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八章
他面無表情:「難道我這幅樣子要大敞著門讓人瞧見?」他說完撫著下巴琢磨,斜眼看她:「你不會還是記恨上回的事兒,挑這個時候過來看回來的吧?」
他說的是上回她洗澡被她看見的事兒,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重嵐更是臊得慌,眼睛亂瞄不敢看他:「您不說我都忘了,這回真真是意外啊,什麼叫看回來?多難聽!您這麼說顯得我多小氣似的。」
她眼睛往下瞄的時候冷不丁往下看,就看到素白的褲子貼著兩條修長漂亮的腿,再往上也很明顯,就是他的…好大,威風凜凜的好嚇人。
重嵐想到上回無意握著的地方,差點沒忍住叫出聲來,用力別開腦袋,惡人先告狀:「縱然如此,您也不該這麼失禮啊,這般衣衫不整的成何體統?」
他方才順著她亂看的地方看,瞬間意識到她瞧見什麼了,面上還是漠然的,只是耳根處有一點可疑的紅,他頓了片刻,壓下心底的旖思:「你倒是會推諉,瞧夠了就一推二五六。」
重嵐驚道:「你別胡說,我可什麼都沒瞧見。」
他見她也緊張,自己反而鎮定下來,偏頭想了想:「你是在抱怨方才沒瞧清楚?」他說著作勢要撩衣裳:「既然你這麼說,那就讓你瞧個明白,誰讓我前兒個有錯在先呢。」
重嵐連連擺手:「別別別,咱們不爭這個氣好嗎,前兒個是我冤枉了您,我錯了還不成嗎?您趕緊把衣裳穿好吧。」她漲紅了臉憋出一句:「您又不是韓熙載,這事兒你和您娘子瞧瞧就成了。」
韓熙載是南唐名臣,據傳聞有在宴飲的時候邀賓客比陽具大小,請姬妾丈量的愛好,晏和當然沒韓熙載的毛病,聞言哼了聲便轉身回去換衣裳了。
也是趕巧,他剛換好衣裳,外面就稟報張家道人來了,他收拾停當,帶著重嵐就往廳內走。
那位張道人是張國師的嫡幼子張請符,頗得國師疼愛,因此身上並無多少仙風道骨的味道,反倒有些弔兒郎當,他見晏和身後跟著位風情萬種的美人,笑著揶挪道:「還道你要當一輩子和尚呢,原來也是吃葷的。」他裝模作樣地一拱手:「弟妹好。」
他生的唇紅齒白,容貌比女子還要秀美,瞧著又忒輕浮,重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見晏和沒有解釋的意思,便主動道:「仙長說笑了,我只是在晏大人家借住而已。」
張請符一怔,在大袖裡掐指算了算,隨即笑道:「是我誤會了,現在確實不是,還望姑娘見諒。」
重嵐總覺著他話裡有話,正在琢磨他的意思,他就轉向晏和道:「那位何小姑娘我瞧見了,八字極輕的,魂魄又弱,當初應當是遭過大難才讓神魂離體,正好這位重姑娘和何小姑娘命格相似,每當受驚嚇或重擊之時就會神魂離體,被引到何小姑娘的身上。」
重嵐聽他說的頭頭是道,便也收了輕視的心思,轉而問道:「仙長是說,何蘭蘭還活著?」她想了想又追問道:「我的還魂之事能否解決?」
張請符嘆口氣:「說活著也不完全對,她命格飄忽,能不能度過醒過來端看天意了。」他說完又道:「勞煩重姑娘把手伸出來,我瞧瞧姑娘的手相。」
她依言伸出手,他下意識地想要抬手去握,冷不丁瞥在晏和的神情,忙收回了手,仔仔細細地就著日頭看,又是長吁短嘆又是搖頭不語。
晏和問道:「可有法子解了?」
張請符苦笑道:「我是沒這個本事的,只怕得請我們家老爺子出山了。」他見重嵐神色沮喪,忙補了句:「皇上不日就要攜君后南巡,我們老爺子也要湊個熱鬧,我回頭給他去信提一提這事兒。」
他說完又撓頭煩道:「可他老人家脾性古怪,也不可能聽我的,真不知該怎麼請他出手了。」
重嵐神情稍稍振奮,船到橋頭自然直,實在不行就求到皇上面前,皇上下旨張國師總不敢不遵命吧?
晏和唔了聲:「要你何用?」
張請符委屈道:「你在信里也沒說全啊。」他說完笑了笑:「重姑娘的事兒我解決不了,你的事兒我竟算到幾分。」
他說完看了眼重嵐,她十分自覺地退出去,張請符笑道:「關於你姻緣的事兒,你想不想聽?我方才免費給你起的卦,不收錢的。」
晏和眼風打在他臉上:「子不語怪力亂神。」
張請符嘖嘖幾聲,不理他的拒絕,飛快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晏和微微蹙眉,站在原地默了片刻才走出去。
重嵐站在一株桃花樹下,伸手想要夠那被花朵簇擁的花枝,卻怎麼也夠不著,好容易拈上一朵,一隻瑩白的手掌伸過來覆在她手上,攤開手,桃花已經入了掌心。
她訝然轉身,晏和輕輕把桃花別到她鬢邊,眼底幾分思索幾分探究,還有些不易察覺地狎昵,見她看過來,花瓣微顫,嬌顏如花,他勾唇笑道:「人面桃花相映紅,當如是也。」
重嵐微怔,不自在地理了理耳邊的碎發,借著這個動作低頭,不讓他瞧見自己微紅的雙頰,隨即抬頭問道:「大人,既然您請的人也瞧完了,能放我回去了嗎?」
晏和偏頭看她,心頭無端煩悶了起來:「你在這兒住的不好嗎?」現在日頭漸漸大了,他被曬得有些浮躁,他扯了扯勒緊的交領:「是下人伺候的不周?還是有什麼東西沒放置妥帖?」
重嵐用絹子按了按額上滲出的汗,猶豫道:「大人待我自是極好的,可這到底不是我自己家,再說了,家裡還有好些事兒沒辦妥呢。」
他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展了顏:「好,你既然不想留下,那我送你回去。」
重嵐狐疑地看著他,似乎詫異他為何答應的如此痛快,又婉拒道:「大人派個車,我自個兒回去便得…」
他瞥了她一眼:「我府上的車從來不外借。」他倒也乾脆,不由分說地轉身走了,命人幫她打點行裝,不到半個時辰就送上了馬車,他立在馬車邊對她伸出一隻手:「走吧。」
這時候再推脫就顯得矯情了,重嵐遲疑著伸出一隻手,放在他等候許久的瑩白手掌里,被他帶著上了馬車,不知道他是有意無意,到了馬車也沒放手,輕輕覆在她手背上,似乎試探她能承受的距離。
重嵐有些尷尬,想要借著端茶抽回手,卻被他輕輕壓住,他托起茶盞遞到她嘴邊:「喝吧。」
她無法,只好就著他的手勉強喝了幾口,隨意挑了個話頭問道:「方才那位張仙長都跟大人說了什麼?」
晏和看了眼被染了嫣紅口脂的白瓷盞,心頭微漾,面上還是淡淡的:「沒什麼,閑話幾句罷了。」
要說張請符算的卦他原來是一概不信的,這回不知道是不是暗合了自己心意的緣故,竟覺著他算卦還是有準的。緣分這種事兒實在是沒有準的,要說是因為容貌也不盡然,他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卻從沒為哪個動心過,現在卻因著她的一舉一動牽扯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