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123章
秋風一起,把殿前的一棵上百年的銀杏樹金黃的樹葉吹落了一地,樹葉洋洋洒洒飄落,站在殿前的台階上看過去,像是下了一場金色的雪,有著說不出的華美。
蕭靈雁站在了楚筱悠的身邊,也仰頭看著這些紛紛揚揚落下的樹葉:「妹妹也覺得很美是不是?」
楚筱悠並沒有回答蕭靈雁的話,蕭靈雁接著道:「我自小就喜歡這裡,從前進宮,總喜歡來這裡玩,看這棵銀杏樹,沒想到有一日,自己會以秀女的身份住進這裡。」
這種若有似無的炫耀自己和宮中人物淵源頗深的舉止,有時候真是讓人有些不明所以。
管理這一次選秀的秀女們的姑姑站在不遠處拍手道:「好了,所有秀女都到這裡來集合。」
殿前零零散散的秀女們很快都聚集到了管事姑姑的面前,楚筱悠站在了後面一些的位子,蕭靈雁卻笑著道:「過來吧,我們站一起。」楚筱悠禮貌的謝絕:「不必了,我在這裡就很好。」
蕭靈雁臉上的神情淡了下來:「我叫你過來你就該過來。」
她的手上使了力氣,楚筱悠卻紋絲不動,那一雙漂亮的如同最上等的寶石一般的眼,淡漠的看著蕭靈雁,蕭靈雁的面色終於控制不住的陰沉了下來。
管事的姑姑威嚴的開了口:「既然進了宮中,就要受宮中規矩的約束。」
蕭靈雁不情願的鬆開了楚筱悠的手,站在了前面,管事姑姑的目光在她身上掠過,繼續道:「你們參加複選或者選中或者不選中,本身已經比其他人站在了更高的起點,只要你們好好表現,不要犯錯,不冒犯宮中的貴人,將來一定能嫁得好人家,現在起,到明天這儲秀宮中大小事物由我全權負責,若有什麼事情,你們可來找我,貴妃娘娘一會就會過來,給你們一刻鐘原地整理儀容。」
秀女們相互之間開始幫忙打量,楚筱悠身旁一個娃娃臉的秀女笑著對楚筱悠自我介紹:「我是懋氏曉玲,你的儀容沒有問題。」
楚筱悠便也行禮道:「我是楚氏筱悠,你的儀容亦很好。」
有小太監已經拍著手跑了進來,後面的儀仗也行了進來,宮女挑著的熏香爐頂里向外飄散著上等的百合香,使得這清冷的宮殿奢華典雅起來。
秀女們在太監的唱禮聲中跪下行禮,蕭貴妃和同行的德妃一起進了儲秀宮正殿。
溫婉柔和的如同江南水鄉中的水般的蕭貴妃和秀麗雍容的德妃,這形象有些出乎人的意料,跪在最前面的蕭靈雁比起那些神情緊張的秀女們她的面上更多是熟悉的淡然。
蕭貴妃的目光從秀女們的身上掠過,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垂頭跪著的楚筱悠身上,她的烏髮像是最上等的緞子,閃爍著迷人的光澤,修長白皙的脖頸微微垂下來,如同優雅的天鵝頸一般,透過寬大簡單的秀女衣裳都看得到她身姿的婀娜,這樣出色的孩子,蕭貴妃起了興緻,她保養的非常好的雙手一點年齡的痕迹也沒有留下,向前指了指,身邊的太監立刻湊到了跟前:「最後面的那個秀女,抬起頭來。」
太監立刻站直了身子:「楚氏筱悠,抬起頭來。」
楚筱悠莫名其妙的就被點了名,她不徐不疾的抬起了頭,上座的蕭貴妃和德妃都是一驚,世間怎會有這樣的女子,甚至很難用準確的詞語來描繪,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也顯得格外的貧乏,還有周身的高貴優雅的氣勢,讓她在這一群秀女中格外的耀眼。
蕭貴妃笑著道:「難得見到這麼好看的孩子,過來叫本宮仔細瞧瞧。」
原來是那個楚筱悠,難怪兒子一直念念不忘,要是喜歡,收到跟前做個側妃也可以。
德妃的目光就略顯的挑剔,卻並沒有開口。
楚筱悠站起來走到了蕭貴妃的跟前,蕭靈雁的眼裡都是不可置信,她才是嫡親的侄女,姑姑怎麼就先抬舉了這個楚筱悠?!
