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等尚宛妗洗漱完畢,換上中衣,小奶狗也洗完澡了。之前三舅舅來的時候說了一些養京巴犬的禁忌與常識,給小奶狗洗澡,是不能用皂角的。因此,澍香洗廢了三盆水,小奶狗臉上的墨漬也沒有洗乾淨,有種灰撲撲的感覺。
就算灰撲撲的,澍香還是喜歡得不行。
她一邊用干布給小奶狗擦身子,一邊對尚宛妗道:「小姐,毛毛狗身上還濕著呢,就這麼不慣怕是要生病。而且小奶狗多動,晚上放在小姐的寢卧,怕是要打擾小姐的睡眠。」
澍香抬起頭來,眼巴巴的看著尚宛妗:「小姐,讓婢子照顧毛毛狗好不好?」
尚宛妗和澍荷對視一眼,忍不住失笑。
澍荷促狹道:「小姐,別給她,這丫鬟大膽得很,說不得就據為己有了。」
澍香不知道澍荷是在打趣自己,聽她這麼說,立馬就急了:「小姐,婢子不是,毛毛狗是小姐的,婢子怎麼敢跟小姐搶?澍荷她太壞了。」
尚宛妗笑盈盈地看著她,並不說話。
澍香更著急了,急忙道:「婢子跟府里的老嬤嬤們打聽過了,這小狗聰明著呢,小姐給了它名字,又供它吃喝,每日再陪著它玩一玩,它心裡肯定是只認小姐一個主人的。別人對它再好也搶不走。」
「再說了,婢子自個兒都是小姐的,還跟小姐搶什麼狗啊!」澍香一著急,就有些口不擇言了。
她這樣,尚宛妗居然有些不好意思逗下去了。擺了擺手,笑道:「你願意帶在身邊就帶在身邊,明兒個當值可不許犯困!」
「婢子精神好著呢!」澍香心裡鬆了口氣,臉上露出傻笑來。
等花園那邊戲班子結束時,時辰已晚,外面已經開始了宵禁。那些來不及回家的賓客,都被二夫人安排著在武威侯府住了下來。
尚宛妗躺在床上剛眯眼,就聽到房門被敲響了。
錦書睡在外間的軟榻上,聽到聲音,忙對著裡面道:「小姐,婢子出去看看。」
然後起身,點了油燈,就去開門。
一開門,就對上了顧老夫人那張吊梢著眼睛看起來有些刻薄的臉。
顧老夫人皺了皺眉:「這才多早,就睡了?」
錦書訕笑:「小姐近日乏了。」
說話間,尚宛妗已經自顧披著衣裳走了出來,恭謹的行了禮,道:「外祖母可要進來坐著喝杯茶?」
心裡卻有些奇怪顧老夫人的來意。
「不用了。」顧老夫人撇撇嘴,伸手從身後拉出兩個小娘子來:「今日人多,沒有準備那麼多客房,這兩個丫頭,今晚就跟你一起睡了,你安排一下。」
偌大的武威侯府,豈會連這麼點客房都沒有!
