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李韻凝心中著實難受,因為她知道,此次告別,便是真正的生離死別了。
最終,李韻凝將銳王妃還給她的信拿出來,仔細地讀了兩遍后,哆嗦著手,將那薄薄的信紙付之一炬。
從第二天起,荊華璋就開始被銳王爺的親信侍衛給護送著,每天往返於宮中,與太子、眾皇子王子們一塊讀書。
有句話叫作哀大莫過於心死。以前她總覺得說這句話的人矯情,想著,要是心裡有什麼不痛快的,說出來就好,然後再吃點好吃的,看場熱熱鬧鬧的歌舞,還有什麼是過不去的?但現在,她是真的體會到這種哀大莫於過心死的感覺。
所以她現在什麼也不想說,因為這種感覺太難受,而父王和母妃又太愛她,她不想把這種感覺說出來,讓愛她的人也感到難受。
銳王妃不清楚李韻凝在邊境到底發生了什麼,心中十分著急。她將李韻凝抱到懷裡,一邊給李韻凝理著頭髮,一邊溫柔地說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凝兒好好跟母妃說說。你小的時候母妃就告訴過你,心裡頭不能總想著壞事,會把身體也熬壞的。」
李韻凝的眼淚刷地流了出來,她悶悶地嗯了一聲,把頭埋進了她母妃的懷裡。
「這麼說,他是真在外頭添了人,嗯?他沒跟你說什麼?」
李韻凝的眼淚掉得更多了。若是荊楚墨主動跟她坦白,求她的原諒,她還覺得好受些,至少說明她這個正妻在他心裡還是有一定分量的。可他什麼都不說,一副急匆匆要送她走,生怕她壞了他好事的樣子。
荊楚墨讓她覺得她就是個外人,不,她連外人都不如,那時她明明就住在邊疆的將軍府里,可他卻派人軟禁了她,還讓那個女人出面宴客。他、他簡直就是……對她連基本的尊重都沒有嘛。她的心好痛。
銳王妃柳眉皺起,頓時惱了。她原本就不太喜歡荊楚墨這個女婿,她總覺得他是一個只會打仗的莽夫,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寶貝千金。當時若不是王爺和皇帝力保,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把凝兒嫁給他的。如今,那個莽夫果然辜負了凝兒。銳王妃後悔不已,當初她就不該心軟,同意了這門親事。
「哼,一介武夫,娶了我家像嬌花一樣的乖女兒,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居然還在外頭沾花拈草的。乖兒莫怕,咱們與他和離!」銳王妃怒氣沖沖地說道。
李韻凝軟軟地嗯了一聲,又道:「我已寫了和離書與他。」
聽到李韻凝的話,銳王妃先是愣了一愣,隨即釋然。她的凝兒隨她,眼裡容不得沙子,她早該想到凝兒會這麼做。
「離了正好,回來陪陪母妃。你和華華這一去就是兩個多月,我和你父王在家待著,實在冷清。」銳王妃柔聲說道。
李韻凝點了點頭,「母妃,我想去別院住住,那裡清靜。」實是擔心她的小姐妹們上門來看她,更怕她們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她關於荊楚墨納妾的事。此刻她什麼人都不想見,就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
她,更怡她們哪壺不開提哪壺地間她關於荊楚墨納妾的事:此刻她什麼人都不想見,就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
銳王妃點點頭道:「京郊的別院重新裝修完畢,明日我帶你去瞧瞧,看看哪裡不喜歡,讓人改。」
「嗯。」
銳王妃還想多聊聊天,但李韻凝倦極、累極,斷斷續續應了她幾句,便沉沉睡去。
【第七章】