楚筱悠儀態得體大方,不過走幾步,卻好像是步步生蓮,蕭靈雁深吸了一口氣,在楚筱悠經過的時候故意擋了一下楚筱悠。
要是楚筱悠真的是那種弱不經風的少女,只怕肯定是要殿前失儀了,殿前失儀輕則趕出去,重則就要交到慎行司判罪,別說以後嫁人了,怕是活命都不容易了。
有時候很要感謝在陝西那幾年的生活,騎馬練功學製藥,這種種的加在一起不但練出了一身的本領,而且叫她有了更敏銳的感知力,楚筱悠立刻就感覺到了蕭靈雁的意圖,自然的停了下來,微微笑著道:「簫秀女,你擋著道了。」
秀女們垂著頭不敢看,上面的蕭貴妃和德妃的目光立刻威嚴的投了過來,蕭靈雁掩下眼裡的神情,微微笑著抬頭:「楚秀女派頭到不小。」
她是蕭貴妃的侄女,就算真有什麼小舉動,也沒人真會說她,這一次算楚筱悠走運!
楚筱悠看也沒看蕭靈雁一眼就走了過去,她的步履自始至終平緩優雅,沒有因為蕭靈雁的舉動有任何變化,反觀蕭靈雁,先是大庭廣眾之下主動動手,接著更在言語姿態上落了下乘,兩個人氣度涵養,高下立現。
蕭貴妃拉住了行禮的楚筱悠的手:「你哥哥可是戶部左侍郎楚靖瑜?」
「正是家兄。」
「皇上一向看重青年才俊,你哥哥更是個中翹楚,今日本宮見你也心生喜愛,聽說大都督顧北晨的夫人顧太太是你的乾娘?」
「正是。」
「難怪你如此端莊得體,顧太太出生江南大族,為人賢良淑德高貴典雅。」
「謝娘娘誇讚。」
她自始至終都應對的大方得體,初見之下的美貌竟然漸漸的隱匿在了她奪目的氣質之後。
虧的不是入選後宮的,否則後宮又多了勁敵,蕭貴妃揮手示意楚筱悠退下,楚筱悠行了一禮,又退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旁邊的懋曉玲沖她微微一笑。
蕭貴妃示意了旁邊的掌事太監,掌事太監向前站了一步:「請考題!」
太監抬上了綉布綉線筆墨紙硯,蕭貴妃朗聲道:「要做太子妃不看家世,卻要看才藝,繡花看細膩耐心,策論看智慧文采,若是這兩樣過關才算過了複選。」
太監將筆墨紙硯和綉布綉線發了下來,每人一樣,不多不少,德妃淡淡的道:「若丟失或者損壞了這些東西,也就算是落選,所以千萬保管好你們手中的東西,現在起至明日午時交卷。」
蕭貴妃和德妃起駕,秀女們跪下恭送,等到起身,大家都緊緊的把手裡東西護在胸前,也有一兩個人看上去並不是很在意,這不在意的人就包括蕭靈雁,她一臉歉疚的走了過來,站在楚筱悠面前:「剛才是我一時大意,沒想到擋著了妹妹,萬幸沒有造成什麼傷害,妹妹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別跟我一般見識可好。」
楚筱悠看也沒看她一眼就走了過去,回了自己的房間,真覺得別人都是傻子,都好欺負?
