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3章 窮舉

「有多少人真是為離自己很遠的那些理想而活呢？物資缺乏的時候，很多人關心的其實只是自己能不能一直吃得上飯，當然，絕大多數人是沒有意識到問題出錯在哪些環節，他們是真的靠天安排做事。」

「倒也是....」

周正看眼電視，上面在放廣告了，可樂的廣告。

前面還是綜藝節目來著，今天是周末，看電視的人特別多，於是廣告也特別多，綜藝節目都是李一鳴安排人提供的，不需要電視台購買，但廣告收入得分一半。

廣告這種東西，在李一鳴設計的內地社會規劃裡頭是不存在的，東西你自己說得好不好都不重要，國家有標準，標準就是民眾的健康。

供給制之下，很多東西進來都不見得能賣得出去。

「那時可沒有義務教育，都是得拜入師門，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看多可怕，你要是錯了，你的弟子們都得反出師門，不然他們都沒收入。

如果再加上通過這些知識獲得的另外那些資源都得吐出去，就更不能輸了！老師不吵，下面的徒弟們也得吵！可實際上就是，沒有哪家是全對的，誰也說服不了誰。」

「飯碗.....義務教育」

周正輕嘆，知識分子能拿到飯碗，但也不牢靠，義務教育當年沒有，現在也沒有，不過馬上要搞全民終生教育了，眼前這一鳴同志已經著手，而且看那打法，有效果是必然的。

他在這邊想，邊上李一鳴也同時露出思索的模樣，過了一會略帶遺憾的口氣說道：「也不是說不能吵，但主要是沒人會輕易認錯，而且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普通天才本來就是極少數，而且也要有條件學習。」

看周正微微點頭，李一鳴笑道：「有句話叫窮文富武，其實真窮了，文都學不起。」

「只能學農？」

「對，只能學農種田了。」

李一鳴腦袋偏了下，「古代書就少，能出成績的都得博覽群書，藏書多的地方容易出高級知識分子，老子就是周朝的圖書館管理員。」

「這麼說主席也是。」

「嗯，他也是。」

「你也是一腦子書。」

「我那個...還要加上我現在看的吧，量是夠大了，不過這些其實對我來說不夠，自己後來想的更重要些。」

李一鳴從桶里撈條毛巾，「學習思考其實很練腦子，又要橫比又要縱比，還得斜著比。自己夠好還沒用，還得拉著一幫人一起變好，但這又不是簡單容易的事。所以對於一個國家來說，知識庫怎麼建是非常重要的。」

「那你把這些知識都弄到這裡頭，以後國家能出不少人才啊！」周正示意那電腦。

「人才這個也得看用不用得上了，很多人學了點東西馬上又陷於派系之爭，沒真正發揮作用，以前都是這樣。」

「這些搞學術的爭來爭去看來也是有點....」周正知道李一鳴說的是什麼。

「以前就是這樣，一脈相承的了，不爭吵那還是人嗎？只不過，有時候鬥爭已經不局限在學術對錯上，反而擴大化，那有時就是人品問題....

你想想春秋戰國那時候，文化人都掛著劍，說不過直接就拔劍，還好當時交通不發達，一輩子也遇不上幾次。」

周正呵呵笑了起來，心裡好奇：「有沒有真打的？」

李一鳴也笑：「我也不知道，不過這些人收弟子，多半也是防著勢單力孤被人圍毆。吵架聲音也更大嘛！所以我這個設計之後，就得防著有些人無理取鬧，同樣的觀點出現一次就夠了，多了也浪費存儲空間，而且也不是說的人多就對。我們其實只是讓大家一起來窮舉各種可能性。」

周正笑得無奈：「窮舉....我開始還以為是窮舉人的窮舉，不知道是數學上的。」

「雖然形式是數學，但終究是自然的，我的很多資料，都是窮舉出來的，只是在一個腦子裡窮舉，像那個樂譜，就是窮舉七七四十九個音的組合，構成各種不同的音組，然後選擇其中能引發各類型情緒的，其實也沒有很多，四十九的四次方，就可以知道了。」

周正仰頭：「四十九的四次方，那還是很多啊！」

「對人腦來說是多，五百七十六萬次，但銀河機一秒是億次計算，弄出這些組合也花不了多少時間，當然了，計算機分辨不出哪段音組好聽，因為它沒有那麼細的人體的生理反應。」

「你怎麼分辨？」周正可不會問什麼你可以你不可以這種話。

「我當然是根據我的生理反應了。」

周正輕輕哦了聲，李一鳴能分辨那麼細微的事，這些音樂的東西畢竟也只是五感中之一。這個世界在眼前的少年心裡，是跟別人完全不同的模樣。

「同樣，文字也是一樣，語義跳躍變化，其實內在還是有些關聯的。但就是因為一點點不同，就會引發爭論。」

李一鳴看看他：「他們偉大也是後人給加的光環，當時這些人就是一群流浪知識分子，到處兜售自己的理念思想，相互之間也都不服氣的。剛才我不是說列子那個文章，兩小兒辯日那個，他不就說孔子並不聰明嗎？」

「這是真事？還是他編的？」周正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

「這個我不知道，如果發生過，論語裡頭又沒有記錄，這就很有意思了，如果沒有，那儒家後人是不是有上門找列子說過理論過劍呢？」

「難道列子被打擊報復過？」

李一鳴笑得眼都眯了：「有沒有，那回頭看考古發現吧。其實列子這些文章也是很多年之後再被整理的，是不是全他寫的都得打幾個小問號！」

「真的你這麼說，我真覺得這些挺有意思的，真要有人閑著，又不想勞動，在這上面打發點時間也是好的。」

「其實這也是生產勞動，因為這些東西整理出來，可以做為文化產品。」李一鳴糾正周正的想法：「當然這個最大的作用就是，讓人學會多思考點有用的東西。」

「嗯，這些有用。」

「對，其實....」李一鳴示意窗外，「等這邊生產安排妥當了之後，我們這個社會要付出的總體生產成本會大大下降，那人肯定就閑下來了，那怎麼辦，就得引導健康需求，我是說精神方面的。」

「看書？」

「看有趣也有用的那些書，沒用的...你看那金庸寫的武俠小說，拍成電視在這邊放，人人愛看，就沒人想想，那後頭多少不合理的地方。」

「我知道，真有那本事，怎麼會隨便混日子，」周正看看李一鳴，「天天打打殺殺爭什麼天下第一，連地球多大都沒搞清楚。」

他這口氣完全就是學李一鳴了。

「是啊，寫書的亂編，看書也瞎看，裡頭就是什麼各大門派打來打去，好像大家不用生活似的，反正武俠小說里最重要的就是武功排名，大概這玩意可以用來打廣告。幾個門派隔著幾千里地，然後約著去打另一家，光去就得好幾年，也不知道圖個什麼！到人家門前都得先老死幾個。」

周正呵呵輕笑，他也不知道李一鳴說的是哪本，但想必這些寫武俠書的人，腦子裡頭未必有地圖：「那為什麼別人愛看？」

「沒書看那不是有什麼就看什麼。只要文筆好點，糊弄人的多了，剛死的那個，寫東西更是亂來。」

周正支著下巴，笑眯眯看著李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