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章奇怪道士闖香閨】
另一邊,尚宛妗同錦書尚未走到顧姨娘的門前,就見董天行手裡拿了個小布包走了出來。他見到尚宛妗主僕兩人,愣了一下,沖著她們點了點頭,抬腳便離開了。
在他走過身邊的時候,尚宛妗整個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卻忍耐著沒有回頭。
她不知道為什麽這一世的情況跟她所知道的產生了偏差,卻也知道避免打草驚蛇的道理,於是不動聲色,放輕了腳步聲繼續朝前走。
錦書機靈,雖然不明白尚宛妗為什麽這樣做,也跟著放輕了步子。
到了顧姨娘的房門前,尚宛妗並沒有伸手敲門,而是定定的站在了那裡,主僕二人豎起了耳朵,聽著裡面的人說話。
「娘,你說董叔叔辦事穩妥嗎?」
這是尚宛妗記憶中的「嫡姊尚宛妗」的聲音,由於自清醒後經歷了那麽多詭異的事情,尚宛妗這會子反而沒有太驚訝,耐著性子繼續往下聽。
然後是顧姨娘的聲音響起,她的語氣帶著笑意和寵溺,「儀姐兒,這事情有娘和你董叔叔為你操持,包準是妥妥噹噹的,你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出了事情,自有你董叔叔頂著,再不濟還有娘呢,你安心便是。」
「娘,董叔叔跟咱們住在一個客棧,萬一被尚宛妗撞見了可怎麽辦?」
「怕什麽,她又不認識你董叔叔。再說,她之前被你一推磕了頭,這會子正耍小性子賴著不走,等著我去哄她呢,哪裡會出門!」
「那便好,娘,若是董叔叔布置好了,她還不肯走,我就大人有大量去哄著她,大不了跟她道個歉就是了。」
「儀姐兒最乖了,你明白娘的苦心,娘做什麽都值得了。」
門外,尚宛妗聽了這些話,只覺得渾身冰涼。在她的記憶里,顧姨娘雖然是她的生母,卻跟嫡姊的關係好得不得了,總是教她該禮讓嫡姊,或者是勸著、哄著她為嫡姊背黑鍋。她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只是因為骨肉親情不肯懷疑罷了,這會子聽了這些話,將過去那些疑點一連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什麽骨肉親情,原來她根本不是顧姨娘生的女兒,而是真真正正的尚家嫡長女!
方才沈嬤嬤給她喝的葯裡面摻了商陸和曼陀羅,定是顧姨娘讓人做的,而這兩種都是讓人腦子混沌的毒藥!
想必是顧姨娘和董天行勾結,在狐狸嘴借著山匪的名義殺害尚家下人,只留下自己的心腹,又讓她失憶,對換了她與尚宛儀的身分。父親十二年來不曾見過自己這兩個女兒,如何能夠分辨得出來?於是她這堂堂嫡女從此成了低人一等的庶女,在夾縫中生存,而卑微的庶女卻成了武威侯府的嫡長小姐,在府里府外耀武揚威。
好狠毒的計謀!尚宛妗雙手握成拳,指甲扎進了手心,她也不覺得疼,心裡又驚又怒的同時,也真誠的感謝上天,讓她重活一世發現了這驚天的陰謀!
錦書雖然不明白顧姨娘和尚宛儀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心裡卻有些不滿,二小姐居然喊一個姨娘為娘,實在是有些亂了規矩,沒有把去世的夫人放在眼裡。
當尚宛妗主僕兩人正皺著眉,面前的房門忽然被打開了,顧姨娘和尚宛儀面上驚疑。
尚宛儀脫口而出,「你怎麽在這兒?」
尚宛妗掃了尚宛儀一眼,果然她就是「嫡姊」的模樣。
顧姨娘心下懊惱,暗罵尚宛妗怎麽這會子來了,也不知道都聽了些什麽去,面上卻擠著笑,快步迎了上來,抓著她的手熱情道:「元娘來了怎麽也不進來?外面多冷啊,快到這邊來烤火,裡面煨了栗子,等下讓竹枝剝給你吃。你手這麽涼,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她說話的同時,一個長相清秀的丫鬟忙端了個錦杌放在黃泥爐旁邊。
錦書心裡有些著急,若是顧姨娘知道她和小姐在外面聽壁腳,小姐是主子不會怎麽樣,她卻是要受罰的。
尚宛儀見尚宛妗不說話,臉色有些黑,抬了抬下巴,用傲慢掩飾自己的心虛,「尚宛妗,你剛剛該不會是躲在外面聽我和姨娘說話吧?」
「二娘!」顧姨娘忙給尚宛儀使了個眼色,阻止她繼續說下去,然後轉頭看著尚宛妗,「元娘,你是姊姊,別跟二娘計較。」