尚宛妗心裡嘀咕,然後扭頭朝兩個小娘子看過去,正是黃悠和顧菱。
黃悠笑嘻嘻的跟尚宛妗打招呼:「妗大表姐。」
顧菱則懂事知趣一些,盈盈福了半福:「妗大表妹,今晚要打擾你了。」
「什麼打擾不打擾的。」顧老夫人有些不耐,「她是主,你們是客,接待你們本來就是她的本分!」
顧老夫人扭頭對尚宛妗道:「人已經給你帶過來了,看在你武威侯府大小姐的名頭上,也要多用些心。我這便回去睡覺了。」
尚宛妗被她這話氣得不行,可又想到外祖母會這麼對待她都是因為五石散的緣故,只好把心裡的不悅憋在了心裡。
目送顧老夫人進了隔壁房間,尚宛妗才把顧菱和黃悠往屋裡讓,嘴裡問道:「黃表妹和顧表姐是洗漱了過來的,還是要再洗漱一次?」
語氣不顯熱絡,也不顯得冷落了客人。
「尚未曾洗漱,我們是直接從花園那邊過來的。」顧菱道。
尚宛妗便吩咐了錦書去隔間的茶水房叫當值的婆子去打水。今日當值的正是沈嬤嬤,尚宛妗這幾日要沈嬤嬤打聽顧老夫人那邊的消息,所以又把她提拔到了身邊伺候。錦書叫醒沈嬤嬤,沈嬤嬤立即出門叫了粗使丫鬟一起去廚房打熱水。錦書則帶了顧菱和黃悠身邊的丫鬟下去洗漱。
顧菱和黃悠確實是打著和尚宛妗夜聊的目的來的。大家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同齡小娘子,繡花樣子啊,平日里都學什麼功課啊,自己的丫鬟都會梳什麼樣的髮髻啊,自己的哥哥會給自己帶什麼小玩意兒進府來啊等等,只要想聊,可以聊的話題總是特別多的。
誰知尚宛妗等她們洗漱完畢之後,招呼著都躺在了寬大的朱床上,打了個哈欠,說了聲「睡吧」就沒聲兒了。
「妗大表姐?」黃悠說了好幾句話,等等不到尚宛妗的迴音,不由得喚了起來。
錦書在外面值夜,她聽到黃悠的喊聲,起身走到隔斷處,掀起珠簾,小聲問道:「黃小姐有什麼事情嗎?我家小姐最近實在有些辛苦,今兒個又起得早,這會子怕是困得睡著了。」
黃悠啞然,半晌,不情不願道:「無礙。」
錦書這才放下珠簾轉身回了榻上。
顧菱和黃悠總算是安分了下來……人家又累又困已經睡著了,總不好把人家再弄醒吧!那就不是來做客的了,那是來當大爺的!
不提未達目的的顧菱和黃悠心裡有多憋屈,聽到旁邊兩人安靜下來之後,尚宛妗心裡閃過一絲舒爽的感覺,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尚宛妗一大早就醒了。讓錦書伺候著洗漱更衣,等她都穿戴好了,顧菱和黃悠才醒了過來。主人家都已經起床了,她們還賴著像什麼樣子,顧菱忙拉了還想睡個回籠覺的黃悠一把,一邊致歉一邊起身。
尚宛妗抿了抿嘴,道:「顧表姐和黃表妹不必著急,我先去給爹爹請安。」
尚知章不待見她,鍾雪盈也不喜歡她,所以平日里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今日卻不一樣,武威侯府裡面還有不少外人,尚知章一定不願意讓外人看到家裡的真實情狀,自己今日若真的不去請安,只怕尚知章又要找借口沖著她發一通火了。
到了武成院,便見鍾雪盈坐在梨花木太師椅上靠著,性子有些懨懨,尚宛儀和尚宛逑在她跟前伺候,顧姨娘坐在一邊的錦杌上冷冷的看著,岳姨娘卻跪在地上,她頭挨著地,看不出表情。
尚宛妗有些訝異,然後一扭頭就看到正被丫鬟束髮的尚知章。
心裡更奇怪了,鍾雪盈一心想要籠絡自己丈夫的心,所以尚知章在家裡的時候,不管什麼事情,鍾雪盈都喜歡親力親為或者親口指導。
比如說束髮這件事,她雖然很少親自給尚知章束髮,可每次束髮用的紫金冠或者別的什麼,都是她選好丟給丫鬟的。
今日這是什麼情況?
神色不變的給尚知章和鍾雪盈請安,二人今天居然立馬就開口叫她起身了,難得的沒有為難她的心思。
倒像是吵架了!尚宛妗心裡想著。
不過,尚宛妗心裡覺得有些古怪,尚知章這個人在家裡有些唯我獨尊,對鍾雪盈素來是管教多於疼愛,鍾雪盈這幾個月又樂意服從他,這兩人能吵什麼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