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結末的延續(鹿霉口述)
「媽媽!」
本來正在廚房擇著菜,聽到女兒呼喚我的聲音立刻就分了神,差點把剛買來的蔬菜扔進垃圾桶。
我把圍裙解開就循序著女兒的聲音小跑過去。儘管說是小跑,可速度比起走路也沒快多少,這條長裙也實在是礙事。
不如什麼時候還是穿短裙吧?我暗暗下了決心。
「怎麼啦?鹿櫻?」
眼前的銀色小女孩生的也非常漂亮,儘管才四歲仍未舒展開,可滿滿當當的可以看出是極致的美人坯子。
——啊,畢竟是我的女兒嘛。
沒有夭折,也沒有任何哪怕小打小鬧的疾病,儘管血脈由一個氏族相承卻健康的超乎想象。還是要感謝多年前愛博文思博士的偉大創舉。
給她取的名字是鹿櫻,單純只是覺得好聽就這麼取了……我以前也為了名字的不吉利苦惱過,所以希望下一代可以坦蕩的面對自己的名字。
「媽媽,幫我解開爸爸的手機指紋。」
「誒?幹嘛要玩他手機啊,媽媽的手機已經玩膩了嗎?」
看著女兒滿臉期待的拿著丈夫的手機胡亂按,我覺得有點頭疼,該不該給她解開呢?
「你那手機連王者榮耀也沒下啊,那些拍照軟體已經玩膩了!」
……想不到有一天也會被孩子說自拍工具多。我以前那種拘謹的狀態好不容易在婚後改善了一些,開始也加入大家的圈子,也開始喜歡拍照發朋友圈了。
可真沒想到那些拍照軟體連女兒都玩膩了。
我無奈只能幫她把丈夫的iPhone解開,那傢伙幾乎iPhone每次更新換代都要去湊個熱鬧……這個蘋果9S還是特意從全球購上買的。
明明我告訴了多少次要學會節儉一點過日子的,可是一直都當做耳旁風。還說什麼人生在世不稱意,何妨開懷暢霖霖。
鹿櫻很有興緻的滑弄著她爸爸的寶貝手機,看上去確實比我買的手機要流暢多了……要不我也去換一台蘋果的么?
話說這個孩子根本就不喜歡我強迫她穿的裙子啊……也不喜歡留頭髮,如果不是我跟丈夫一直盯著她,估計早就和男孩子一樣颯爽短髮了吧。
「鹿櫻,晚上吃完飯要不要一起去放煙花啊?」
「跟爸爸一起?」
「嗯。」
因為今天是除夕嘛,所以我想等晚上吃完了年夜飯就久違的讓哥哥帶我們出去轉轉——畢竟已經有兩年沒興緻放煙花了,傳統節日過得一點意思也沒有。
鹿櫻的眼睛里散發出櫻粉色的光輝,很高興的點點頭。
「嗯!我也想跟你們兩個一起去放煙花。」
看著孩子日漸長大,總覺得是在看著自己成長起來的過程:四歲啊,不正是我剛剛搬到鹿家的時候嗎?
看著時間還早,我暫時也放下了廚房的事務,雙腿環繞著女兒穩穩坐下來,非常寵溺的幫她縷了縷後面銀色的細碎髮絲。
鹿櫻正在翻看大凶的QQ空間,真不知道她本來也不認識幾個字呢,怎麼能讀懂那麼多繁瑣的文字呢。
……啊,那是馬思漁,我以前視為情敵的朋友。照片上赫然顯示著她和金髮碧眼的男朋友在華爾街一個股票證券所得生活照,穿著西裝,表情嚴肅的死死盯著屏幕。
她移民美利堅也有一年了吧……果然還是志向遠大,跟我完全不是一路人。以前還時常想著要在麗江也開所酒吧過文藝的日子呢,現在卻基本上不在提及了。
鹿櫻繼續往下翻著,途中路過了很多面善而且肯定有過一面之緣的面孔,那些都是他編輯部的朋友,有聚餐的時候也會偶爾帶上我。
再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臉,就是鹿櫻翻到一個月前陳宇恆婚禮照片的畫面了。老婆是有些豐滿的淑女形象,但是很漂亮,而且看起來都洋溢了幸福。
我老臉一紅,不禁想起以前在學校孤僻的樣子,儘管現在改善了不少,可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卻總是讓我想起一回就害羞很久。
「啊!媽媽,這個是你吧!?」
「我?」
突如其來的大聲呼喊,讓我從恍惚回憶中再次投入現實。
呃,平時不查看他手機,竟然存了這麼污穢的圖片啊……還是我十四歲的時候去海邊,他讓爸媽給我們倆照的相。
雖然曝光過度,但還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是暑假在青島附近的海灘遊覽的照片。
我當時穿著號碼超級小的一件泳衣,在刺骨的海水裡舉步維艱,旁邊一臉壞笑的男孩子還不住的摻著我的胳膊想要捉弄一下我。
數碼相機存儲卡裡面的數據原來早就被這個居心不良的人備份過了,反正也就是想多存幾張我穿衣服很少的照片吧?