又過了兩日,李韻凝的好友蔣氏下了帖子過來邀約她去府上參加詩社聚會。想了想,李韻凝決定去,可銳王妃有些擔心她,勸她若是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李韻凝輕輕搖了搖頭,「母妃不必擔心,我心裡有數。」看皇帝哥哥的意思,她暫時還不能將和離之事公之於眾,為了安撫荊楚墨,穩定邊關戰局,她還得繼續扮演他的妻子。她已經在家裡窩了許久,就算以生病為借口,也不能再窩著了,她必須出去走走,讓所有人看到她和荊楚墨之間沒有問題。
「母妃陪你去吧?」銳王妃對這些貴女之間的勾心鬥角十分了解。有些人是真關心你,有些人則是等著看笑話,她不放心女兒一個人去。
李韻凝抱著銳王妃的胳膊,靠在她的肩頭上,軟綿綿地道:「母妃,我一個人真的沒問題。若是您陪著我去,就算沒問題也會讓人多心的。」
銳王妃想了想,確實是這麼個理,於是便不再強求,只是去把自己壓箱底的寶貝找出來,準備給她出去聚會用。
又過了一日,皇帝著人賞賜了一些東西下來,什麼東海的大珍珠、西域的玉石等等,賞賜的借口是荊楚墨立了功,斬了韃靼人的一個王子。
銳王妃明白,這是皇帝給李韻凝撐腰來了。只要有了皇帝的態度,那群女人在明面上不敢太過放肆。
不過,李韻凝去蔣氏府上赴宴的時候,並未太過張揚。她穿戴如以往,並不曾過於隆重或者樸素,也完全看不出她與往日有何區別。旁人猜不透她,三言兩語隱晦地說了幾句,便被她輕輕巧巧地打發了去。
到後來,蔣氏勸李韻凝吃魚,平曰里最愛吃魚的李韻凝陡然犯了噁心,吐了一回。眾人澈底懵了。
回到家裡,雲芍連忙稟告了銳王妃,王妃又喜又驚,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請了個知根知底的御醫來,診了半日,才知道原來李韻凝只是傷了脾胃,並不是懷孕。
銳王妃和李韻凝心裡皆是長長地鬆了口氣。
李韻凝很清楚,就算她心裡頭再不痛快,可時日這樣長,這日子總得下去不是?於是她索性恢復了原來的交際,時不時地就與京城貴婦們一起聚會消閑,參加詩社、打打葉子牌、聽聽戲、看看歌舞,日子倒也過得很快,一晃半年便過去了。
這日,荊華璋興沖沖地回到別院,到處找李韻凝。他里裡外外地跑來跑去,一疊聲地喊著娘親、娘親。
雲芍跟著他,嚇得小心臟撲通撲通亂跳,生怕他磕著、碰著,不住地叫道:「哎喲,小公子,我的小祖宗,您可跑慢點吧。」
李韻凝正在收集花瓣,打算學著做蔻丹玩,聽到他的聲音,從樹後走出來,笑道:「華華小心,這麼急急忙忙的,究竟出了什麼事?」她左手裡拿著鑷子,右手臂上掛著真絲做的布袋,袋子里裝著剛採下的花瓣。
荊華璋跑得氣喘吁吁、小臉通紅,他怪直跑到李韻凝身邊,「娘、娘。」他仰起頭用漂亮的眼睛望著她,眼睛里滿是驚喜和興奮的光芒。
李韻凝將鑷子和布袋交給雲芍,從袖子里拿出帕子,蹲下來細細地給他擦汗,含笑問道:「為什麼跑這麼快?」
荊華璋的小胸脯劇烈起伏,他拍了拍胸口,喘氣道:「爹爹要回來了。娘,爹爹要從邊關回來了。」
李韻凝呆了呆,神情略變了變,她暗暗吸了吸氣,問道:「聽誰說的啊?」
「太子跟前的洪鐘說的。」
「嗯?」李韻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華璋抓著她的袖子,激動地道:「他們說爹爹要班師回朝了。」
荊楚墨?他、他真的要回來了?可是,以前他若要回,總要到年節才回,在京里待不上一個月就得走。但現在是九月,他怎麼那麼早就回京?難道說,他也急著回來……想與她和離?
李韻凝的臉色變了變。
「娘,我們回將軍府吧,我們在自己家裡等著爹爹回來。」荊華璋眼巴巴地望著李韻凝,一臉的孺慕。
李韻凝淡淡地笑了一下,「別院住著不好嗎?」
「好是好,可是兒子還是想回將軍府。」將軍府才是他的家,這裡再好也只是外祖的家。
李韻凝想了想,摸著他的小臉,溫柔地道:「可娘喜歡這裡怎麼辦?」
荊華積忽然想起娘親和爹爹在邊關的時候,似乎兩個人都不開心,他眼睛里的神采忽然暗了下來,「哦,娘,兒子去溫書了。」
李韻凝點點頭,溫柔地說道:「華華乖。」她歉然地望著兒子小小的背影,心中十分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