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待宇文日正終於揍夠了后,皇帝命胡爾先將中宮大監秦良召來。
「皇上。」秦良來到皇帝面前,依禮跪問皇帝安好。
皇帝偶爾會召他前來詢問皇后狀況,是以當秦良見胡爾來喚時雖未覺有異,但胡爾的慌忙卻是讓他心知出事了,胡爾自是不可能多言,他也沒必要多問,現下來到皇帝面前,見皇帝鼻青臉腫、發冠衣袍凌亂;淳王雖然除了指節正滲著血、衣冠也有些不整外,大抵是沒傷口的,再看臉上淚痕未乾的浥玉也在場……
想必是東窗事發了。
只是不知喚他何事?
「浥玉被人施了毒。」秦良是知情之人,聰明如他,見此景必該知曉所有秘密都已在兄長及浥玉面前攤開來了,所以宇文無濤懶得多說廢話,只道了一句。
「不是皇后所為,也不是她的人所為。」秦良毫不猶豫,立即回答。
「並非不信你,只是你何以如此肯定?」宇文無濤問道。
「因為,小的早在丹楓夜宴后便除掉了皇后養的毒蛇,也已經給了皇后解脫的葯。」秦良笑道。
秦良語氣絲般溫柔,但言中之意卻是漫溢著血腥,浥玉就算曆經了方才那一切,仍然感到膽寒。生活在這宮中的人都非常人,血,難道都是冰冷的嗎?為何個個都能不將人命當一回事?說殺,便能殺?
「你殺了朝陽?」宇文日正不太相信秦良竟然敢未經皇帝授意,而徑自對皇後下手。
「淳王沒聽清楚小的說的話呀,小的殺的是皇后的陪嫁尚侍,她可是個心思狡猾、滿腹壞水的丫頭呢。」秦良早該殺了她,只是為了對她有依賴之心的皇后而延遲殺她的時間而已。
「你分明說餵了朝陽解脫的葯。」沒追究秦良膽敢在他面前以戲謔態度應對,宇文日正只想弄清楚他對齊朝陽做了什麼。
「痴葯。」秦良笑回:「皇后一直活得痛苦,小的讓皇后從擺脫不了的痛苦中徹底解脫了,所以淳王盡可放心,皇后對浥尚侍已然無害,此次尚侍中毒之事必是他人所為,絕對與皇后無關。」
「你一個太監竟敢……」皇帝在宮中本有分佈許多眼線,宇文日正一直都知曉秦良是皇帝安插在皇後身邊的人,可皇帝沒下令,他怎敢自作主張。
「他敢,是因為他有資格處置朝陽。」宇文無濤終於講話了,講的又是驚人的話來,「秦良本姓齊,是第一代齊國公庶子的後人,他的先祖為逃避竊取齊氐正統的劉氏餘孽追殺,在忠僕保護下改姓藏匿,他並非太監,而是影衛出身,因表現優異而被提名至我身側,隨我誅殺齊賊之人便是他,他才是齊氐正主,清除奪其家族的劉氐是為他的權利,甚至連我都不能有異議。」
「……」宇文日正無言以對,他決定今天不能承受更多了,「我們走。」
連再對皇帝多說句話都不願意,他轉身牽著浥玉離開了這驚爆了太多過去跟禁秘的御書房……
【第十章】
以親王不宜擅進後宮妃妾寢宮、及有熟悉葯毒的太醫及擅於搜檢的監令在場為由,浥玉暫時勸走了本欲留在煙秋閣等待太醫及監令查察的宇文日正。
趁著太醫等人逐房仔細搜查時,煙秋閣眾人皆被喚至琅夜及浥玉面前。
「璐子,她們說你今早曾送百合到我房中,是你看見了我私藏的藥物,去向
皇帝告發我的?」看著跪在跟前的六名大盛宮侍,浥玉決定從此事展開釐清。
從皇帝的御書房返回煙秋閣后,她帶著平太醫先至她房中查看,那盛裝著藥丸的銀匣仍置於桌上,正當平太醫觀察屋內各物時,隨行的監令留意到進房時隱約曉到百合香味,卻不見房內有百合化影,向她確認非她慣用的薫香后,召人一問,得知璐子可能進過房內,於是璐子成為了向皇帝告發她擁私葯的第一個嫌疑人。
「不是奴婢……」璐子正欲替自己分辯清白,她身旁的瑄子此時卻開口了。
「不是璐子,而是小的將藥丸送交給皇上的。」
