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不得不說,老牛頭是個有遠見的,即使當年兩個兒子都沒啥讀書的天賦,也還是咬著牙省出錢來送孩子去讀書。
當他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看著牛牧之手裡的三本書,知道吳秀才如此看重牛牧之的時候,神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士農工商」,在這個社會而言,錢不是最重要的,商人有錢,然而卻為諸行之末,為人所不恥。一個普通人,要想獲得別人的尊重,想要改變自身的命運,讀書這條路是相對而言最實在的。
「爹,您看,這事兒該怎麼弄呢?」牛二河猶豫不決。
「當然要讀,胖球兒若真有幾分讀書的天賦,那便真是祖宗保佑了。」老牛頭慈愛地摸了摸牛牧之的腦袋。
「可是,這孩子的身體……」牛二河心疼兒子,一臉為難。
「這……孩子也確實是小了些,再等上一年,再送去讀書吧。」老牛頭看著小孫孫的小身板,心裡也有些猶疑。
「你先自己在家教他認字吧。」老牛頭看向牛二河。
「啊?!爹啊,我這水平,怎麼教孩子認字啊!不行不行,我可沒這本事!」牛二河忙擺手拒絕道。
「有什麼不行的?認字而已,又不是讀書,你好歹也上了幾年學,教個孩子識字還不行了?」老牛頭瞪著牛二河。
牛二河見老牛頭動了真氣,不敢反駁,只能勉強著答應了。
牛牧之看著自己的老爹那副樣子,心裡默默嘆了口氣,他摸了摸自己手裡的書籍,覺得自己還是自己看吧。
因為前世大學上的是中文系,他雖然不是完全認識繁體字,但也認識一些,這三本書,他也看過的,有記憶對照著,應該也可以了。
不過,他對於這個提議也沒有什麼不滿意,重活一世,沒有誰能夠比他更明白一個健康的身體有多重要。
還是先要有一個好身體,把自己鍛煉得健健康康的。
「不過,這事兒,先別宣揚出去,小孩子家家的,這些東西被人家傳來傳去,對孩子不好。」老牛頭囑咐道。
「爹,您放心好了,這其中厲害,我都是知道的。」牛二河點點頭。
「嗯,好了。你帶著孩子下去歇歇吧,他下午也累了,可別累著他。」老牛頭又道。
「我一點都不累!」牛牧之笑著道,「我想回去看書!」
「好!我的乖孫孫!」老牛頭笑呵呵地道,「咱們讀書!讀書啊!」不過,他心裡雖高興,這話也是敷衍多過真心,只以為是孩子將讀書這事兒看成了玩耍一般的事。牛牧之看出來了,卻不以為意,這畢竟是一個正常人的反應,他現在才是個四歲孩童啊!
晚間,眾人在桌上吃飯,老牛頭帶著兩個兒子和三個孫子坐了個大桌子,牛何氏帶著牛齊氏和牛李氏坐著小桌子,因為有著牛二河帶回來的魚肉之類的,這一頓飯吃的倒也還不錯。
只有牛齊氏心裡有些不滿,覺得婆婆一下子拿出太多做菜了,不然,腌起來存著,每天吃一些,夠吃很久的了。
但她知道自己這話說出來,不會落著什麼好,也只能自己一個人在心裡默默抱怨。
牛二河三人在家裡歇了一宿,第二日,因著牛二河鋪子里要忙,中午時分也便回去了。當然,這其中也有牛二河想著趕快離開的心思,若是他老子看著,真要叫他教孩子讀書,咋辦?
還是早點回去好!
而牛牧之在車裡被他娘抱在懷裡,那三本書被他爹藏在了座位的下面,事情都進行的很順利。
驢車晃蕩了半日,終於回到了牛二河自己的家。牛二河將兒子從車裡抱下來,自己上去把書拿了下來,然後再去把車還給租車行。
之後,牛李氏帶著三個女孩兒安排晚飯,牛二河再把鋪子里的事情料理了一番,同二柱和三山將今天的進項算清楚,也回了後頭的屋子裡。
牛牧之在屋裡等著他,此時一看見他,便奔上去:「爹爹,書呢?」
牛二河看著一臉希冀的兒子,為難地說道:「胖球啊,這爹實在是教不了你讀書啊!咱們先把書放著,到時候,你上了學,咱們再讓先生教,行嗎?」
原來牛二河自己現在也就是會一些常用的字,那些再複雜些的,他早就忘記了,更不用說把書上句子的意思教給孩子了。所以,他就先把書放了起來,生怕孩子小,哪天就不小心弄壞了。
那可是好幾兩銀子啊!
