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歸愛與正義

你生活在這裡，就要懂得規矩。

不要去迷戀那種永恆，如今是層疊屍體的時代，當後代最光輝的人站在屍體堆積的頂端，於是，榮譽就開始了，然而，下面便，開始腐爛……

一個哲人轉另一個哲人的話說：歷史在重複，第一次是悲劇，第二次是滑稽。

「梁小知，」韋老的深沉有力的話傳在這狹小的房間里，兩人面對面坐著。

「我也曾像你這樣……」韋老開玩笑似地說，「不過那時我二十二歲，還是學運領袖。

「我記得當時自己有一個想法：在這個愈加強調道德的世界里人心愈加麻木。現在來看這句話真是蠢。」韋老臉上似乎泛起了幸福的光，「現在人們見到我，都對我報以微笑，他們對我坦然相告，因為現在是最好的時代，我們如今是史無前例的進步。」

梁小知整個人都楞住了，他感到一種巨大無比的壓力，他心中害怕，害怕被毀滅。

「我能理解，」韋老鄭重其事地說，「在你這個階段，走走彎路是很正常的，你很容易被陳曉青之類的作家所影響，很容易產生質疑，但你更應該想一下，你做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可我沒侮辱梁知……」

「我知道！」韋老強調，「你僅僅強調他的文章，僅此而已，可侮辱人這件事，不是你說的算的。」

「如果這個世界只有你一人，或者說當你與同類在一起的時候，這時候突然有人說你們共同熱愛的人做的某些事實在不行了，你會怎麼辦？」

「我……」

「你同樣的對那些不入流卻無比成功的人報以蔑視，你確定你沒有懷疑他們的人格，哪怕他們確實這樣？

「當然，總會有墮落的，」韋老臉上儘是悲憫，「無論哪個時代，總是有窮苦的人，他們的精神往往如同他們的肉體一樣貧瘠；總會有罪惡，總會有不平等……

你生活在的學校里，我相信你是見過這些人的，他們往往缺乏更高的認知能力，在無聊與苦悶中尋找一種能永恆消遣的東西，他們的慾望就像一個無限放大的圓，然而卻沒有一點立體的高度。你沒蔑視他們的人格？」

梁小知想到這，發現自己以往確實經常輕視人的，但他從來都沒真正意義上想到傷害人。

「你說與你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的偉人的作品里有垃圾，你為什麼要對大家說？」

「我只覺得這是事實，我們就是需要這種事實。」梁小知說，「事實，我覺得我控制不住就說了。」

「好吧，」韋老目光尖銳的繼續追問，「就算大家知道你這種事實又能怎樣？就算你能讓他們承認這種事實又能怎樣？越來越多的人相信你，你會有一種什麼感覺？你是為改變他們的想法嗎？」

韋老默默閉上眼睛，四周一切仿若空寂。

「你會發現，無論他們是否認同你所謂的事實，你在他們心中達到何種高度，你站在聚光燈下，你付出的永遠比他們得到的多太多。又有多少人在乎你？你把他們分開來，看看他們一個個，那不是你所蔑視的人啊？」

「你到頭髮現，你改變了什麼了？就算你的能耐勢若波濤，他們真正的認同那你就滿足了？他們之中若出現了一個邊角的缺陷，你能容忍？他們真的懂你了？」

「你以為你是天才，你能創造更好的東西，因而你不會悲催？當你與一千萬或者說一億，或者說十個億的人比起來，哪怕他們毫無創建，只能化為塵埃，可你認為社會會認為你有他們重要麼？

「他們需要那樣的東西，完美的立體，因為他們的生活里處處低微！

「他們厭惡自己的平庸，他們平庸的渴望一切的不平庸，怎麼能造就完美的圓滿呢？

「於是他們就需要新偶像，可當他們發現自己的偶像有缺陷，哪怕這種缺陷在他們心中再平常不過，他們會如何呢？

「那些偶像們，盡情的表演，盡情的訴說，盡情的榮耀……」

「我知道你想質疑的是什麼，」韋老最後緩緩睜開了眼睛，「那就是他們對明知渺小虛妄的冷漠滿足。他們不願意接受現實，卻只成成為無情量化中的一部分……」

「我……我害怕。」梁小知哆嗦地說，他正在想象一個畫面，當所有人都認為他錯的時候，他就算是對的又能怎樣？就算他再顯得天賦異稟，可當那些人群群聚集，將他判處死刑，他又能怎樣！沒人能突破肉體的限制，再光鮮亮麗的人也要排泄醜陋，他們肉體何見特殊！

可誰不希望世界是美滿的，那怕這個世界不過如此！可是生活已經夠悲催了，連共同幻想都不需要嗎？哪怕它們永遠不會實現！那些美妙的詞句，一群群侵襲而來，它們雖然不斷重複，但總是讓人開心。開心！人活著不就是為這個，不單單是開心，還有消遣！

「我該怎麼辦？」梁小知一頓迷茫。

「你為什麼要打斷他們的幻想呢？」韋老言辭激烈道，「讓他們去吧，甚至參與他們當中，他們會讚美你，只要你讚美偉大的領袖！你會說這是墮落，所有的人都墮落，可你及時行樂了啊？為什麼揭露他們的醜陋？你想象，他們一生就算悲催，而你的決定讓他們徒增悲催，又讓你徒增悲催！」

