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母親若能與父親正式結為夫妻,得到翁姑的疼愛,擁有當家主母該有的地位和尊重,那麼她應該也能天真快樂的成長,然後在父母的安排下擇一良人而嫁,過著平淡而靜美的人生,也就不會有與他相遇的命運……
浥玉唇邊抿起一絲苦笑,「大盛國風極為重視血統,有點身分地位的家族普遍在乎血統純正與否,一般小門小戶雖然不完全排斥與異族通婚,但也甚少將異族之女娶為正室,異族女子所齣子女在家族中也毫無地位可言。百姓之家尚且如此,更何況皇室?
大盛後宮之所以由貴族皇親及官家之中挑選后妃,就是因為極為在乎血統。與他國聯姻不過是策略或利益的結合,皇室根本不期待體內流有異國血統的皇嗣,這或許是歷代從他國嫁來大盛的妃妾少有子嗣的原因吧。」
「那……那太女何苦要讓公主嫁來大盛?這實在太委屈公主了呀。」靘水聽了這些,替琅夜感到心寒。
「王上沉病難愈,太女代為監國,但朝中尚有不服之臣,光為了應付那些伺機作亂的內臣,太女已經費盡心力;再加上我國地小人稀,兵力不足以與外敵對抗,最有效也最實際的方法就是與國力強悍的大盛貴族世家聯姻,與皇室聯姻更是岐陰曆代以來殷切期盼而不可得的,此番聯姻是由大盛皇帝開的口,我們怎能輕忽以對?
王室嫡公主除了太女之外就只有公主了,不嫁公主還能嫁誰呢?嫡公主尚且憂心大盛看不入眼了,余的庶公主更是不足以匹配大盛皇帝。
「公主嫁與大盛,大盛便算是岐陰的婿家,周遭覬覦眼光多少會有所忌憚,若真有侵略,大盛再懶得理睬,礙於情面總也不好冷眼旁觀,這就是太女將公主嫁至大盛所求,盼望岐陰靜和無戰。」浥玉細說與靘水了解。
身為女子,想要掌控由男人組成的朝廷,除了睿智賢能、性格堅韌外,還要能夠捨去生來較男人柔軟許多的情感,浥玉儘管心疼琅夜,但同時也能理解琅夕的決定是有多麼的不容易和不可不為。
靘水在岐陰時雖於宮中行走,卻是不曾有機會接觸朝堂之事,聽了浥玉一番話后,頓覺心頭沉重而默然無語,這是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母國的脆弱渺小。
「公主縱然年紀小,卻是明白也甘願為母國付出的,所以在這樣懂事的公主面前,不可以流露憐惜和同情,公主並不需要。」
浥玉慎重的向靘水交代道,「公主需要的是堅定的支持,身旁的人若一味的施與憐惜和同情,只會折損公主的自信,引發自憐自艾之心,這對公主來說絕非益事。」
「是,水兒明白了。」她要把浥玉此時所言鏤刻在心中,讓自己成為公主的依靠才是。
「好了,話就說到這了吧,你先去幫我配藥可好?我擔心時間拖得太久,藥力難以發揮十足作用。」浥玉略略知曉一些醫理,所以不欲延宕服藥的時機。
「是,次次煎制費時又易引人注意,水兒會配製方便讓尚侍隨身攜帶服用的藥丸。」煉製藥丸這點小事難不倒她,只是在宮中私藏藥物是大忌,需小心謹慎為好。
原還想再拒絕靘水大量製藥,但稍猶豫,只當有備無患也好,浥玉便不再多說什麼了。「麻煩你了。還有,這些事公主不需要知道。」
「水兒明白,這就先出去了。」靘水應是。
「好,去吧。」浥玉此時當真慶幸琅夕讓靘水一起來到大盛,不然她這個時候,真是不知該要如何善後了呀……
【第八章】
偌大的琰鳳宮內渺無人煙……
皇后的寢室內竟是一室狼藉,數幅字畫被扯得破爛,精激華美的瓷器也碎裂了一地,幾要辨識不出原有的對象形態。
竄入室內的風吹得燈影搖曳、綾帳翻飛,牆面所繪飾的棲鳳雕飾也因燈影明暗不定而顯幽詭。
隱約斷續的細碎嚶嚀及壓抑而沉重的喘息聲,則為這一室殘攏上了放蕩旖色,鳳榻下,衣物鞋履散亂,鳳榻上,赤條條的兩具身軀火熱糾纏。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恨嗎?不甘心嗎?
