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六(2)
柳飄絮看著看著,漸漸愣神,到後來面上神情完全呆住。
不知過了多久,寶兒在她懷裡軟軟的叫了一聲,才將她喚醒。
她摟著孩子,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哄著她入睡,手上的動作完全是無意識的,整個腦子亂鬨哄都被小姐說的話塞滿了。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她將寶兒放下,去屋外摘豆角。
厲東君看了她半天,見她一直神遊天外,走過來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柳飄絮愣愣的抬頭看他。
厲東君皺皺眉,伸出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
柳飄絮彷彿突然驚醒,下意識躲開。
厲東君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緩緩捏起,收回來背到身後,又問道:「是不是生病了?」
柳飄絮搖搖頭,神色複雜,似乎在忍耐著什麼,但終究忍不住,試探著問道:「將軍,你當初在屋頂上看的,是我家小姐,還是……」
厲東君唔了一聲,神情有些微妙的尷尬。年輕時做的事他還記得,也記得第一次躲在樹上看她,就被她逮個正著,大眼瞪小眼的模樣。
不過他自認是個敢作敢當的人,清了清嗓子,才道:「你。」
柳飄絮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
厲東君又說:「我在看你,你不知道么?」
他這樣坦蕩蕩直白白,反倒讓柳飄絮紅了臉,磕磕巴巴道:「為、為什麼看我?」
厲東君反問:「你真的不知道?」
柳飄絮閉口不答,心裡卻複雜得很。有一個人二十年前就喜歡她,她卻不知道,若早就清楚,早就清楚……
唉,其實,若當年她就知道他的心意,兩人還是不會在一起,畢竟自己當初似乎沒開那個竅,一心一意只想守在小姐身邊,從不知心動為何物。
若不是不久前答應了帶哥哥回故鄉,恐怕自己此刻還在京城,還是不知道他的心意,也還……不會對他動心。
或許這就是天意,天意讓她二十年前沒有喜歡上他,天意讓她二十年後跟他重逢。
厲東君仍緊迫的盯著她。
之前不明白他的心思,也對他無意,被這樣盯著,只是有點不自在。現在與他互相有意,柳飄絮只覺得胸口怦怦直跳,雙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放。
她紅著臉,張了張嘴,「我、我也……」
然而無論如何說不出來,只得提著菜籃子,窘迫地躲進屋裡去。
厲東君在門外立了一會兒,終於福至心靈,跟了進去。
柳飄絮一見他就覺得心慌意亂,強自鎮定下來,試圖轉移話題,「中午做豆角燜面,將軍覺得怎麼樣?」
厲東君卻不說話,走到她面前。盯著她細白的後頸,道:「我們成親吧。」
柳飄絮啊了一聲,下意識抬頭看他,又飛快的低下頭。
厲東君就一動不動的站著,等她的回復。
柳飄絮心緒複雜煩亂,過了許久,才輕輕點了點頭。
剛應下,心頭那些煩悶的情緒就全部消散了,她便知道,自己這個決定做得沒錯。
兩個人年紀都不小了,經不起磋磨,也不需那些沒必要的矯情矜持,既然互通了心意,又相處了這麼久,沒什麼不合適的地方,不如從今往後,就相伴過一輩子吧。
一個有人照顧他飲食起居,一個有人伴她左右護她周全,這就足夠了。
她答應得痛快,這下輪到厲東君呆住。
柳飄絮等了好久沒等到他的回話,忍著羞窘抬頭看他,卻難得在他臉上看見獃滯的神色。
「我回山準備。」厲東君落下這一句,轉頭就走,看似瀟洒,然而轉身的時候,卻差點左腳絆右腳。
柳飄絮原本還緊張,看他的樣子不比自己好多少,心頭的忐忑一下消散許多。
厲東君準備得很快,或者是之前那一次入贅笑話,許多物品都已經備齊了,只差一個新娘。
婚禮在上清宗舉行,觀禮的人不多,只有厲東君的師父以及幾個徒弟。
柳飄絮這邊已經沒什麼親人,小姐遠在京城,不是說來就能來,算得上是她娘家人的,竟只有寶兒。
不過她也無暇想太多,暈暈乎乎地拜完堂,被送入洞房,看著滿目的正紅色,還有些緩不過來。
厲東君回房的時候,腳下有些打飄。
那些兔崽子知道他今天大喜,不會罵人,因此一個個卯足了勁灌他,若不是他靠內力逼出一些酒,恐怕此時已經倒在地下了。
他師父剛才還拍著他的肩膀,老懷甚慰的感嘆,早知道他到四十齣頭才開葷,當年就教他一門童子功了。聽得厲東君甚是無語。
柳飄絮聽到腳步聲靠近,捏緊了手指,一顆心跳得快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蓋頭緩緩掀起,兩人對視一眼,又不自在地各自撇開。
厲東君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是不是餓了?先吃點東西吧。」
柳飄絮定定心神,也不推脫,起身跟他坐到桌邊,吃了幾塊喜餅喜糕,兩個人又別彆扭扭地喝了交杯酒。
之後,對坐無言。
厲東君面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桌子下,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卻捏成拳頭,又鬆開,再捏成拳頭,再鬆開。
柳飄絮見他一直不說話,只得主動道:「有沒有水?我想洗把臉。」
厲東君立刻站起來,一個閃身消失在房間內。
柳飄絮看著他留下的晃動的椅子,不知該說什麼好。
洗漱完,兩人各自更衣,蓋著被子躺在床上,又沒話說了。
柳飄絮見他不動,這種事情自然不能由她來,只好躺在床上睜著眼睛。
過了一會兒,她有點困了,正昏昏欲睡,被子下的另一個人卻有了動靜,先是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見她不排斥,整個人慢慢靠過來,又緩緩地覆身在她上方。
她的瞌睡蟲早已經跑掉,瞪著眼睛跟他對視了一會兒,突然回過神來,慌得轉開了眼,紅暈從臉上往下蔓延,一直到脖頸,一直深入到衣襟之內。
厲東君似乎被迷了神,低下頭來親吻她。
這種事是他第一次做,但有些行為,好像是雄性與生俱來就有的,不必人教,甚至不用刻意去學。
兩人的手一直十指交扣,不曾分開。
次日清晨醒來,二人對視一眼,又窘迫的各自轉開,但很快厲東君又轉回來,問道:「疼不疼?」
柳飄絮羞紅了一張臉,搖搖頭。
正不知該說什麼,房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孩子的哭聲,緊接著又是厲城的輕哄。
但寶兒不聽,只是固執的要娘。
柳飄絮忙在房中應了一聲,起身穿衣。
厲東君也跟著坐起來,給她遞衣服遞鞋,動作十分自然,好像他一直就是這麼做的一樣。
回門那天,柳飄絮帶著厲東君跟兩個孩子去山上拜見她的哥哥。
那是一座孤墳,墓碑上簡單的寫著「長兄柳毅之墓」,裡頭躺著的人,就是她的血脈至親了。
厲東君自發的給那座墳除草,兩個孩子則跟她一起燒紙錢。
柳飄絮一邊燒,一邊絮絮叨叨的跟她哥哥說了許多,最後轉頭看到厲東君一眼,含笑道:「我會好好的,哥哥放心吧。」
成親后的日子,為了方便,幾人還是住在山下的小院里。
柳飄絮教寶兒說話認字,厲東君看著厲城練功。有時候,兩人忽然極為默契的對視一眼,柳飄絮臉上帶著笑,厲東君的嘴角也微微勾著。
此生便足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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