「讚美領袖？」梁小知突然意識到自己生活中還有這樣的領袖，他的畫像存在大江南北，他的話永遠正確，就是他說梁知值得學習於是大家都學習，可領袖不是人么？他難道不會……

梁小知不停的搖頭，他的思緒開始衝突起來。

「你想想吧，要麼選擇讚美，要麼選擇沉默，你只能這樣。」韋老說完就慢慢走了，輕輕帶上了門。

梁小知突然發現世界不會如此簡單了，就算本來就不簡單不過他總算明白，為什麼世間智者這麼多，然而悲劇卻不斷重演。

既然如此，及時行樂確實最好。管它是不是廉價的，是否低賤！廉價，低賤，為什麼要這麼說，倘若那麼多人說它高尚尊貴的話！

「我錯了，」梁小知站在舞台上說，「我為自己的妄言而後悔，我向大家道歉！

「我錯了，我傳播了負面的東西，我侮辱過偉大的作家，這其實是對我的侮辱，是對全國人的侮辱，是對全人類的侮辱！

他說到這裡不免流淚下來，畢竟他還是一個孩子，哪怕他有多高的智力。

「沒關係小知，」王麗麗拿著紙巾上台給梁小知，輕輕拍拍他的肩膀。

大家熱切的鼓掌，表示紛紛原諒，無論怎麼說還是個孩子。

劉光榮雖然也原諒了梁小知，但這並不代表他認為梁小知更高尚了，他雖然面帶微笑，可心裡想的還是：

這個勢利眼！他果然是不如我的。

於是他放心了，但他絕對不肯承認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我感覺，」梁小知真誠地說，「作文就是傳播愛與正義的，文學就是傳播愛與正義的，只有傳播愛與正義的文學才是最受歡迎的，才能留到最後！」

事實，這才是真實的事實，當今文學作品留下的，歸根結底無非愛與正義。

大家都感到了滿滿的正能量，不單單是評委與背景音樂的推波助瀾，還有梁小知那種從歧路中回歸，他們覺得自己有貢獻一點力量。

至於後來，那個壯實的老實人，他的作品也拿上去了。

「我感到一種樸實，」菜老師看著，親切地說，「高好月，我從你的文中看到了孝……」

「我覺得，我……」王麗麗似乎有點想哭了，「對不起，我……」

大家趕緊安慰。「麗麗別哭。」

王麗麗突出拿出自己的愛瘋XXX256G雙全面屏摺疊手機，說，「我要給我媽媽打個電話……因為最近工作忙，都沒有……對，對不起！」

「能理解。」專家表示安慰，「王麗麗你應該穩定一下情緒……」他隨後一本正經地說，「我來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吧，此文文筆流暢，邏輯通順，讀起來有種淡淡的樸素。

「我想起了我的母親，也是農村一個樸實偉大的女人……」

最後自然是高好月這個鄉下人得獎了。

……

「後來怎樣？」

「怎樣？劉光榮考上了清北大學，還是以全市道德模範與一中十大榜樣力量的身份去的。市裡有領導探望，還送一套房呢！」

兩個鎮上的木工在小餐館里，一個年輕小伙初中畢業后，染了黃毛，穿著網上最火又便宜的衣褲，他拿著手機邊看邊回答對面那四五十歲，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抽煙的人說。

剩菜剩飯在檯面上，廚房在裡面的盡頭，各種奇形怪狀卻有共同特點的菜味撲過來；油煙機轟轟隆隆的。

那抽煙的，還不時咳嗽一聲，又是悠哉哉問，「那個天才呢？」

「肯定是保送清北啊！」黃毛得意地說，「這種人，牛逼的很，敢和偉人叫囂……」

「笑話，」抽煙的咳嗽兩聲，「他再天才能有偉人天才，能有評委專業？」隨即他卻開玩笑的笑道，「不過比我絕了世的兒子好多了。我兒子要也是天才，享八輩的福氣哩！」

「其實最划算的還是那個窮地方來的，」黃毛剛給自己網上的女友發去一個可愛的表情，又露出一副羨慕的表情，「我覺得他肯定上的了好大學……這家裡不用擺10桌酒？聽說媒體採訪最多的還是他哩，他的村都快成旅遊景點了。」

「那有的錢賺！」抽煙的人哈哈大笑。

黃毛很是得意，因為自己懂這麼多。他網上的小女朋友又發來一張相片，上面還有「貓的鬍鬚」，可愛的很，看到后他更得意了，自己果然是有眼光啊！

可他確實失算了一步，那就是對面的小女朋友，其實不是長的丑的問題，而是：

那確實是一個和他差不多年輕的小伙隨隨便便找來的照片用來釣他罷了。

……

梁小知得到了愛與正義，他感受到了它們的美好，然而不知為何，當晚他做了個夢：

他躺在溫潤的草地上，天空乾凈，旁邊就是清澈的河水。

他正快樂呢，然而卻有一隻小河蟹爬上了它的身體，慢慢的直到鼻樑，他突然震驚，這一起身，發現周圍全他母是河蟹，它們像是蓄勢以待，要把他吃了。

「媽媽救我！」梁小知大叫，不過媽媽及時趕到了，並安慰了他。

他眼神里有股淡淡的憂傷，就這樣，感到恐懼還未消除。

這個夢卻隨後伴隨他的一生。

……

若說夢，做的最爽的就是世界哥了。

「晚安，愛你們哦～」他發完這個微博，又躲在被子里看粉絲給他的回復，他想：「要是他想睡她們她們肯定爭著來！」

可他不能這樣想，因為這不符合他的人設。

但他畢竟是人，也在青春期，總是有些猥瑣之想無法剋制。

他就這樣想著女人，睡了，夢了，打炮了，爽了。

明天又要去宣傳新書了，做個優秀乖乖男去溫暖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