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168章:謊言欺君
慕勛垧率先讓戚風回了太子府,他過了沒多久才過去,太子的書房內如今只有他們兩個人,展懷安臉色這兩天來就沒晴朗過,此刻也是陰沉著,「慕將軍這裡沒有外人,對於孤讓你借著找刺客的由頭找的太子妃,情況如何了?」
慕勛垧聞言,臉色一瞬間就變得悲蹌,閉著眼睛痛苦地說道,「太子殿下還是放棄吧,連著一天一夜,臨陽城一點線索都沒有,太子妃怕真是掖庭司的那具女屍,殿下還是看開些吧。」
慕勛垧也是一夜沒休息,又勞累著找人心裡又有事情,本就神色憔悴,此刻配上那悲蹌的聲音,無端讓展懷安心口空落落一般,一股不好的預感徹底席捲上心頭。
展懷安只覺得他話到底說了什麼,他根本沒聽見,只聽到那句女屍,無端的悲傷和難過席捲了他整個內心,那一刻似乎心跳都停止了,每一次的呼吸都是艱難的。
過了很久他才反應過來,冷聲質問道,「慕將軍這是什麼意思?她怎麼可能是那具……不可能!」
慕勛垧搖搖頭,神色難過地安慰道,「殿下看開些吧,全臨陽都搜遍了,出城的人也嚴格盤查了,這太子妃若真還活著,不可能憑空就消失了,那麼大個人總得留下點什麼痕迹,可是一點痕迹都沒有,殿下何必如此執著。」
展懷安只覺得自己恍惚一瞬間站不穩,身子一晃狠狠地撞在了桌子上,手卻碰到了一直被他待在身上的那塊玉雕,展懷安臉色一變,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
不可能的,她怎麼可能死?他都還清楚得記得她的音容相貌,他還想過了這段時間,他就好好對她,若她註定是他的太子妃,他們就好好生活,她怎麼可能就這麼拋棄一切死了?
展懷安捂著胸口的位置,手支撐著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懷裡的那個玉雕就這麼被他握在手心裡,冰涼冰涼的,一路涼進了心底。
展懷安忍著心底的不適應,仔細一點點撫摸著玉雕的紋路,他太沉默,慕勛垧的目光也隨著落在那個玉雕上,神色變得有那麼幾分不自然,這種時候會被太子如此珍視的東西,該是洛傾送的吧?
過了許久。展懷安才從那玉雕上回過神來,一雙眸子晦澀不明地望著慕勛垧,「太子妃真的找不回來了是嗎?」
慕勛垧眸中的神色難得有幾分不自然,不過他很快掩飾下來,「殿下,末將已經再次去找掖庭司的仵作確定過了,哪裡面的人確定是太子妃和那個婢女,太子妃她多半是走了,殿下還是為她操辦後事吧……」
慕勛垧聲音越說越低,最後那兩個字在展懷安冷厲的目光下,楞是說得彷彿自言自語一般,也不知道展懷安聽沒聽見。
慕勛垧知道展懷安一時間很難接受這個現實,可想起來太子府之前洛言鑠的那番話,他只能這麼做,洛傾留在太子府太危險了,這種苦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回落到她得身上,每一次都是死裡逃生,可人哪裡每次都能那麼幸運。
展懷安如今是什麼事情都想不進去了,腦海里全是洛傾的影子,歡笑的,生氣的,爭風吃醋的,哪怕如今朝堂一片混亂,他這個太子缺是一點瑣事都不想管。
打發了慕勛垧,展懷安再書房呆坐了片刻,起身去了趟琉璃居,這院子近來沒人居住,竟看起來荒廢了許多,樹葉都鋪了一路。
這裡曾經是整個太子府歡聲笑語最多的地方,如今也荒涼成了這般模樣,往後這太子府只怕也會是這般光景了,這麼想著展懷安只覺得心口處頓頓,有種難以說出口的酸痛,他幾步踏進涼亭里靠著柱子停了下來。
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所以此刻他什麼表情和心情,都無須掩飾,展懷安將手心那枚玉雕放在唇邊親吻了一下,那個動作許久都沒收回來,陽光投過涼亭灑了近來,照亮了身體卻暖不了人心,微風席捲著落葉吹起又落下,這琉璃居是徹底成了死寂冷宮一般。
展懷安的腦海里,卻一刻都沒停下來過,過了許久他目光落在院中的合歡樹上,聲音暗沉沙啞地輕喃道,「傾傾,孤終究是辜負了你,如今說對不起會不會晚了,孤後悔了。」