牛牧之這才反應過來,他就算能夠憑著記憶認字,也沒人會信他啊!先前露的那一手還可以說是模仿能力強,天賦好,但他要是能夠自學這三本書,恐怕就是別人眼中的怪胎了!
「好吧!」牛牧之失落地回答,和他爹說了聲,便自己跑到院子里開始繞著院子跑起來,鍛煉身體了。
牛二河看著兒子繞著院子奔跑的小小身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這孩子,從小就聽話懂事,有時候做事下的決心,就連大人也不一定能做得到。就像這個繞著院子跑,他從小就做,說是對身體好,幾乎每一日都要跑上幾圈,很少停。
這次,又迷上了讀書,這怎麼看,都和他不像啊!
呸呸呸!想什麼呢!牛二河暗自啐了自己幾口,胖球可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怎麼能這麼想呢?孩子上進,這是好事才是啊!
晚間睡覺的時候,牛二河將這件事跟牛李氏說了,牛李氏聽了,臉上滿是歡喜之色:「真的?咱們兒子還有讀書的天賦?」
「這還有假?村東頭吳秀才親口說的!還送了胖球幾本書呢!」牛二河很是得意。
牛李氏心裡可謂是狂喜了。她原先就擔心,就憑胖球那個身子,將來恐怕是接不了他爹的班了,所謂「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她連自己夫妻倆老了之後,兒子沒辦法生活都擔心到了。
但是,要是孩子真能讀書,那就不一樣了!她雖是個婦道人家,卻也知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句話,若是孩子會讀書,就算做不了官,也能當個賬房先生什麼的,坐在屋子裡算算賬什麼的,可比靠苦力吃飯強多了!
「現在孩子還太小,而且這幾年來他的身子骨雖說比先前好多了,但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我先前和爹也說過,爹說,還是讓孩子再養養,大些再去。」牛二河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和老牛頭的想法。
「這……」牛李氏也有些為難,但他想了想,眼前突然一亮,「我倒是有個好主意!既能讓孩子讀書,又不至於讓他太受累。」
「哦?你有什麼辦法?」牛二河趕緊問道。
「你還記得我爹做活兒的那家染坊里的老張頭嗎?」牛李氏問道。
「老張頭?」牛二河在記憶中思索著這個人,「他不是兩年前就死了嗎?當時你還去弔唁過的。」
牛李氏的爹在一家染坊里做活,是一個染布工,因為經驗多,技術熟練,可以稱的上是染布工里的一把手了。因為做得好,染坊給他開的工錢也多,再加之,他生了好幾個兒子,卻只有牛李氏這一個女兒,所以,牛李氏在同輩的女孩兒中過得算好的了。
他爹沒有靠女兒的彩禮發一筆的心思,挑來挑去,相中了牛二河,如今,兩人過得也果然不錯。
「老張頭是死了,可是他兒子可是個秀才公呢!」牛李氏朝牛二河說道,「這老張頭本事和我爹差不多,原本家裡過得還不錯。可是那張嬸常年生病,銀錢花費了不少,他又有一個讀書的兒子,所以家裡過得向來不是太寬裕。」
說到這兒,牛李氏又嘆了口氣道:「兩年前他兒子終於考中了個秀才,可是他還沒高興多久呢,自己便沒了,他兒子一心讀書,也不尋思著去找點事兒做,家裡沒有了進項,日子便難過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讓那張秀才教兒子?可是你不是說他一心讀書嗎?會答應嗎?」牛二河不確定道。
「那是早些時候了,他現在老底都吃光了,沒了讀書的錢,他娘又要吃藥,再不願,也要養活自己呀!更何況,我爹幫了他家不少忙,我去找我爹說,他也不好意思回絕。」牛李氏自信滿滿地說道。
「不然,難道真的要你教孩子讀書?」牛李氏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牛二河。
牛二河的臉頓時便紅了,他乾咳兩聲,然後道:「如果能這麼做,當然是最好了,你找個時間回娘家一趟,和岳父岳母說說吧。不過……」牛二河頓了一頓,「孩子不用人教也能自己認字的事就別說了。」
牛李氏自是知道「出頭的椽子先爛」的道理,也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