尚宛妗眨了眨眼睛,有些木木的樣子,直到錦書拉了拉她衣袖,才猛地回過神來,看著顧姨娘,「姨娘,你怎麽過來了?」
顧姨娘狐疑的看了看尚宛妗,又瞧了眼一邊的錦書,「元娘這話是怎麽說,不是你來找妾身的嗎?」
尚宛妗這才詫異的掃了眼房間,語氣中帶了些疑惑和驚異,「我明明在房間里發愁怎麽才能不喝葯,怎麽就到了姨娘房間里來了?」又轉頭問錦書,「這是怎麽回事?」
錦書立刻會意,開口便道:「小姐不是說想來看看顧姨娘嗎,怎麽轉頭就不記得了?」然後似是想到了什麽,誠惶誠恐道:「小姐恕罪、姨娘恕罪,婢子這段時間耳朵發炎,話聽不大真切,許是婢子聽錯了才把小姐帶過來了。」
「是嗎?」顧姨娘收斂了目光中的警惕,對尚宛妗道:「元娘既然來了,就烤烤火,吃幾顆栗子吧。二娘知道自己傷了元娘,這會子正自責呢。親姊妹沒有隔夜仇,你們姊妹好好說說話。」然後,她不動聲色的對尚宛儀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套尚宛妗的話。
尚宛儀雖然不喜歡尚宛妗,卻也知道這關係到她們母女倆的大事,所以強壓著性子跟尚宛妗道了歉,兩姊妹說笑起來。
尚宛妗也不知道怎麽了,說起話來有些顛三倒四的,明明是去年發生的事情,偏說是昨天發生的,甚至連舉家遷往錦都的事情也要尚宛儀提醒才想得起來。
尚宛儀本來就不情願跟尚宛妗打交道,這會子見她這樣更是著惱,便閉了嘴巴,不肯跟她繼續聊下去。
尚宛妗見尚宛儀不願意理自己,立刻開口告辭,說是要趕緊回房間喝葯。
顧姨娘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尚宛妗的神色,臉上浮出笑意來,熱情的把人送到了門口,轉身就吩咐自己的大丫鬟竹枝,「大小姐年紀輕,臉皮薄,就算有什麽需要的也不好意思開口。你跟過去看看她那邊有什麽缺的,都給添上。」
竹枝忙答應了,領著尚宛儀和錦書離開。
等人走了,顧姨娘接過暖暖的手爐捧在自己手上,壓低了聲音問竹香,「錦書耳朵發炎了?」
竹香一邊用錦帕托著一顆烤栗子剝,一邊點頭回話,「前些日子錦書耳朵裡面長了顆疹子,她非要用手去摳,結果破皮了,前兒個就有些發炎,還找沈嬤嬤要了土方,用韭菜抹呢!」
顧姨娘低頭沉吟了一番,想起錦書剛剛進屋時確實是帶著淡淡的韭菜味兒,這才鬆了口氣。
尚宛儀撇撇嘴,「娘,您何必這般小心翼翼?錦書就算聽了去又如何,到時總不會還留著她的性命,倒是尚宛妗剛剛的反應有些奇怪。」
顧姨娘道:「她喝那摻了商陸和曼陀羅的葯已經有兩三天了,只怕腦子已經出現混亂,會那樣也不足為奇。」見尚宛儀一顆接一顆的吃栗子,她又笑道︰「多大年紀了,還這麽貪吃,這客棧的房間小,要是積食了,都沒辦法活動活動消食。」
尚宛儀是個極重口腹之慾的人,若是平時顧姨娘這般說,她一定會反駁,可現在她知道了顧姨娘的計畫,雖然還沒得逞,她卻覺得自己已經是尚家的嫡長女了,一個侯府的嫡長女怎麽能是一個貪嘴的?她心裡生出了這樣的覺悟,於是將剛送到嘴邊的栗子又放回黃泥爐邊的瓷碗里。
竹枝是顧姨娘身邊的心腹丫鬟,她是個愛漂亮的,身上的衣裳料子極好,卻有些單薄,待在房間裡面有燒炭爐還好,一出了房間,被寒風一吹,就忍不住瑟瑟發抖。
竹枝扭頭看了眼走廊外面越飄越起勁的鵝毛大雪,哆嗦了一下,牙齒直打顫,對尚宛妗道:「大小姐,天兒冷,咱們快些走,要是凍壞了您,大家都要心疼的。」
尚宛妗笑了笑,她就是故意慢騰騰的走的,聽竹枝這麽一說,不但沒有加快腳步,反而停了下來,靠著欄杆伸手去接外面的雪,一副心情極好的樣子,「我不冷,錦書給我穿了斗篷呢!再過十來日就到了南方,到時只怕見不著這麽大的雪了。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錦都這個時候,或許正是飛花時節也說不定。」
竹枝恨得牙痒痒卻不敢發怒,僵著一張笑臉,道:「飛雪有什麽好看的,等到了錦都,小姐見了飛花,就再也不想見到這飛雪了呢!」
尚宛妗抿了抿嘴不說話,接雪的那隻手冷了,就縮回來讓錦書給她暖著,又伸出另一隻手去接雪花,一點也沒有回房間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