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覺羅氏是女人,女人就指望能一家人安安穩穩過日子,舒心才好,權勢滔天也沒什麼用。崇禮想著男子漢大丈夫還是要有點追求,不過他沒在這當口同福晉頂嘴,聽福晉那麼說,就跟著點頭:「你說得對,胤禟這麼窩囊著是挺好的,皇上不猜忌他,兄弟不惦記他,日子平順。」
「你才窩囊!前頭不是還說他要領差事真正為皇上分憂了?」
崇禮點點頭,「誰都不想要這個攪屎棍,還是四貝勒人好,願意帶他,說是年後就要去戶部報道。」
「三叔第一想去的不就是戶部?那還不好?」
是啊……老三崇文最想去的就是戶部,戶部好撈油水。
可那也得是沒有四貝勒的戶部!
有四貝勒管著,賺頭沒有,事情一堆。
由七斤而起的這場小小風波過去以後,京城裡迎來了全年最冷的隆冬時節,城中接連飄雪,雪深數尺,鋪天蓋地一片銀白。外邊天寒地凍,屋裡有炭盆有火炕,倒還暖和。寧楚克原先覺得這一冬會很難熬,一來七斤太小,這當口處處都要仔細,丁點大意不得;二來她原先就是耐得住熱就怕受凍的類型,一冷起來癸水那幾日就很難捱。冬天對她們母女二人都不友好。
而最近,寧楚克有了新發現,彷彿就是從七斤出生以後,再逢月事她就鬆快很多,雖然還是感覺不自在,不像以前疼得要命。
如果說八月份是巧合,之後月月都是如此,說明情況的確轉好了。
太醫給看過,也沒說出個子丑寅卯,只是講有這種情況,有些人當姑娘的時候反應大,成親之後就好很多,也有人是生完孩子好起來……這總歸是好現象。
寧楚克心裡高興,還在看顧七斤之餘提筆寫了封信讓胤禟幫著送回娘家。
七斤這個情況,她輕易走不開,短時間內沒可能回娘家,要見面恐怕得等出宮建府之後。因為見一面不容易,她通過書信告知了自己的情況,說各方面都很好,皇阿瑪寬厚,宜妃娘娘也是和善人,胤禟雖然才大婚一年多,已經是很合格的相公以及父親,他真正成了家裡的主心骨,很多事情別人想不到他都能想到,有他少了很多手忙腳亂。
這封信講的都是瑣碎的事情,就是想讓娘家人知道她過得好,等到說了個七七八八,寧楚克用大篇幅關心了家裡人,關心了雙親的身體,兄弟們的近況,又問舒爾哈齊是不是長高長壯了,還說真擔心到出宮的時候再見到他都認不出來,關心完自家人,她還沒忘記外祖父家。
寧楚克羅里吧嗦寫完,還纏著胤禟畫了兩幅小像,一張是她趴在小床邊看著七斤的樣子,還有一張是她坐在鋪著皮毛的軟榻上,懷裡抱著溫暖的襁褓,胤禟作這幅畫的時候正趕上七斤精神好,她方才睡醒,一會兒抬頭看向抱著自己的寧楚克,更多的時候同寧楚克一起盯著正在作畫的胤禟。
出生在七月末的七斤已經四個月大了,她比剛生下來那會兒更漂亮,白嫩嫩胖嘟嘟的裹在綉著萬字紋的襁褓里活像是福娃娃。
和大胖閨女比起來,寧楚克徹徹底底瘦回了原樣,要說的話,改變的就只有越發豐滿的上圍以及通身韻致。
她的腰又恢復成細細的樣子,雙腿也是纖長筆直,照寧楚克的說法是帶孩子累出來的。哪怕裡外都有一大堆奴才,她每天還是多出來許多事情,這個閨女讓她變了不少。
以前寧楚克脾氣不好還任性,早晨睡不夠死不起床,如今只要誰擱她耳邊說一句七斤如何如何,她翻身就坐起來了。這樣還算輕巧的,胤禟比她更能操心,又當阿瑪又當額娘說的就是他了。
