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劉子文狹長的眼裡泛著如月光般清冷的光,淡漠的站在窗口,好像是和身後的夜色融在一起,楚靖瑜笑著走了進去,身後的阮青點了燈,屋子亮了起來,楚靖瑜才看清楚劉子文黑色袍子上的血跡。
他的神情頓時凝重起來:」出了什麼事?」
仔細看,劉子文的臉色蒼白,精神很是不好,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道:」不過是家常便飯而已。」
楚靖瑜叫阮青:」去把我的藥箱拿來。」
自己用隨身帶的一柄短刀割開了劉子文的袍子,露出了肩膀上的劍傷,雖不深,但也觸目驚心,他頓了半響,聲音低沉:」你是皇上,怎麼就叫人傷成這樣?身邊的侍衛都是幹什麼的?」
聽著到有些怒氣。
劉子文的眼裡染上了清冷的笑意:」今日去南苑閱兵,我上場和士兵真刀真槍的對仗,不小心傷著的,沒有大礙。」
「是右衛將軍江林吧。」
劉子文微微一怔,抬眸看向楚靖瑜,他的面頰有一半在燈光下,一半在陰影里,有一種格外厚重又□□的感覺。
」你怎麼知道?」
阮青背了楚靖瑜預備的藥箱過來,楚靖瑜拿出個白瓷瓶:」這是我自己蒸餾的純度極高的白酒,用來消毒擦傷口,可能會有些疼,你忍著點。」
他說完就開始解答劉子文的問題:」在杭州的時候我了解過白閣老白梓昕,白閣老坐下最有名的就是這位右衛將軍江林,出生守衛邊關數載的林家,從小戰功無數,小小年紀就做到了右衛將軍,性子狠辣又張揚,除過他這個蕭太后的人,這滿朝上下也沒人敢真的和皇上動手。」
烈酒沖洗著傷口,劉子文的眼都沒眨一下。
「真沒想到你連這個都知道。」
楚靖瑜卻不吃這個奉承,洗了傷口又細細的擦上藥:」一個右衛將軍而已,皇上犯不著和他較勁,下一次只管叫個武林高手去和他對打,打趴下再說,叫他也知道知道,皇威不可侵犯。」
劉子文是在和蕭太后較勁,這個楚靖瑜也知道。
楚靖瑜仔細的包紮好傷口,劉子文笑看了看:」你一個書生怎麼會做這些事情,隨身就有治傷的葯?」
既然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楚靖瑜也就不掖著藏著:」王仁遠以前是杭州城外的賊匪。」
劉子文挑眉,楚靖瑜起來取了自己一身新的衣裳給了劉子文:」若不嫌棄就換上吧。」
劉子文接了過去道了謝,去了屏風后換衣裳,過了好一會還不見出來,楚靖瑜怕他扯動了傷口,轉過屏風去看,就見劉子文一個大男人被一身的衣裳為難住了,□□著上身站著,瞧見楚靖瑜進來,冷冷的哼了一聲。
楚靖瑜到被逗笑了,他都忘了,皇上是千金之子,這些活向來不自己動手,他從地上撿起了衣裳拍了拍土,翻找出裡衣,一件一件的給劉子文穿:」是我疏忽了。」
劉子文莫名的微紅了面頰,撇過了頭,肚子卻咕嚕嚕的響起來。
楚靖瑜朗聲笑起來,幫他系好衣裳:」是我待客疏忽了,劉兄可喜歡吃面?我會做拉麵,不若給劉兄做一碗?」
這個楚靖瑜到底還有什麼是不會的?他有傷他就會包紮有傷葯,他餓了,他就會做飯,劉子文的聲音聽起來到有些憤慨:」你們家沒有廚子?」
「這到不是,天已經黑了,廚房早熄火了,不過一碗面的事情,用不著興師動眾。」一面說一面往外走,劉子文就跟了上去。
他從來不來廚房,也不知道所謂的做飯又是如何。
阮青跟著燒火,劉子文就站在楚靖瑜跟前,看著他和面揉面,楚靖瑜一面做一面解釋,將個麵糰遞給劉子文,笑著道:」你試試?」
