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錦書哭笑不得,端著那隻空碗出去了。她剛出去沒多久,就見澍香一臉朦朧的走了進來,頭髮有些鬆散,衣服的帶子也系錯了一根,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看到尚宛妗,澍香精神了一些,走上前檢查尚宛妗的胳膊,頓了頓,道:「小姐昨晚睡了幾更天?這麼早,疼醒的嗎?」
她年紀比錦書和澍荷都要小,素日里,有什麼事情都有錦書和澍荷頂著,所以還保留著幾分小孩子的心性。
她說著就帶了幾分哭腔:「錦書姐姐說小姐背上起了一層汗,這得多疼啊!婢子跟了小姐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小姐受過這麼大的罪!」
尚宛妗嘆了口氣,道:「就此一回,以後我再也不要受這等罪了。」
「對!」澍香紅著眼睛點頭,「以後婢子要好好跟著小姐,婢子跟錦書姐姐學武,再也不讓小姐挨打了。」
尚宛妗聽著她這話,臉上有了幾分笑意,一時之間倒轉移了不少注意力。伸手捏了捏澍香的臉頰:「你呀!」
廚房裡是長期備著熱水的,錦書也不叫別人,自個兒親自端了熱水來,替尚宛妗擦了身子,換了身中衣。想了想,又給她換了床褥子,這才把人安頓在朱床上。
尚宛妗道:「我這會子睡不著,屋子裡有些悶,開會兒窗吧!」
澍香忙答應著去了,剛走到窗戶邊,就咦了一聲。
「怎麼了?」錦書問道。
澍香打開窗戶,然後拿起梳妝台上的一個荷包,走了過來:「這玉小姐平日里不是都放在枕頭下面么,怎麼昨晚放到梳妝台上去了?若是不小心放丟了,多可惜呀!」
錦書走了過去,從澍香手裡接過荷包一看,滿臉疑惑,問尚宛妗:「婢子記得是壓在小姐枕頭下面的啊,怎麼到這兒來了?」
說完她視線落在梳妝台上的一個白瓷瓶上,白瓷瓶很小,瓶嘴塞著裹了紅布的木頭塞子,一看就是藥瓶。
她拿到手裡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這是什麼?有誰送葯來了嗎?」
澍香茫然的搖了搖頭。
尚宛妗扭頭看過去,錦書立即把東西拿到她眼前來,裝玉的荷包依然放到枕頭下面,白瓷瓶則放到了尚宛妗的手裡。
尚宛妗打開瓶塞,倒了一點在手裡,是褐色的米分末,放到鼻子邊仔細聞了聞,有木豆葉、明雄黃、硃砂、當歸尾、麝香、冰片等東西,應當是上好的傷葯,也不知道是吃的還是灑在患處的。
她把瓶塞塞回去,然後遞給錦書:「收起來放著吧。」一邊接過澍香遞過來的濕毛巾擦了擦手。
這東西,是長邪留下來的無疑了。
尚宛妗覺得自己完全看不透長邪這個人了,說他不好吧,無緣無故的,又幫了她不少忙。說他好吧,又總做讓她為難的事情,說讓人生氣的話語。
錦書看尚宛妗這樣,就知道這葯不是來歷不明的了。於是問道:「小姐,這葯好不好?」
「應該還不錯吧!」尚宛妗看了錦書一眼,不明白她想說什麼。
錦書道:「既然是好葯,幹嘛還收起來?豈不浪費了送葯人的一片心意。」
尚宛妗搖了搖頭,問道:「怎麼用?」
是啊,怎麼用!錦書和澍香一聽這話,整個人就愣住了。這葯若是外敷的,拆掉夾板上藥,小姐豈不是又要受一次罪?更別說拆夾板可能會影響骨頭的癒合了。這葯若是內服的,余大夫已經開了口服的葯了,若是藥性相衝,豈不是害了小姐!