……唉,明明最近也很少親近卻私下去存一些見不得人的照片啊。與其存那些照片還不如直接來找本人啊……雖然現在是不可以啦。
「媽媽,你好漂亮啊!」
「啊……呃,還行吧,當時也不用化妝不用保養,佔個年輕罷了。」我咬牙切齒恨恨說道。
「只是看起來好小的樣子……嘿嘿,還沒有我手掌大哦,我要把媽媽拿起來……」
於是自娛自樂的把手指放在屏幕上我的位置擺弄,好像真能穿過屏幕把我抓在手上一樣。儘管是孩子的玩笑……不過聽到這樣的說法還是不禁升起寒意來。
「哎……旁邊這個看著也眼熟啊……」她在我身子上划拉夠了就聚精會神的研究起了她爸爸,「不過一直在笑,也看不出他是誰。」
白眼狼。我心裡默默念叨。連自己爸爸也認不出來了,枉費大凶天天抽時間跟她套近乎,全白瞎了。
說是要去編輯部,可是沒帶手機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幾點才能回家。我極其不情願的離開女兒,還是跑回廚房繫上了圍裙。
編輯部到了春假還這麼忙,也真不愧是它中國近代史上排的上號的加班狂集結地。編輯們忙也就算了,哥哥這個作者也瞎去蹚渾水……真教人頭疼。
而且還不帶手機。
……
等到下午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時候,門才叮咚一聲。我滿懷期待的小跑過去開門,還特意喝了一口水濕潤一下嘴唇。
身著正裝身影高大又壯實,跟以前那個瘦弱的男孩有了天壤之別:他結婚那幾年又垂死掙扎的長高了兩厘米,導致我現在跳起來都夠不到他的嘴唇。
「蹦噠啥啊……都二十五了也該換點新鮮的啦吧?」他像是嘲笑又好像是寵溺,總之一臉不自然的低頭沖我說道。
我那一躍連別說嘴唇,就連臉頰也沒夠到,只親到空氣的我垂頭喪氣的背過手去,心裡一萬個不痛快。
那眉眼如初,濃密的睫毛仍舊散發著以前戲謔的意味,欲言又止的嘴巴顫抖著,好像又要說出什麼傻話來。
再來一次的就是他弓著腰像以前那樣將我從地面上抱起,一點也不知羞恥的對著我一頓猛親,直到我踹了他一腳才知趣的放我下來。
最近變得有點霸道……不過我很喜歡就是了。
「爸爸——」
鹿櫻快步跑出房間,一邊大喊著一邊跳進了剛剛還承載著我的懷抱中撒著嬌。
「哎喲,你又背著我又吃什麼啦,這傢伙的起碼也得有三十斤了吧?」
「誰說的,人家瘦著呢。對啦爸爸,你手機里媽媽以前的照片好漂亮呀,你說,我以後能不能也變得那麼漂亮啊?」
聽到這話,他有點緊張的看了我一眼。我則閉上眼清了一下嗓子表示原諒,他這才興緻勃勃的給女兒開始舉高高。
「當然啦,肯定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哈?憑什麼漲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這種時候不是應該無限的表示自己的媳婦是無法被超越的嘛?