瑄子此話不但讓浥玉意外,連包含了璐子在內的其它大盛宮侍都感意外。
「你為何要那麼做?」浥玉此問也是大家心中所問。
「此時已無須再瞞著浥尚侍了,那是小的職責所在,還望尚侍諒解。」瑄子看著浥玉道:「小的本屬影衛司,皇上將小的安排在煙秋閣以宮侍身分為掩護暗中保護尚侍。」
說著,突向浥玉伏首,「小的雖然細心檢查防範,卻猶然失職,竟沒能察覺此次有人對尚侍施毒,待查清后,小的自會返回影衛司領罪。」
「雖說你向皇上告密實讓我心有不快,但我雖知在宮中私擁藥物是大忌卻又明知故犯,也就沒資格怪罪於你,更何況皇上授意你自當聽從,我追究,只不過是想弄個明白罷了;至於中毒一事,你何罪之有?有心人為之,防不勝防。」
今日她在御書房中所知悉的一切,已經讓她能看淡一切了,寬容現在一點都不難。
「小的謝尚侍體諒,此後若還能隨侍尚侍,必當竭心儘力以報尚侍。」瑄子沒料到自己竟會如此輕易便得到原諒,打從心裡對浥玉說道。
「大家都起來吧,我現在只希望別讓太醫查出施毒之人會是我們自己人。在有結果前,就只能委屈大家待在這兒了,也不知還要等多久,別講規矩了,坐下吧。」
浥玉要跪著的宮侍都起身找位子坐。夜深了,大家都該累了,但太醫及監令沒查完也不會走,眾人自然也無法各自回房休息。
「是。」瑄子璐子等人聽話站了起來。
琅夜熬不住,窩靠著浥玉打瞌睡,不知過了多久,負責領太醫四下查看的艷水帶著太醫及監令進了暖廳來,但,靘水的臉色難看至極。
「尚侍,監令在南邊梧房屋檐上方的水口中,搜到了這以油布包里的物事,交由本官仔細查看后,確定此物便是尚侍身染之毒物,麇蛇。」平太醫將油布攤開,其中還有一層苧麻巾,其上是三枚黝黑髮亮的、中央略微凹陷的扁平圓石。
「這麇蛇……並無毒性……」浥玉認得這東西,這是岐陰許多採石場中偶爾能挖掘到的、不算太珍稀的一種石岩所磨成的飾物,通常被中下階層的百姓拿來當作扣頭或簪飾。
「是,此物並無毒性,但它浸過藍汁。」平太醫把苧麻巾挪近浥玉,仔細看的確沾染著藍色痕迹。
「這藍汁不是大藍榨煮出用以染色的嗎?藍汁也無毒性呀。」琅夜醒了,邊用手遮著嘴打了個呵欠,然後從浥玉身旁坐直身子,說道。
「公主說的沒錯,這藍汁本也無毒,但這屢蛇中含了輕微的丹砂,無法以熾火煉齣劇毒丹砂,但以濃郁藍汁浸泡后,再以文火長時間熨烤已具微毒,若再以蜜為引或常食鯉魚,則毒性可入心侵腎,日久,則體衰而病亡。」平太醫詳細解釋。
「那我是如何接觸此毒的?」浥玉此時已然明白為何靘水的臉色難看至極,原來,是自己人要她性命呀。
平太醫聞言,將手中油布包遞給了靘水,然後一旁的其中一名監令上前將一隻玉盒交給平太醫,他道:「這玉盒是尚侍房中的,裝的是胭脂。」
「……是。」是呀,那玉盒是她的,獨屬於她。是浪夕命工匠以珍貴的剛玉雕制,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其上雕飾著一朵寒星花,花瓣以銀絲勾勒,再嵌填入琉璃而成。玉本身難得、雕飾也難以仿製,是世間獨一無二的。
而她的胭脂原是靘水調製的……
「除了岐陰人留下外,其它人各自回房休息。瑄子!」浥玉交代后,喚了瑄子。
「尚侍有何吩咐?」瑄子恭謹垂首。
「勞你去跟皇上及淳王說一聲,毒物及施毒之人都找到了,但請他們將後續交甶我來處理。」浥玉要關起門來,整肅身邊之人。
「小的立刻去。」瑄子施禮后,與璐子等人魚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