也是因此,胤禟堅決不認為寧楚克瘦下來是七斤鬧的。
七斤多乖啊,福晉能這麼快恢復好身材靠的分明是他不懈努力,他負責長起來的肉全靠他消下去了。不說每天晚上,他一個月得有二十天在努力耕耘。
寧楚克這封書信合著生動傳神的小像送去提督府之後,沒兩日,宮裡又出了件大事情。十三阿哥胤祥的額娘——庶妃章佳氏在纏綿病榻數月之後,終於沒熬過這一冬,撒手去了。
哪怕早有徵兆,這對十三而言依然是個巨大的打擊,他額娘自打進宮以後從來沒晉陞過,一直頂著庶妃的名頭,不得寵,沒存在感,低調極了。皇上輕易都想不起這個人來,直到她去后,看到悲痛不已的胤祥,才終於良心發現給了章佳氏一道追封,冊為敏妃。
人活著的時候沒享什麼福,死了哪怕等來遺封,也叫人高興不起來。
從章佳氏斷氣那一刻起,十三就像靈魂出竅,他活在自個兒的世界里,不去聽別人說什麼也不關心周圍發生了什麼事。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下葬那日,敏妃入土之後,十三回來嚎啕大哭了一場,跟著就病了。
康熙叫梁九功跑了很多回,給他送了不少東西,又吩咐底下奴才仔細伺候。四貝勒胤禛也很擔心,他將用在胤禟身上的心思挪出許多來轉到十三這邊,希望能幫助他開解他讓他趕緊從喪母之痛中走出來。
胤禛同胤祥關係好,他這樣不稀奇,稀奇的是老十這個只會得罪人不會說話的還去找了十三好幾回。
十三的心情別人可能不懂,老十很懂,因為他額娘就是幾年前沒的。那也是在冬天,當時感覺從頭到腳都冷得厲害,心裡空空落落的十分孤單。想著這世間最疼自己的人就沒了,從前聽她念叨總是嫌煩,以後再也聽不到了,心裡又難受起來。
那時候幸而有九哥從旁支持,幫他度過了最低谷的一段時間,後來再想起額娘還是思念,總歸不像剛送走她的時候那麼撕心裂肺疼入骨髓。
他很幸運,他有九哥,不過十三也不錯,又四哥從旁點撥。
敏妃的離去沖淡了這一年的喜悅,這個年不似從前那麼熱鬧,不過悲傷和難過也沒持續太長時間,她下葬之後不出半月,一切都恢復了正常。要說有什麼改變,就是老十同老十三的情誼突飛猛進,他倆一夜之間就親厚起來。再有就是總是在作死的老十四終於陰溝裡翻船倒血霉了,起因也是敏妃的死,這當口別人都謹言慎行,他口無遮攔,最終釀成禍事。
那已經是在正月里,烏喇那拉氏來同寧楚克聊聊,問她出宮建府的事。
九貝勒府實際已經修繕好了,距離四貝勒府不遠,等他們搬出宮去兩家要走動就非常方便。烏喇那拉氏就是問她吉日擇好沒有,何時搬,要不要大辦一場?寧楚克說她和胤禟都沒這個心思,一方面擱閨女身上就要費不少心思,胤禟又讓四哥帶進了戶部,雖然做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剛去也不熟悉見天給人添麻煩事情做得一團糟。
就為這些,胤禟都急上火了,哪有功夫宴客?
聽她提到胤禟的業務能力,烏喇那拉氏就掩唇輕笑:「你聽九弟胡說吧,他自謙過度了,我們爺說九弟很適合在戶部發展,他就適合管錢。」
關於這個說法寧楚克也聽過,但是據胤禟說,他只想點自家的錢,點完看著錢生錢,朝廷的收入再多也提不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