「你在說什麼呀,你上個月不是還說沒有人能出老婆其右嘛!」
我使勁掐住了他腰間的皮膚,直到他痛的扭曲了臉來看我。
「啊啊啊……鹿霉你怎麼還非要跟孩子較勁啊,還是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無關緊要的事……哼、嗯?話說回來你手機里存我以前泳衣照片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你不會又在胡想我拿著你照片YY啥的啦吧?」
……
……
第一聲二踢腳響起來的時候,我們三人就已經把桌子上的滿目狼藉收拾乾淨準備打開電視觀看春節晚會了。
「哎……不要看鬥地主直播啦嘛,我想看火力少年王6啊。」
「看什麼火力少年王,話說就你這海拔估計連球繩都展不開就落地了……跟爸爸看會鬥地主得啦。」
……就沒有一個要看春晚的嘛?啊啊,看來春晚也沒落了啊。
「唉!爸爸自私!霸道!煩人!」
你這不是也在和女兒計較嘛……還說我呢。
我聽著客廳父女倆的爭吵,一邊把去年就買好的漢服和前幾天剛買過的兒童款漢服從壁櫥里翻騰出來。
……說起漢服啊,自打2019年文化部鼓勵市民傳統節日如春節元宵節穿著漢服出門遊玩,突然從北京開始就颳起了一陣漢服熱:從齊齊哈爾到西雙版納,這場由北京王府井擴散的漢服熱潮已經持續了三年之久。
這三年每到節假日就能看到成群結隊的女孩子穿著華麗的漢服出入街道,再加上鼓勵逢年過節祭拜祖先的政策,傳統文化復興起來,幾乎能跟漫畫里日本和服一樣司空見慣。
我也慶幸生正逢時,能在二十幾歲經歷文化復興也真是幸福。
……
「鏘鏘鏹~」
我穿著那衣服在客廳里轉了一圈,把兩個人都嚇得目瞪口呆。
「啊……突然穿上漢服,我以為是有女鬼出沒,可嚇壞我了。」
哼,不解風情的傢伙。明明我還盼望著他說:真是王昭君下凡呀。之類的話呢。
我抖動著那件做工比起我還略顯粗糙的兒童漢服遞給鹿櫻,她眼珠轉了轉,二話不說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一下子就拿著衣服跑到卧室換。
「疼疼疼疼……一點也不像女鬼,像是貂蟬好嘛?乖乖乖乖乖……」
在我強迫哥哥說好話的時候,鹿櫻也換完了衣服亭亭玉立的站在我們倆面前甜美一笑。
真的是猶如天仙下凡啊……那件做工稚嫩的漢服反而更適合這樣身體輪廓還完全不突出的小女孩誒。
「很漂亮呀鹿櫻?」
「啊、嗯,是嗎?」她轉動著眼珠,學著我害羞時候的樣子把手抓在裙間來回擺弄著。
「嗯,當然漂亮啦,比媽媽要漂亮哦。」
於是我也由衷的發出感嘆了,同時也心滿意足的在小腹上撫摸著。
「出發吧?」
「嗯,時間也差不多了!先去趟朋友家家玩會,九點多的時候再去老爸那裡吧。」
於是我們一家三口開始像外面仍顯得寂寞的街道走去,就這樣持續著,不禁讓人思緒翩翩。
……嗯,怎麼說呢?
現在的我,就算經歷著,享受著以前再怎麼遙不可及的光景,也不會覺得沒有實感了。
總覺得時光雖然荏苒而逝,卻也源源不斷灌輸著新的歡樂到來。我們從什麼時候才開始不再執著於感時傷春的呢?大概是因為現在的幸福實在太唾手可得,讓我們收穫了安心感吧。
可是,大凶也經常跟我說那麼一句話:人不能忘本,要是輕而易舉的把過去為之奮鬥的東西拋去,那就是過河拆橋了。
所以不論是在艷陽高照的夏日為工作發愁,還是在秋風蕭瑟中陪著家人們談笑風生,我都始終回想著直到現在不能忘懷的往事。
想起來了,最初和他開始變得親近的那個早晨;想起來了,愛博文思教授在新聞發布會上那嚴厲而慈祥的面孔;想起來了馬思漁和姐姐露出笑容的那一刻;想起來了奶奶抱來婚被的那一天。
還記得那一天微風不燥細雨蒙蒙,雲開霧散的那一刻。
還記得和他攜手度過那些波瀾萬丈的日子。
有祝福我們的人,也有不祝福我們的人,也有經過漫漫歲月,才來祝福我們的人。
我知道來日方長,同樣也等待著最後能爭取那些不祝福我們的人能再給予我們哪怕一點點的勇氣。
這樣的光景,是在多大的奇迹之上才得以建立的呢?這樣的時光,是經歷了多少有點讓人感動的困難才能鑄造的呢?
不管怎樣,現在的我,非常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