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元秀才將近四十了才得了這一雙兒女,而且都長得玉雪可愛,十分聰明伶俐,尤其是大女兒元滿娘,誰見了都要誇上一句像觀音菩薩座下的小玉女,元秀才對這個女兒可是疼得緊,有時候就連王氏都要嫉妒了。
原本兒女雙全,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十分幸福美滿,只是好景不長,王氏突然得了重病,元秀才散盡家財為她治病,卻也只是多拖了幾年,王氏最終還是撒手人寰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元秀才為了替妻子治病,跟村頭李地主家借了不少錢,本來說好了可以慢慢還,可是李地主家的人卻趁元秀才不在家,帶著欠條去了元家,說元秀才用女兒抵債,想強行將元滿娘搶走,沒想到這小姑娘是個烈性的,不願當李地主那腦滿腸肥的兒子第六房小妾,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一頭撞在了柱子上。
李家人雖然平時在村子里橫行,卻是欺軟怕硬的,怕攤上人命官司,趁著周圍沒人,他們悄悄把元滿娘扛回元家,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就這樣,元滿娘香消玉殞,取而代之的是從異世穿越而來的元滿。
迷迷糊糊的又過了一夜,天才蒙蒙亮,元滿就被窗外嘈雜的聲音給吵醒了。
她的頭已經沒有之前那麽痛,這會兒瞪大了雙眼,努力的想聽清楚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元珀跪在地上,元秀才拿著一根拇指粗的長竹鞭就要往他身上抽,周圍的鄰里之前還在旁邊看熱鬧,直到見元秀才真的動手了,忙不迭的上前攔住他。
鄰居大娘們七嘴八舌,大意是說,這罵歸罵,要是打壞了孩子那可就不好了,若是像她們自家那些糙小子打一頓也就打了,可是這珀哥兒是個讀書人,長得細皮嫩肉的,哪能和村子里的糙小子一樣挨自家老子的棍棒呢?元秀才現在生氣想教訓孩子,但過後後悔的還不是他自己?
況且這珀哥兒長得好,見了她們總是笑咪咪的問好,可討人喜歡了,就算是元秀才捨得打,她們也不樂意呀!
由此可見,無論是在什麽年代,長得好看都是極其有優勢的一件事情。
在屋裡聽清了來龍去脈,元滿趕緊起床,元珀出生的時候身子骨就不大好,小時候更是大病小病不斷,原主以前一直認為是自己在娘胎的時候奪了弟弟的營養,弟弟的身體才會這麽虛弱,對他很是愧疚,十分的愛護他。
而元滿徹底的融合了原主的記憶之後,已經分不清在現代的二十年究竟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只是一個夢——她總覺得,她就是原本的元滿娘,她們是同一個人。
總之眼下元滿聽見自己疼愛的弟弟要被父親教訓,顧不得隱隱作痛的腦袋,掙扎著就要出去看看。
元秀才被人攔著,只能舉起竹鞭指著元珀訓道:「你以為自己年紀大了翅膀就硬了是不是?小小年紀不學好偏要學那些紈褲公子哥蹺課,若不是你先生昨天來跟我說,我都不知你已經半旬沒去書院了!」說著,元秀才火氣更旺,拿起竹鞭又想往元珀身上抽。
眾人又是一番勸阻,這時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
「爹,有什麽事進屋再說吧,為了這點小事驚擾了各位鄰里多過意不去呀。」元滿傷了腦袋,一大聲說話腦殼就疼得很,於是只能柔聲說話。
她這副細細弱弱說話的樣子著實招人心疼,元秀才也顧不上教訓兒子了,怕女兒吹了風受涼,趕忙扶著她進屋去。
元珀跟剛剛攔住父親的伯母嬸子們道過謝,然後也回屋裡看望姊姊去了。
圍觀的熱心鄰里們見當事人都不在了,沒一會兒也就散光了。
堂屋裡也是空蕩蕩的,除了一張破舊的桌子和兩、三張椅子之外就沒有其他傢俱了。元滿也沒心思感嘆這個家裡的窮困,她先細細的安撫了一下自己的老父親。