男人飽含情慾,已近失控邊緣的瞳仁深處也赤裸裸的反映著與女人相同的怨慰。
只是,男人的恨及不甘心皆無關此鳳榻以外的第三者,全然,只針對著他正火熱佔有的女人……尊貴的大盛皇后,齊氏,朝陽。
皇帝隨口一句「侍葯有功」,便將浥玉指為予祥宮協理管事尚侍。
因為皇帝對淳王太過寵愛開的先例太多,最為重大的賜宮之舉都無人得以勸退,是以此言一出,雖然引起一陣議論,但予祥宮中總管尚侍日前因急病卸職出宮確有其事,在新任尚侍熟悉掌管宮務前,令他宮尚侍暫時協理宮務,似乎也還說得過去。
再來便是淳王許久未幸春衣宮侍之事並不是秘密,眾人猜想皇帝或許真是因為前些日子差了許多人呈葯未果,卻只有浥玉呈送湯藥有成,而有心讓浥玉多接近淳王,若淳王當真對她有心,或可將其指為淳王侍妾,成就一椿好事,畢竟堂堂首親王身邊無一親近妃妾也不合常理。
此事在後宮中可是鬧得沸沸揚揚,自然也不可能再瞞得住琅夜,畢竟自己的尚侍不時被喚走,而且通常還是入夜後,琅夜就算年紀再小,多少也還懂事,也才恍然皇帝不是自己看上了浥玉,而是替淳王物色對象呀……
現在浥玉就算夜宿予祥宮也是正大光明,無須遮掩,儘管無人能證實浥玉到底有沒有上過淳王寢搨,但她如此際遇可是讓許多宮人暗自欣羨不已,尤其是那些曾領皇命為淳王呈葯卻未能完成使命的宮人,更是暗恨自己錯失了得以親近淳王的機會……
夜已深,宇文日正卻是心緒難靜。
雖然半卧在他胸膛上的浥玉沒有移動分毫,嬌軀仍然柔軟放鬆的貼著他,氣息也未有太大的變化,但當她意識乍然清醒的瞬間,他就知道她醒來了,自偶爾共眠,他就發現她夜難安眠,睡得非常不安穩。
他與她就僵在了一種他尊她卑的性愛關像之中,她總是順從而平靜的任憑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只為了保護她的公主不敢反抗,一徑的逆來順受;此外,絕口不提過去。
看樣子要等她開口交代一切,恐怕是終其此生也不可能了吧。折磨她,無異於折磨自己,既已接受了皇帝的勸解,就該放開心結才是,跟她比耐性,他算是徹底的輸了。「你……」
「是……王爺有何吩咐?」他突如其來的出聲讓浥玉心頭一顫,身子一縮,因為沒能察覺他的清醒而被他的突然出聲嚇了一跳,隨之又因為害怕他是否又要說出傷人的話語而感到心慌,但表面上還要強裝著鎮定,沉穩應聲。
「……」嘖!話已到了嘴邊卻無法輕易問出口,他真是窩囊到了極致。
「王爺?」浥玉等不到后話不覺更為忐忑,於是坐起身望向他,只見他面無表情的看著上方,然後,緩緩轉頭與她對視。
他的眼中像是藏了無數心事似的,盈滿了無奈及挫敗,也有了溫度,再不見邪戾之氣。
突然間,她理解到此時看著她的並不是陌生的大盛首親王,而是在她短暫的美好歲月中、那總是縱容她愛憐著她的文立影。
這些日子以來承受的壓力和委屈,幾乎是立即化為淚霧迷濛了她的雙眼,原來,她仍是在乎他待她的無情,為此而感到傷心,只是自欺、假裝不在意而已。
她眼眶裡盈轉著還不足以匯積成淚珠滾落的淚光,噙淚欲泣的模樣非常招人憐愛,讓宇文日正瞧著竟是心疼。
日夜剖析自我后,他不得不承認其實最想弄清楚的,是她的離去會否與其它男人有關;當見到她好端端的出現在面前的那一刻,雖然除去了她可能遭遇不測的擔憂,但旋即籠罩於心的,便僅剩她是否背叛了他的這個疑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