」哈迪桑說,「我這就下去公布新的城主令,命令伊拉瑞斯所有的城民警惕即將到來的危險。」
哈迪桑走後,房間重歸於寂靜當中。
萊西特的面前漂浮起一顆散發著微弱光芒的魔法晶石。
「為什麼你要說那從天而降的存在是術士?」萊西特問。
「難道要告訴這些人類,自天空出現、要摧毀裴南德軍隊和周圍城池的人,是他們信仰的神?」
「我們的敵人,竟然是神?」萊西特錯愣了片刻,臉上泛起一抹苦澀又蒼涼的笑容,「竟然是神靈,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一個叫不出名字的神,已經讓你的第二騎士團全團覆沒。他的意圖已經非常鮮明。」
唐聽著兩人的對話,卻在內心顧慮,神降臨的時間太反常了!
「我一開始以為敵人僅僅是被操控的教廷罷了。」萊西特說。
「沒什麼好奇怪的,當年埃爾普索利用人界的騎士軍當做先鋒,大批大批把他們傳送進深淵,看著他們白白送死。這樣的場面你一定沒見過。」唐說。
「埃爾普索?這也是一位神靈?」
「很久以前的神音書上的,別在意。如果我們做出猶豫和愚蠢的行為,這些子民只有死路一條。」
「可我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做什麼。」萊西特輕嘆。
「旁觀久了,那些老傢伙也會想介入這場遊戲中來。」阿撒茲勒回答說,「既然你已經了解他們覆滅了你的一隻軍隊,就不該在對他們有任何妄想。」
深淵和諸神,究竟誰跟殘忍?恐怕都難分高下。
唐極其嚴肅的說,「不要把諸神的消息告訴任何一個民眾和士兵,因為他們無論如何強大,也不過是血肉之軀的人類。哈迪桑和你的臣子一定會想盡辦法弄清楚我們交戰的對象,你大可以繼續玩弄以前在教廷用過的手段,謊稱從天而降的是偽神和心魔。」
萊西特張了張嘴,雙手覆蓋住臉,「沒有信仰,他們終究會死。」
「誰說沒有信仰?難道你們都被教廷的一神論洗腦了?這世界從來就沒有唯一正確的神,神只不過是更高等的力量控制者,他們不能代表一切。」
這世界真正的源頭和主宰——德魯伊,正坐在屋子裡。
若說唯一正確的存在,那只有德魯伊才算數。但這隻叫做雪的德魯伊,滿腦子除了毀滅和吸收世界的生命力外,就只剩下安靜乖巧的跟在她身邊,看起來一點都不厲害的樣子。
真正擁有力量的人,從來不屑於追求力量。
真正操控萬物的人,從來不屑於虛無的名。
那幫老頭子究竟要做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唯一能明確的一點,就是掃除一切障礙,在這場紛爭中存活,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萊西特正要說些什麼,他面前的魔法晶石大亮。
出現了一張人臉。這張臉赫然屬於影魔。
「你們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唐迫不及待問道。
「啊,唐,唐小姐!還有蘭大人!」魔法晶石傳來影魔尖銳的叫聲,「真好,我又看到你們了,真好!真是太幸福了!」
「冷靜點,慢慢說。」阿撒茲勒沉聲道。
影魔瞬間就蔫了下來,哀怨萬分,「什麼嘛!我可是想死你們了!鬼知道紅岔河這邊出了那麼多亂子。蘭大人,我們的軍營本來已經在紅岔河築好,準備向紅岔河前方的黑水平原進發,結果,結果出現了一隻奇怪的軍隊。」
「什麼軍隊!?」萊西特立即追問,「傷亡如何?還有多少辛存兵?幾隻隊伍殘留?裴南德將軍現在可好?」
「喲,萊西特啊,好久不見。嘛,你問這麼多,我怎麼回答的過來?」
唐催促,「快說快說。」
影魔聲音忽然一變,結巴道,「蘭、蘭大人,那隻軍隊,有點問題。他們似乎,不分敵我....」
「不分敵我?」阿撒茲勒沉吟,「他們既攻擊你們,也攻擊阿拉蒙的教廷軍?」
「似乎是這樣。當時我跟著夜罰人不小心中了席恩的埋伏,孤立無援,傷亡慘重,四周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白袍子。」
「說詳細點,為什麼你會和夜罰人單打獨鬥?他體內流淌著戰神的血脈,現在情況如何?」蘭目光銳利。
「因為我們當時收到了風訊兵的消息,巫師塔探測到了軍營西部位置傳來龐大的魔力波動,夜罰人擔心有異況,就帶著我和一隻精銳部隊前往。結果,我們看到了教廷的神聖法師軍。我們浴血奮戰,但還是寡不敵眾。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了一隻奇怪的軍隊,他們都戴著銀色的頭盔,背後長有雙翼。一開始,我以為是對方的援軍,可這些雙翼士兵竟然連那些法師也殺。夜罰人帶著我趁亂逃了回來。現在紅河平原都亂套了!」
萊西僵硬著身軀,緩慢坐回椅子上,仰頭看著頭頂的吊頂,美好的脖頸拉直成一條細膩的線條。
「不分敵我...不分敵我....」他忽地說,「蘭,這是諸神,打算毀了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