錦書把瓷瓶同其它常用膏藥一起收了起來,嘴裡嘟嚷道:「這送葯還不如給小姐送幾支安神香呢!」
尚宛妗不欲繼續把話題落在長邪身上,開口道:「咱們屋裡還缺他那幾根安神香不成?」
錦書和澍香對視一眼,立馬會意,不再說這件事……心裡的嘀咕卻沒有消去,這葯到底是誰送來的?小姐似乎不喜歡那人。
尚宛妗一直同錦書和澍香閑聊到五更天,這才迷迷糊糊睡去。三個人都困得很,錦書和澍香見她睡了,便一個睡在腳踏上,一個睡在外間,打算再眯一會兒。
這一眯,就睡死了過去。直到屋子門被一腳踢開。
睡在外間的澍香睜開眼睛,就看到繼夫人匆匆走了進來,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穿過珠簾,往裡間走去。
尚宛妗聽到聲音,驚醒過來。錦書也醒了過來,看到尚宛妗還有些迷糊的眼神,心裡一股憤怒,她家小姐受了那麼大的罪,連覺都不能好好睡了么!
然後就看到鍾雪盈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曲嬤嬤和雀兒。
尚宛妗眼神一冷,轉頭看向鍾雪盈:「夫人這是做甚?」
鍾雪盈看到神色憔悴的尚宛妗以及吊著的胳膊,先是有些快意,又想到自己來這裡的目的,臉上浮現出一股不甘的神色來。
「還不快洗漱,宮裡來人等著呢!」
宮裡來接尚宛妗的人,領頭的便是當今太後身邊的游姑姑。她進宮陪皇后說話,見過幾次。在太後面前還算得臉。
若說昨日他們還有些懷疑韓閬在扯謊,今日見了游姑姑,這懷疑也就煙消雲散了。
若不是為了讓游姑姑回去之後在太後面前誇她幾句,她才不會扮慈母親自來叫尚宛妗起床呢!
尚宛妗只當那宮裡來的人是錦王韓閬的人,為了圓昨天扯的謊來的,因此也不跟鍾雪盈說什麼,自顧自的吩咐錦書伺候穿衣洗漱。
鍾雪盈見尚宛妗屋子裡的人都不理她,心裡燒著了一把火。可想到外面等著的游姑姑,又不甘心就這麼出去了……總要陪著尚宛妗一起出去才顯得她這個做繼母的憐惜原配的孩子!於是抬腳往外走了兩步,又轉過身自個兒找了個椅子坐下等著。
雀兒不滿,故意大聲嘟嚷道:「大小姐未免也太不守規矩了。平日里不來給夫人請安也就罷了,如今夫人親自來接她,她還這般……」
「雀兒!」話還沒說完就被曲嬤嬤喝止了。
尚宛妗側了側身子,一邊由著澍香給自己梳頭,一邊眼不錯的盯著曲嬤嬤看。她這姿勢有些彆扭,眼神落在曲嬤嬤眼裡,就帶了些陰測測的感覺,一下子把人給震懾住了,都安靜了下來,等著尚宛妗梳妝完畢。
尚宛妗出去的時候,游姑姑正在同尚老夫人一起用早餐。尚知章還沒有來得及給尚老夫人請封誥命,因此,游姑姑與尚老夫人同桌吃飯,也不算是逾矩。
尚老夫人倒是很以此為榮,自己沒怎麼動筷子,一個勁的勸著游姑姑吃,神情作態看起來頗為殷切。
鍾雪盈見狀悄悄的撇了撇嘴,覺得尚老夫人有些給武威侯府丟臉。
尚宛妗是喝了一碗粥過來的,游姑姑見她跟自己見禮,也不繼續吃下去了,轉頭就著隨行宮女的手漱了口,起身道:「尚大小姐這就隨奴婢一起走吧!」
尚宛妗只帶了錦書一人,跟著游姑姑等人出了侯府大門。她出門的時候剛吃了生骨回氣丸,這會子胳膊不大疼,臉色好看了許多。
游姑姑跟在太後身邊很多年了,如今四十多歲了,沒有自己的孩子,看到十多歲的小娘子就心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