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薛靜姝只好下命,讓人給她備一架更大的馬車,馬車上放了塊冰,還有兩個食盒,兩個水囊,讓她不至於在路上熱了或是餓了。
送走薛靜婉,便有宮人上前請示是否要傳膳。
薛靜姝派了個小內監去外廷,請皇帝過來共進午膳。
這些日子,雖說兩人每日都在花園見面,可說到底還是她冷落了皇帝,即便這一切可以說是皇帝咎由自取,但是,該軟和熱絡的時候,她不介意主動軟和一些。
皇帝很快就來了。薛靜姝迎上前,皇帝一手攬著她的腰,另一隻手在她小腹上撫了撫。
薛靜姝按住他的手,問道:「陛下做什麼?」
皇帝說:「我與皇兒打個招呼。」
薛靜姝失笑,她的肚子都還不曾鼓起來,裡頭的小娃娃自然更小,皇帝與他打招呼,他能知道?
不過,她並未說什麼,只是含笑讓皇帝撫摸。
皇帝摸了夠本,才扶著薛靜姝坐到桌邊。
他們二人用膳時,大多數時候都沒讓人在跟前伺候,今天也不例外。
皇帝夾了一個醋溜藕片給薛靜姝。
她最近不怎麼孕吐了,只是吃食上卻開始有所偏向,喜歡吃酸的辣的,口味重的。要知道她從前最喜歡清淡,如今想來,不得不感嘆肚子里小娃娃的奇妙,只是多了一個小豆丁,就讓她有了這麼多的變化。
薛靜姝細嚼慢咽的吃著飯,想起今日薛靜婉來說的事,笑著問皇帝道:「陛下可知,這兩日京城裡有什麼流言?」
皇帝在京城留有人手,若是什麼大事,自有人彙報給他。不過京城中一兩句事關風月的流言,其當事之人又是皇帝,這種話,那些人可沒膽量傳給皇帝。
因此,皇帝問道:「什麼流言?」
薛靜姝看了他一眼,說:「這幾日,我要陛下獨自反省。卻不想被人傳出去,說陛下已經厭了我,所以這些日子不曾踏足煙波送爽殿一步。又說陛下馬上就要有新人了,到時候,只怕我這舊人,更要被陛下忘在腦後。或許在她們的設想中,如今我正整日以淚洗面呢。」
皇帝微微皺眉,說:「不過是些長舌之人,無稽之談,皇后不必放在心上。」
薛靜姝點點頭,她確實沒有放在心上,這世間,最堵不住的就是人的嘴,最防不住的就是流言。有些事,堵不如疏。
不過,她覺得這宮裡的消息,傳出去也傳得太快了些。
雖說宮中這麼多人,免不了有人往外投遞消息,這是隔絕不了的,但是,如果不將這些人整治一番,以儆效尤,恐怕以後他們會越發放肆起來。
她對皇帝說道:「我準備將宮裡的人梳一梳,理一理,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點點頭,「我也正有此意。眼下皇後有孕在身,不可過於操勞,這事就交給德祿去辦,每日我讓他來皇後跟前彙報進度。」
「也好。」薛靜姝說道,她又看了看皇帝,戲謔道:「只怕不需要兩日,又有人帶了美人進宮,請陛下垂憐,陛下艷福,實在令我羨慕。」
皇帝看著皇后笑吟吟的臉,心中忽然警惕,前兩次蘇汀蘭跟沈安茜的事,他還記在心中,這一次若再有人進宮,皇後會不會又要他一個人孤枕入眠?
這可不行,他好不容易能夠親近皇后,怎麼能被那些不長眼的人壞了好事?這一次若再有人不知好歹,不能輕饒。
夏宮裡的清洗很快就悄無聲息的開始,每日都有人無聲無息的消失,又立刻有新的面孔補上。
整座宮廷,面上還是如無風的湖水一般平靜無波,然而底下的暗流,卻比往日更加劇烈。
那些懷有二意的人,無不戰戰兢兢提心弔膽,唯恐下一個失蹤的就是自己。而問心無愧的,自然無需擔憂。
薛靜姝知道,異己是無法清洗乾淨的,補進來的新面孔中,也未必就沒有別人安插的眼線。但她並不在乎。
她沒有想過,目前也沒有能力將夏宮布置成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她只要讓那些人,下一次繼續向外傳遞消息時,能夠想一想今日的前車之鑒,能再謹慎地掂量掂量。
後宮有動靜,前朝也不平靜。
終於有人受不了利益誘惑,又或者是認定皇后已經失寵,自己的提議能夠投皇帝所好,因此有大臣上奏,請皇帝廣納後宮。
這一次,皇帝連等都不願意的,當堂就摘了他的官帽,呵斥他離間帝后感情,意圖動搖國之基本,其心險惡,其意可恨,將之官職一削到底,逐出京去,永不復用。又下了旨,日後若有人再提此事,便與此人同罪。
這道旨意一出,流言不攻而破。
原本蠢蠢欲動的人,這時候也全部都縮回了殼裡去,不敢再有什麼動作。
那些家中有適齡女兒的人家,原本留著女兒準備送入宮裡去,眼下聽了這道聖旨,知道打算無望了,或者說,至少在這二三年中,帝后感情正濃的時候,是沒有希望了。
他們不得不打起了別的算盤,將目光轉向京中其他年輕的王侯公子哥。
其中,最奇貨可居之人,當屬安親王。
雖然安親王如今只是一個閑散富貴王爺,但他年紀輕,長得又俊,更重要的是,他外祖家乃是清貴,在朝中有不低的聲望。親王若要入朝,並非不可能。
如今京城裡這些青年才俊們,沒有一個能越過安親王去。
但這位親王,卻也有一句人人皆知的名言,他要娶天下第一美人為妻。
為了這個宏願,他甚至連永寧郡主二姑娘、肖安茗那樣的美人都瞧不上,和他娘端太妃拉扯了多少年,至今都還誰也不能夠說服誰。
也就是說,如果這些人家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安親王,最多也只能得一個側妃,甚至是姨娘噹噹。
許多人便不太樂意了,畢竟,給皇帝做妃和給親王做妃,這可是有天壤之別。
大部分人還有幾分自覺,曉得自己女兒與天下第一美人搭不上邊,因此,又將目標轉向其他年輕人。
但偏偏有那麼一兩個,對自身魅力極其自信,認為能夠一舉奪得安王妃寶座的人,不撞南牆不願回頭。
這是后話了。
皇帝被皇后攔在宮殿外五日,如今解了禁,似乎有幾分小別勝新婚之意,不但夜夜棲在煙波送爽殿,每日里午膳和晚膳,更是不曾落下,次次來陪皇后共進。
這一日用過晚膳,帝后二人在蓮花池邊漫步。
皇帝忽然伸出手,摸了摸薛靜姝小腹。
這是他最近做得最多的一個動作,薛靜姝也已經習慣了。
皇帝摸了一會兒,似乎自覺摸到了什麼,點點頭,說:「皇兒這兩日長大了。」
薛靜姝哭笑不得的看著他,「我剛用完晚膳,小腹肯定比平時鼓一些。陛下明早再來摸,便會發現皇兒又長回去了。」
「是么?」皇帝道,「那我再摸摸。」
這一摸,又是許久。
薛靜姝多少也猜到他的幾分心思,或許摸她肚子里的小娃娃只是幌子,皇帝這是在找借口對她挨挨蹭蹭,佔小便宜呢。
不過,她也不點破,只說道:「張太醫曾說,一般婦人的肚子,三個月開始顯懷,五個月之後,就跟鼓了氣一般,大得快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