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軍朝北方行進了一百多里,因為這裡有一處河段結了很厚的冰,突厥人可以從冰面上過來。前方西路軍和北路軍正在和突厥正面戰鬥,東路軍是殿後的軍隊,主要負責守住後方,阻止突厥騎兵侵入中原大地。
臨近年關,大家多多少少的都有了些思鄉的情緒,臘月二十八這天晚上,忽然有一支突厥騎兵偷襲東路軍大營。
營帳被燒,火光衝天。喊殺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費強和馬輝緊緊護著主子,從兩翼砍殺突厥兵。顧青山已經學會了一套槍法,雖然算不上出類拔萃的高手,但是自保還是沒有問題的。他有一個特別的優勢,就是能夜視,別人看不清的明槍暗箭他都能看清,自然可以避開很多傷害。
顧青山感激譚士禮對自己的幫助,就跟在三人身後提防著背後偷襲。可是亂軍之中,想保護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幾匹突厥快馬衝過來,幾個人暫時分散開,各自對付敵人。顧青山遇到了一個強勁的對手,看打扮可能是個突厥軍官,膀大腰圓,很有力氣。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顧青山終於把他挑到了馬下,一槍刺死。回頭再找譚士禮,見他正在跟一個突厥兵苦戰,旁邊費強和馬輝也都被敵人纏住。正要挺槍幫忙之際,他突然發現一支冷箭正朝著譚士禮飛來。
「快閃開。」來不及多想,顧青山猛地一把就將譚士禮推到一旁,與此同時,一支利箭射進了他的前胸。
「青山……」譚士禮踉蹌幾步,見顧青山替自己擋了箭,驚愕之餘,趕忙上前扶住他,單手一刀劈向了突厥兵。
費強馬輝發現動靜不對,都不再戀戰,跳過來幫忙,幾人合力才把顧青山救到一個陰暗的角落裡坐下。
「青山,你沒事吧?你忍著點疼,我來檢查一下傷勢。」費強垂頭看看箭桿,額上冒出了冷汗。跟馬輝交換了一個眼色,就垂了頭。長期舞刀弄槍的人,一看衣服外面的箭桿就明白這箭頭射進去了幾寸,恐怕已經傷及內髒了。
譚士禮對兵器和傷情並不太懂,但是他能看懂費強馬輝的表情,一絲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急急說道:「費強,你快給他好好瞧瞧,他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若不是他擋了,恐怕我已經沒命了。」
費強面色沉重地點點頭,解開顧青山的腰帶,輕輕撩起衣裳查看傷勢。顧青山咬牙忍著疼,任由他動手。
「這……這是什麼?」費強摸到了一塊硬硬的東西,很顯然不是人的身體,而利箭從上面穿了過去。
「是我的鞋……」顧青山答道。
「你,呵呵……」費強笑了起來,沒費多大力氣就把箭取了下來,上面還掛著一雙布鞋。「傷口不深,箭頭都沒沒進去,就是這雙鞋的功勞啊。你小子行啊,還有這心眼兒,拿鞋當護心鏡用呢。」
譚士禮皺緊的眉頭終於舒緩下來,看看顧青山並無大礙,周圍的突厥兵也已經被打退,才頗為輕鬆地說道:「青山,你沒事就好,既然傷口不深,我們就扶你回營上藥包紮吧。」
費強把手上穿著鞋的箭隨手一扔,起身去扶顧青山起來。
「別扔,我的鞋。」顧青山咬牙忍著疼,跪爬了半步,把鞋撿了回來。譚士禮笑著接過來,把上面穿著的箭拔掉,幫他拿著鞋。
馬輝笑道:「都被刺破一個洞了,還怎麼穿,幹嘛不扔?」
譚士禮溫和說道:「你們不懂,這雙鞋對於青山來說很重要。」
「是啊,是救命恩人呢。」費強扶著顧青山站了起來,朝營帳走去。
「扶著青山去我帳里,從今往後,你就跟我同吃同睡,如親兄弟一般。我的命是你救得,你若跟我客氣,就太見外了。」譚士禮語氣堅定,青山見推辭不過,只好答應了。
雖是沒有傷及肺腑,但是終究還是受了傷,好在箭上沒毒。清洗傷口,上了葯,在身上纏了幾圈繃帶之後,譚士禮讓他在帳中靜養,半個月之內不能練武也不能幹活兒。
這下顧青山可享了福,譚士禮的伙食都是自己貼錢讓火頭軍專門做好的,幾天下來,感覺自己似乎長胖了幾斤。
「青山,你再多吃點,我吃飽了,現在要去李將軍那裡議事,你慢慢吃,一會兒費強會進來收拾。」譚士禮用帕子斯文地擦擦嘴,就走出營帳,只剩下顧青山一個人面對著矮几上的四個菜。
顧青山不疾不徐地吃著,這次被偷襲損失慘重,據說死傷了一萬人,也不知道自己村子里的那些老鄉怎麼樣了。
「青山哥,你在裡面嗎?」一個怯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在,誰找我?」顧青山放下筷子,站起身來,聲音聽著有點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走到賬門處一瞧,竟然是同村的吳大力。
「大力,你怎麼來了,我剛才還想呢,也不知道你們怎麼樣了,等我傷好了,想去瞧瞧你們呢。」顧青山拉了他進來。
「青山哥,你也受傷了?不嚴重吧?」吳大力緊張問道。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看你倒是沒啥事。」顧青山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讓他坐下:「吃飯了嗎,一起吃吧。」
吳大力看一眼桌子上的四個菜,兩葷兩素,直了眼:「青山哥,你吃的這麼好啊,不愧是中軍帳。」
顧青山見他連連咽口水的模樣,笑道:「一起吃吧,我也是沾譚副尉的光,他是個特別好的將領,拿我當親兄弟一樣照顧。」
吳大力也沒客氣,見帳中沒有旁人,抄起筷子就夾了一口肉:「青山哥,你運氣太好了,中軍帳就是不一樣。你知道嗎?咱們村的其他人……都沒了。」
說到傷心處,兩個人都放下筷子,誰也吃不下去了。
顧青山張了幾次嘴,才艱難問道:「真的?你都去找過他們了?」
吳大力沉悶地點點頭:「嗯,除了你進了中軍帳,我們幾個人的營帳都離得不遠。我去找過他們,都不在了,屍首全都埋了。我們伍長也死了,我多砍了幾個敵人,立了點功,今天提拔我當伍長了。可是,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到什麼時候。」
顧青山嘆了口氣道:「是啊,我也是僥倖逃過一劫,要不是懷裡揣著一雙鞋擋了箭,恐怕也就沒命了。」
吳大力哭喪著臉道:「青山哥,我不想死,其實我挺怕死的。我喜歡咱們村一個姑娘,還想活著回去娶她當媳婦呢,要是就這麼死了,唉……」
顧青山一愣,心裡敲起了小鼓,他喜歡的姑娘不會是寧馨吧?
「你喜歡的人是誰?怎麼喜歡上的?」顧青山盡量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問道。
吳大力黑臉上泛了點紅,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八字還沒一撇兒呢,你就別問是誰了,那天我搶了她一個蓮蓬,本來是逗著她玩的,誰知她卻當了真,拼了命地追我,把我推到地上,用她的大屁股一下子坐在了我臉上,還說:讓你跑,看我不坐死你。嘿嘿……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從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念著她的大肉屁股,還有她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