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落日長峽：公子未眠（三）

議論之間，已經有侍從上前來，拉了馬要去宰。(.)

「等，等等！」王大爺衝上去，拉住馬，「等等……」他雙目泛淚，眼底似有不舍。雙手微顫顫地，在馬脖子上輕輕地撫摸著。

阿梔的心裡好像明白了什麼。

周圍的氣氛也有些變了。

大家都安靜下來。

張老五臉色微微一變，再要說話，張了口卻不能言語。

片刻的沉默。

似下了很大的決心，王大爺重重地嘆一口氣，回身，對公子作了一個揖：「老朽有罪，撿了馬卻說是自己的……這馬，是張家馬場的。」

只聽見長廊上公子「哈哈」一笑：「張老五，王大爺已經承認馬是你的，你就沒有話說嗎？」

「這……」張老五的臉上一陣青紅白綠，「公子明鑒，這馬是王大爺的。」

張老五承認了自己貪心不足。

真相大白，這馬的的確確是王大爺的。原本想要把馬誆到手的張老五，看見王大爺為了老馬傷心落淚的樣子，也心生愧疚了呢。

事情就這樣了解了。

王大爺千謝萬謝地牽了馬回去，張老五也因為最後關頭的坦誠得到了眾人的寬恕，眾人向公子道了謝，請了早安，便紛紛離去。

阿梔跟在公子身後。

「公子真是聰明。」她忍不住再讚歎一次。

「是嗎？」公子回過頭，對她一笑。如月華般皎皎的雙眸，閃出柔和的光芒來。

「嗯。」阿梔用力地點頭。

不僅聰明，還很仁慈呢。

其實公子可以用陰陽術和馬兒對話吧。但如果是那樣，張老五就會受到懲罰了，而他一定也還會心懷怨恨。可這樣做的話，張老五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錯處，而誠心悔過了呢。

沒有任何人受到懲罰，卻把事情完滿地解決了。

公子就是這樣一個仁慈之人啊。

阿梔跟著公子沿著長廊朝王殿走去。

天色已經大亮。

金輝穿透空氣撒下來。

嵐霧盡散。

長廊上留下公子與她一前一後的身影。

雖然眉兒姐姐是公子宮裡的大丫鬟，可自從阿梔來到之後，她變成了公子的貼身侍女。她幾乎是無時無刻不跟在公子身邊，也不知是第幾次，和公子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

可每一次，她都走得那樣虔誠。

她看著地上，兩人幾近並排的身影，在朝陽下清晰地刻印在烏木的地面上。長廊下是懸空千尺，有從紅雲山上的清流從這裡落下，在山澗里飄散開霧氣萬千，流向紅雲谷。

這一刻，彷彿周遭的一切都已不存在。

只有這長廊，似無盡頭，只有她和公子，兩人的身影被身後的朝陽拉得很長，很長。

她滿心莫名的歡喜。

滿溢出心頭。

「咦，這是什麼？」公子忽然回過頭來。

「……」阿梔嚇了一跳，「是河魚。」

「喔！」公子的臉上露出高興的神情，「那中午能吃上河魚吧？」

「是。」阿梔點點頭。

公子對著她笑：「阿梔做的河魚，最美味了。」

「謝公子誇獎。」

「我聽眉兒說，你的畫也畫得很好。眉兒說，你給她們畫像了。」

呀，那些多嘴的傢伙！

阿梔在心裡埋怨著：「不敢在公子面前獻醜。」公子的才情名滿虛空之境，誰敢在公子面前賣弄呢？

「給我也畫一幅吧？」

「哎？」

「就這麼說定了，用過午飯，你給我畫像。」他的眉間，是朝陽一般燦爛的笑意，眼底從容不迫，似是確定阿梔一定不會拒絕。

是的，她怎麼會拒絕公子的請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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