劉子文嫌棄的別過了臉,楚靖瑜也就不再為難他。
麵條到做的快,雞湯下了面,漂了幾片綠菜葉子,有股說不出的清香,熱氣蒸騰而上,在這個充滿濃郁的煙火氣息的廚房裡,劉子文嘗到了生平最好吃的一碗飯。
用了飯,劉子文就要離開,藏在暗處的貼身侍衛智行像大鳥一樣躍了出來,追隨著劉子文上了馬向皇宮的方向飛馳而去。
王仁遠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還在讚歎智行的身手,後知後覺的問:」皇上來是幹什麼的?」
楚靖瑜也說不清,皇上受傷怎麼就來了他這裡,他搖了搖頭:」不想了,明天的事情還多,早些歇息吧。」
楚筱悠剛進了屋子,守月就笑著迎了出來:」老夫人問了好幾遍,說小姐怎麼還不進去?」
楚筱悠接過了守月手裡的湯婆子:」祖母還沒歇息?」
「等著小姐呢!」
楚筱悠進去就見老夫人換上了裡衣,坐在床邊,瞧見楚筱悠進來就朝她招手:」你哥哥走了?」
「走了。」
楚筱悠把湯婆子塞進了被子里,扶著老夫人躺下,就好像她之前做過很多次那樣,自己也躺了進去,鑽進老夫人的被窩:」我和祖母一起睡。」
老夫人笑著摸著她漸漸開始肉嘟嘟的胳膊腿:」你母親小時候也喜歡和我一起睡,說和我睡著暖和不做噩夢,這一眨眼你母親都走了五年了,你都十歲了,外祖母也老了。」
楚筱悠不想說這些感傷的話題,她伸出自己白嫩的胳膊:」您瞧瞧我是不是身上肉不少,我哥哥整日的逼著我吃這吃那。」
老夫人笑起來:」有,比瞧起來圓潤的多,胖一些好,胖一些身子結實,往後嫁了人不吃虧,靖瑜也長大了,是個好孩子,知道照顧你。」
老夫人說著就想起了自己過去的事情:」我們那時候就講究胖一些好,不像你們現在的年輕姑娘們,又總想著要瘦,女人啊,還是胖一些好,胖一些容易養住孩子,胖一些有福氣得婆婆的喜歡,只是你們現在年紀小,都不明白。」
老夫人自己說了半響,轉頭看楚筱悠已經睡了過去,她笑著替楚筱悠蓋好被子,自己也閉上眼,漸漸的進入夢鄉。
直到老夫人呼吸沉穩起來,楚筱悠才睜開眼,上了年紀的人到了睡的時間就要睡,不然容易熬過眼,後面就在睡不著,她偎依在外祖母的懷裡,也很快沉入了夢鄉,這一次夢裡不在有惶恐和無助,只是一種說不出的安寧。
老夫人醒來的早,本想叫楚筱悠繼續睡著,楚筱悠卻硬跟著一起起來,七八個大小的丫頭捧著盆子手帕香胰子面脂衣裳站成一排,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響,侍候著主子們洗漱更衣,老夫人叫跟前的明月給楚筱悠梳頭:」你別瞧明月年紀小,梳頭是一把好手,叫她給你梳個漂漂亮亮的靈蛇髻。」
明月脆生生的叫了一聲小姐,輕手輕腳的給如意梳頭,老夫人從自己的首飾盒子里挑出里幾套珍珠的頭面:」你有孝不能用那些花紅柳綠的,這幾樣你拿著用。」
老人給東西,沒必要推三阻四的客氣,楚筱悠一臉的歡天喜地,像是一隻歡快的百靈鳥:」這幾件真好看,多謝外祖母!」
老夫人果然更高興,又給楚筱悠配了個蘭花樣的珍珠耳墜。
收拾好,老夫人去了側間設的小佛堂做早課,楚筱悠也跟著一起去凈手上香,陪著老夫人念完經,外頭樓夫人為首的一眾女眷就過來請安用早飯了。
一頓飯到用的安然無事,用了飯坐著說了幾句話,老夫人就打發了眾人走。
楚筱悠本想陪著老夫人,秦佳人卻來拉她的手:」我帶妹妹去園子轉轉。」老夫人也道:」去吧,你們姐妹一起去玩玩。」