「爹,有什麽事慢慢說,不要動氣,小心傷了身子。」
元秀才嘆了一口氣,覺得還是只有女兒最貼心。
「我知道你素來疼你弟弟,只是他這次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些,我這才忍不住動手教訓他。」
元秀才算得上是老來得子,平時十分疼愛這一對龍鳳胎,別說是動手教訓,就是大聲一些罵孩子都是極少的,如今他卻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打兒子,想必不僅僅是因為蹺課一事。
元滿扭頭去看元珀。
元珀站在元滿身旁,他的身子有些瘦弱,比起同齡人來矮了小半個頭,十三歲的少年郎看起來只有十一歲出頭。他身上穿著有些破舊的灰色長袍,上面打了不少補丁,但十分的乾凈整潔。他的長相結合了父母的優點,眉清目秀的,現在還是個未發育的少年郎,光看相貌的話倒是有些雌雄難辨。
此刻他緊緊的抿住嘴唇,一言不發。
元滿心知她這個弟弟十分倔強,不想說的話是無論如何也撬不開他的嘴的,於是她只得又去問元秀才,「爹,究竟發生了何事?」
元秀才瞪了眼元珀,才對元滿說道:「你弟弟他不僅蹺課,還跟著鎮子上的那些二世祖打先生!讀了這麽多年的書,連尊師重道都不知道,這聖賢書簡直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元滿驚訝的看了一眼元珀,弟弟雖然看起來瘦瘦小小、文文靜靜的,沒想到骨子裡居然是個熊孩子啊!
元秀才越說越生氣,用力地一拍桌子,「你明日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去上學,還要給先生負荊請罪知不知道?!」
「不去。」
「你說什麽?」
元珀抬起頭,滿臉倔強的道:「我說我不去。」
元秀才火冒三丈,手裡的竹鞭還沒扔掉,舉起來就刷刷的往元珀身上招呼,「啪」的一下,「你去不去?」
「不去。」
再「啪」的一聲響,「我再問一遍,你到底去不去給先生賠罪?」
「我不去!」
這父子倆一個比一個倔,一個拚命的打,一個打死不鬆口。
元滿急得拉這個、勸那個的,「欸,爹你別打了……阿珀你就服個軟吧……」
沒個人理她,元滿情急之下撫著額頭「哎喲哎喲」的喊疼,這法子果然有效,父子倆當下也不嘔氣了,飛快的走到元滿旁邊,問道——
「滿娘,你沒有事吧?」
「姊姊你怎麽了?」
元滿心裡鬆了一口氣,面上卻是故作虛弱地道:「沒事,你們放心吧。」還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安撫他們。
然而看著元滿這個笑,他們更不放心了。
元秀才道:「大夫說了你正在養傷,切忌情緒波動過大。」說完還瞪了兒子一眼。
元珀心下愧疚,乖乖向姊姊道歉,「姊姊,對不起,都是阿珀不好。」
見弟弟用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她,元滿本就沒有生他的氣,這下心更軟了。她摸摸元珀的腦袋,說道:「是姊姊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不關阿珀的事。」
被姊姊溫柔的摸了摸頭,元珀眼睛都亮了,臉上還有些泛紅,只是嘴上卻嚴肅的說道:「我已經長大了,是個男子漢,姊姊以後可不能隨意的摸我的腦袋了。」
「啊?這樣呀,那姊姊以後不摸便是了。」元滿故意低落的說道。
元珀看到姊姊失落的樣子,頓時著急了,結結巴巴的說道:「如、如果姊姊想、想要摸阿珀的頭的話,勉強一下也是可以的……」說到後面聲音越小。
元滿噗哧一笑,輕輕的揉了揉他的頭髮,「阿珀真好呢。」
這邊姊弟兩個相處得其樂融融,旁邊坐著的元秀才重重的咳了一聲,元滿這才端正態度,問道:「那阿珀能不能告訴姊姊,你為何不願去書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