蕭靈雁臉上的神情僵硬了好一會,才轉身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秀女們很快都回了自己的房子,銀杏樹下空無一人。
好些人都是兩個人一個房間,蕭靈雁的房間里還有另外一個蘇姓的秀女,蕭靈雁進去的時候她已經在用到手的綉線思量著該綉個什麼出來,蕭靈雁進來她看也沒看一眼,蕭靈雁走了過去,在她的對面坐下,抓過了她手裡的絲線,蘇秀女嚇了一跳,站起來道:「你做什麼?你不把東西還給我,我就叫管事姑姑過來!」
蕭靈雁輕蔑的笑了笑:「你不認識我?不知道我是誰?我是蕭貴妃嫡親的侄女,從小就在這宮中長大,這裡的人哪個不認識我?你覺得,管事姑姑管的了我?」
蘇秀女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絕望的神情,跌坐在椅子上:「你到底想怎麼樣?」
「去最後一間屋子裡,把楚筱悠的東西全部弄壞,你的東西我就都還給你。」
蘇秀女腳步踉蹌的走了出去,蕭靈雁坐了下來打量自己得到的正紅,粉紅和品綠三種顏色,正好可以用來綉牡丹,她一向擅長,而且姑媽也很喜歡。
雖然劉曦說什麼也不用做,但楚筱悠覺得閑著也是閑著,她的手裡只有金黃色和棕色的綉線,算是比較難做的顏色,但她卻想到了殿外的銀杏樹,這顏色正好可以綉銀杏樹,綉活比較費時,但她們的時間很有限,可若是過於簡單卻卻體現不出綉工,她想著蕭貴妃所說的細膩和耐心,立刻就有了想法。
正要開工,外面卻傳來了敲門聲,如果這些人都能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事情,那就不叫選秀了。
楚筱悠站起來開了門,見門外站著懋曉玲和蘇秀女,兩個人笑吟吟的和她打招呼:「我們手上的綉線太簡單,看你手裡的金線多,想跟你多借一些。」
加了金線的畫面更容易有華貴感,有人來借也很正常。
楚筱悠笑了笑:「我能借給你們的不多,希望你們別介意。」
懋曉玲笑著道:「怎麼會,你願意借我們就已經很高興了。」
楚筱悠轉身去拿,蘇秀女卻跟了進去,懋曉玲看了蘇秀女一眼也就跟了進去,楚筱悠並沒有邀請兩個人進門,她們這樣貿然進門,本身就是很沒有禮貌的舉動。
楚筱悠淡淡的把金線拿了出來:「你們可以走了。」
對於這樣不尊重的人,本身也沒有必要給多少好臉,更何況這些人本身還有可能大有問題,但好在兩個人拿了金線就轉身出了門,楚筱悠四下里還專門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才坐下來開始工作。
但這安寧也只是一小會,她的一片葉子還沒有做完,外面又一次傳來了敲門聲,外面站著一臉歉疚的蘇秀女:「我剛才把身上的金墜子掉在了你房間你,你忙你的,我進來找找。」
明明什麼也沒有,何況進宮選秀誰能隨隨便便的帶什麼金墜子進來?楚筱悠冷淡的看著她:「我這裡沒有你的東西。」說著就關了門。
蘇秀女在外面站了一會,見實在進不去,就返回去找蕭靈雁:「那個楚筱悠太警醒了,我一點下手的機會都沒有。」
「我還想你是個聰明的。」蕭靈雁放下了針抬頭看向蘇秀女:「那我就幫你一次,叫管事姑姑帶你去找找你丟的東西。」
蕭靈雁起身去找了管事姑姑,她一臉的歉疚:「本來也不該我管,可我看她那麼傷心,說東西是家傳的,煩請姑姑帶她去找一找吧,那門,我們都進不去。」
管事姑姑當然也知道蕭靈雁的身份,這宮裡簫家的人都是不能得罪的,思來想去,她才道:「那就走吧。」
蘇秀女跟著管事姑姑一起去敲了楚筱悠的門,像蘇秀女這樣小人物是叫不動管事姑姑的,這麼多人里,只有蕭靈雁有這個本事,不用想,蘇秀女背後的那個人又是蕭靈雁。
管事姑姑對楚筱悠也是很客氣的:「既然說是丟在這裡,就叫她找一找,這樣子,事情也說的清楚。」
「姑姑說要找,自然該找,可我的東西若是有壞的丟的怎麼辦?」
管事姑姑就知道楚筱悠肯定也不是好相與的,她便只能多說了兩句:「有我看著不會出這樣的事。」
「那姑姑請吧。」
管事姑姑帶著蘇秀女走了進來,外面站著的懋曉玲也立刻跟著擠進來,楚筱悠看向懋曉玲,懋曉玲看著楚筱悠笑的非常真誠,楚筱悠別過了眼。
蘇秀女跟著管事姑姑東走走,西走走,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在找非常重要的東西,楚筱悠瞧見蘇秀女袖子里的東西塞進了壁櫃的縫隙里,但卻神不知鬼不覺的被懋曉玲接在了手裡。
楚筱悠微微挑眉,懋曉玲卻又是非常真誠的一笑。
以為自己做的非常成功,誰都沒有發現的蘇秀女臉上的神情輕鬆了下來,她胸有成竹的走了過去,卻在看到縫隙里空無一物的時候,愣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