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落日長峽:公子未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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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顯,天色漸亮。(.)
堪堪到了六月,梅雨季節尚未結束,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潮濕之氣揮之不去。阿梔提著魚簍,從低垂的松樹之下慢慢走去。
魚簍里裝著剛剛從紅雲河裡打撈上來的河魚,是公子最喜歡的食物。阿梔一邊走著,一邊想象著公子將魚肉夾進口中,微微眯眼那股滿足的神奇,忍不住抿唇笑開來。
落日長峽有著最美的清晨,遠處山如黛墨,成片青翠欲滴的松林從山腳下延綿而來,直到阿梔的腳下,阿梔站在這山坡上,一眼將松林望盡。
山坡下,是一排民居。
黃泥的牆,黑土的瓦,齊齊列於阿梔腳下。七八個頑皮的小孩已經在院子里打鬧起來,梳著髻的婦女,提著簍子正往河邊去。大黃狗在籬笆外搖頭擺尾,小母雞領著一群小雞,悠閑地啄著食。
阿梔想,她真想永生永世都能看著這樣美好的畫卷。
若當年,不是公子將她從樹枝上摘了下來,或許如家的她,早已和姐妹們一樣,在風中凋謝,落入黃土,化作紅泥了吧?
這麼想著,腳下已經轉過一個彎道,落日長峽王殿便赫然在目。
這是落日長峽最美麗的一片建築。
王殿建於紅雲坡之上,白牆烏瓦,依山而建。王殿背靠落日長峽最高山脈落霞山,有清泉從山間傾流而下,如一脈清虹,將前殿和後殿分隔開來,又流下紅雲坡,成為紅雲下河,是落日長峽的子民們唯一賴以生存的水源。
若從山腳下仰望王殿,便宛如神殿一般。
而公子,也是宛如神一般的人物呢。
阿梔在心裡想著。
「唉,那可是公子身邊的阿梔姑娘?」忽然一個老婦的聲音想起,阿梔轉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公子殿里大丫鬟眉兒的母親英姑。
「英姑。」阿梔急忙行了個禮。
「果然是阿梔姑娘。」英姑一臉慈祥,抓住阿梔的手不肯放開,「喲,這才多久沒見,越地漂亮了。這得多虧了公子的陰陽術,阿梔,你得好好伺候公子才好。」
阿梔被誇得紅了臉,抿著唇點點頭:「我哪裡算得上漂亮。眉兒姐姐才是真的漂亮呢。」
英姑「嘖」了一聲:「別提我家那丫頭了,養她這麼大,竟是白養。讓她去請公子,跟我說公子不是說見就能見的!」
「英姑見公子要做什麼?」公子是這落日長峽峽主之子,國之儲君,若是在別的屬國,的確不是說見就能見的。可這是落日長峽,王室與民親如比鄰,公子也常帶著阿梔在市井間行走。
「不是我要見——是村口的王大爺,和隔壁村的張老五,為了一匹老馬吵起來了!」
原來,是為了一匹馬。
阿梔打量著那匹老馬,已經是瘦骨嶙峋,看起來已經干不動什麼活了。可就是這樣一匹老馬,王大爺和張老五卻爭得不可開交。
王大爺說這馬是他的,可張老五卻說這馬是他的馬場里走丟的。
兩人各執一詞,說不清楚。
街坊鄰居也說不清楚。
王大爺家在村頭,緊鄰著張老五家的馬場。而且王大爺平日並不與人交往,村裡竟沒有人能肯定地說出他是否曾養了一匹馬。
於是,大家便想到了公子。
公子未眠。
公子未眠是整個落日長峽的神話,不,可以說是整個虛空之境的神話。他出生那一日,有七十二隻白鶴在汀上翩然起舞,直至朝陽在東邊升起方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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