楚筱悠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羅秀逸想了想就答應了下來。
上一世也是這樣,秦佳人帶著姐妹幾個領著她去院子玩,到是演了一場大戲,現在回頭去看,從她還在杭州開始,樓夫人和樓玉兒就一直都在處心積慮的對付她,破壞她的名聲,詆毀她的榮譽,為的就是有一日將她像爛泥一樣踩在腳底下,就像有著深仇大恨一樣,那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樓夫人不知道一直多恨她早就過世的娘。
她微笑著,在這一眾相貌出眾的小姐中間步步生蓮,熠熠生輝,奪目又明亮。
定北侯府是前朝一位大貪官的宅院,後來定都之後先帝賞給了老定北侯居住,作為武將沒有多餘的閑情雅緻就那樣好不改動的全盤接受,所以今日才有能在京城得遇這樣有著蘇杭特色的園林式宅院,假山閣樓一步一景,後人又在此基礎上多有修繕,加進了北方建築的粗曠和大氣,到使得這定北侯府的景緻成了京城的一絕。
秦佳人指著一處三層的尖角高樓:」這算是京城裡私人宅院最高的一處了,叫做摘星樓。」語氣頗為傲然。
盛極必衰,大概說的就是定北侯府了,自秦侯爺之後的男丁沒有一個可堪重任,衰落也是遲早的事情。
楚筱悠的臉上並沒有秦佳人意料中的羨慕驚訝之類的表情,淡然寧靜的沒有一絲的波瀾。
秦佳人還沒有說話,那邊的秦佳怡卻先不滿了,尖刻的道:」怎麼?妹妹家裡也有這樣一幢樓?」
楚筱悠掩嘴輕笑,就如冬日裡乍現的陽光:」我只是在想,那些皇親國戚們會怎麼想,所以這些話還是少說的好。」
不過一個侯府,有個最高的樓有什麼好處?更何況侯府往後還會因為這座摘星樓惹上不少事情,可憐到是有,別的那就沒有。
秦佳怡還沒反應過來,秦佳人先白了臉,羅秀逸到沒想到楚筱悠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一笑去拉楚筱悠的手:」看來妹妹是有真學問的人。」
楚筱悠避了過去,羅秀逸又是一笑:」是不是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妹妹?咱們同是住在侯府,年紀又相當,往後還有彼此多多關照。」
羅秀逸總是這樣一副大度寬厚的樣子。
楚筱悠挑著嘴角微笑起來:」我可跟姐姐不一樣,姐姐管著家管著自己家的鋪子,每日還要出去做生意,走到哪裡都只帶一個丫頭,瞧我,身後跟了一堆,自己也笨手笨腳什麼都不會,光知道吃喝玩樂了,和姐姐比實在愧疚。」她微掩著嘴,燦然的光從那雙眼裡露出,如詩如畫:」我年紀小不懂事,也向來不會說話,姐姐是個大度人,要是我哪裡說的不好,千萬別和我計較。」
羅秀逸想把楚筱悠拉到和自己一樣的位置,楚筱悠怎麼會叫她如意,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小姐和一個要做生意養家的怎麼可能一樣?羅秀逸不是一向標榜自己大度嗎,那就把這話還給她,看看她怎麼說?
羅秀逸的眼睛垂下,雙手握在一起,半響才抬頭淡淡一笑:」我不同妹妹計較。」然而因為忍耐那額頭上迸起的青筋卻格外明顯。
楚筱悠也就甜甜一笑。
說著話就到了牡丹園,因為院中種滿牡丹,到了四月開始次第開放,所以才有此名,這會院子里都是些桃李和木槿這樣的花,有個紅衣的小丫頭從後面匆忙跑了過來。
還是這麼準時的來了,楚筱悠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