展懷安的腦海里不由地想起關於洛傾的很多事情,洛傾母親去得早,可洛閣老卻把她寵愛個教育得極好,不僅容貌是臨陽城一等一,才情也是沒幾個人能相比較,東越的第一傾城國色,第一次見面卻揚著張單純無害的臉,澀生生地說喜歡他。
他面上說著不在意,其實心底是有波動的,那個漂亮得如花一般的女孩,稚嫩的臉上全是對他毫不掩飾的寵愛和仰慕。
可他以為她不過說笑,畢竟那個時候她就十三歲的小孩子,可誰想到她真得對自己有那麼深的執念,甚至動了心思,知道生母和皇后是閨中密友之後,更是常往宮裡跑,三來兩去就把皇后給拿下來了。
皇后是怎麼勸他的呢,她是洛閣老的女兒,洛家雖如今朝堂上勢力衰退了些,但好歹還是個百年世家,娶了她對你不會有壞處,可他那時候分明早就有了蘇眉。
他甚至計劃過要向父皇討一道旨意,求娶蘇眉,可誰知道賜婚的聖旨是下來了,卻是逼著他娶了洛傾。
他為自己被人擺布毫無自由的婚姻,感到恥辱,他就是他做了太子以來,人生得第一個污點,這樣的女人他怎麼可能去愛?他折磨她,不讓她回洛家,斷了她和洛家的往來,他根本不知道那個時候為了嫁給自己,她已經和家裡人的關係僵到了極點。
可就算知道又如何,他一樣會折磨她,換著法子刁難她,哪怕知道她被綁架差點丟了性命,他卻還是在她身體還沒好的時候,娶了蘇眉過門,高調的不給她一點面子,當眾羞辱她。
可她似乎從那個時候不一樣了,她變了,看自己的眼神清明的彷彿從沒深愛過自己,態度也是冷冷清清的,彷彿以前的痴纏和愛慕都是過往雲煙。
他不喜歡她迷戀自己的赤裸裸的目光,可同樣不喜歡她說不愛自己就不愛自己了,這段時間假意對洛傾好,最開始不過是一個男人想要征服別人的心思,可從什麼開始,慢慢變質了。
她越來越重要,有時候哪怕明知道她欺負蘇眉,他也裝作沒看見,反而站在她的一邊,甚至因為母後偏愛她而偷偷高興,覺得有時候覺得他們的確很般配。
可展懷安同樣是個自私的彆扭男人,他承認心底對洛傾有那麼一點點不同了,可洛家永遠不會成為他的政友,為了防止洛家日後鉗制於他,他才會像父皇提議讓洛司修去送北淮的使團。
想藉機讓洛家再也爬不起來,他成功了,雖然那時候他面上一副悲痛的模樣,可他心底卻是暗暗得意的,除掉洛家,他才能毫無芥蒂地跟洛傾在一起,寵愛她還是背棄她都是他的自由了。
他的計劃多完美,實施得如此順暢,洛司修差點死了,洛岐山主動請辭,洛家倒了,他以為洛傾會是他的了,可展懷安不知道有句話叫世事難料,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徹底失去了他的控制。
不能再想下去了,心底說不清是愧疚還是悔恨充斥著,頓頓地難受,展懷安捂著心口的位置,靠著背後的柱子顧不上任何形象地滑坐在了地上。
「傾傾,晚了,一切都晚了,是孤對不起你,從始至終都在算計你,如今說後悔又有什麼用?」展懷安痛苦地閉上眼睛,眼角一片濕潤卻是咬著牙關,無論如何不能哭出來。
人死不能復生,他對洛傾有再多的愧疚,也只能埋在心底,夜深人靜十分偷偷緬懷那些過往。
而此刻洛傾坐在深山裡茅草屋的院子里,不知是突然起風還是怎麼了,狠狠地打了幾個噴嚏,白露身體修養得差不多了,聞著動靜嚇了一跳,趕緊取了包袱里的披風過來。
白露小心地將披風給洛傾蓋上,輕聲叮囑幾句,「小姐,這外面風涼,山裡可不比家裡,仔細凍感冒了。」
洛傾無所謂地笑了笑,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神色微微一暖,「好了白露,你就別操心我了,你看我手指都快好了,身上也早就好了,我身子骨結實著呢,而且這赫連荀的傷葯實在是好,恢復得快不說,一點痕迹都沒留,回頭我們給他多買一些,那些日後用。」
白露坐在洛傾面前,聞言眸子突然瞪大,不可思議地說道,「小姐買這些東西做什麼?難道還等著自己下次受這麼重的傷?那有人這麼詛咒自己的?」
洛傾安撫地摸了把白露的臉蛋,還是跟以前一般光滑,這葯果然是好,「哎呀,傻白露,話不可能這麼說,這叫防患於未然,有總比沒有好,不然當時候我們光裝著銀兩,銀兩又治不了病。」
白露躲開洛傾還想第二次伸過來的手,沉默不語,這小姐還是這個大大咧咧的脾氣,她分明不是心疼銀兩的意思,真是誤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