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始料未及

第2章 始料未及

「奴婢知錯了!以後再不敢以下犯上,再也不敢辱罵朝庭命官!」

三名低階內侍跪在地上嗑頭如搗蒜,實木樓板發出一陣陣「嗵嗵」的震動,弄得白居易等兩名官員手足無措,心生不忍,躲躲閃閃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惲嗤笑一聲,斥道:「以下犯上?你們三個狗奴也配嗎?孤的母妃還真就是宮婢出身,你們倒是再罵上一句。」

「殿下饒命!奴婢不敢……奴婢是無心的啊……」瘦高個的宦官嚇得臉色煞白,竟大聲求饒起來。

整這種小宦官實在沒什麼成就感,李惲轉身走開,背著手在雅間內來回打量,見雅間內外布置得簡樸而精緻,心中頗為滿意。

這時,一名頭戴圓筒紗帽的大胖子出現在門口,哼了一聲斥道:「沒出息的東西,你們就這點能耐?不就是十六王宅的,你們有什麼害怕的?」

這宦官名叫王守涓,正是記憶中將自己撞下馬的宮市使、內府局令,一個正八品下的內侍當然不值一提,但他還有個兄長王守澄,職任從五品下內給事、兼領宮闈局令、遂王府庄宅使,就是服侍自己便宜三弟遂王李宥的人。

兩名小內侍見有人給自己撐腰了,立即想要開溜,李惲雙目一瞪,兩人又猶豫起來,求助地看向門口。

王守涓恨鐵不成鋼瞪了兩人一眼,背著雙手,高昂著頭邁著方步進門,抖著一下巴的肥肉陰陽怪氣道:「咱內府局的人,咱家自會治得,澧王殿下既已出閣,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若耽誤了宮市採買,殿下只怕吃罪不起呢……嘿嘿……」

按說,主人與奴婢是等級森嚴的,等階再高的宦官也是皇室家奴。但宦官們往往狐假虎威,看誰得寵就趨炎附勢,仗著主人護短欺負別的皇子、公主也是常有的事,何況皇子們還有嫡庶之分。

見王守涓上前要拉起三名內侍走人,李惲心中大怒,若真讓他們走了,事後四下詆毀抹黑自己,那可就顏面掃地,少不得要落一個怯弱無能之名。

「好個狗奴,居然敢威脅本王?」李惲哼了一聲,他原本就練過一些格鬥、散打、太極拳等武術健身自衛,加上這身體也還不錯,現在自然要派上用場了。

當即橫行錯開一步,猛地一拳擊中王守涓凸起的大肚皮,頓時發出牛皮鼓一般「嘭」的一聲。趁著他吃痛下意識身躬腰,一把抄起桌案上的酒壺,照著他太陽穴就是一下,打得酒壺碎片和著酒水濺了一地。

李惲乘勢而上,王守涓橫竄幾步,扶著桌案總算站穩了,抓起一隻胡凳想要格檔,李惲卻突然一個蹬腳踢中他小腿,見他下盤不穩,跟著一個左掃堂腿。王守涓砰的一聲摔倒,震得樓板發出一聲巨響,桌案都晃動起來。

李惲得勢不饒人,上前搶過他手中胡凳,照著他腦袋就是幾下,打得頭破血流。並順手一把抓緊他右腕,一腿穿過他腰下,提起腰帶一把扛上肩頭,打個轉一把摔飛,不料剛好從窗口飛了出去,摔在樓下的大街上,惹得行人紛紛驚呼走避。

李惲幾步衝到窗前向樓下看了一眼,這樓不算高,索性退後幾步,一個「燕子抄水」,手搭窗檯一躍而下,見王守涓還在地上扭動著嚎叫著想要爬起,提起拳頭雨點一般落下去。

「救命啊!救命啊!再打奴婢要死了啊……」王守涓恐慌又心虛地哭喊著。

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打鬥,李惲畢竟是堂堂皇子,王守涓敢於暗算他,卻不敢真動手反擊,否則,就算是他的主人也救不了他。李惲自然也是吃准這一點,準備狠狠地教訓這狗奴。

不料,這時街道附近望風的一群內府局小內侍聽到呼救聲,見自家上司被打,紛紛操起傢伙圍了過來。他們顯然不識李惲的身份,其中一人拿起一根棍子照著李惲後背就是一棍。

李惲大怒,這才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被一群小內侍包圍了,而被按在地上暴揍的王守涓,如一灘料泥般無力動彈,鼻孔處還在冒著血泡,嘴裡哇哇地怪叫著什麼,眼看是半死不活。

李惲可不想虎落平陽被犬欺,正要起身逃離,迎面又是幾根棍子劈頭蓋腦地打將下來,李惲趕緊雙手格檔,大聲怒喝:「爾等狗奴竟敢犯上,還不快滾……」

結果,人多聽不清,也根本無人理會,大明宮裡的小內侍少說也有萬多人,各有屬於自己的機構,即算是內府局的人,也不可能都認識李惲,這下算是對牛彈琴了。

被一群小太監們狂毆,李惲左支右拙抵檔,奈何雙拳不敵四手,在人圈中撞來撞去,一陣陣痛感傳來,一時狼狽不堪,逃之不及。

「那小哥兒好樣的,打得好!俺們來幫你!」

忽聽一個粗豪河北口音傳來,李惲轉頭就見街邊幾名壯漢加入了戰團,而那名喊話的漢子還站在街邊招呼同伴,大聲叫喊:「街坊們快快來呀,打死這幫欺行霸市的白望……」

李惲聞言大喜,總算可以脫身了,但轉念一想,心中又叫苦不迭。自己懲罰一個內侍沒什麼事,這些外地人摻和進來,事情性質怕是要變,真不知是福是禍了。

等等……這幫外地人無緣無故地為何要幫自己,居然連內侍也敢打,這不是打皇室的臉么?膽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這樣想著,不禁多看了幾眼,那喊話的壯漢身材高大,大黑臉側邊一看全是黑須,如銅鈴一般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著,在人群邊溜來溜去,顯得十分油滑。

然而,怕什麼偏來什麼,附近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場面越來越混亂,開始還只是有人偷偷地扔石頭咂,見沒人發現膽子也大了,等有小太監靠近就跟著踢上幾腳,打上幾拳。

於是,一群內侍在圍毆左衝右突的李惲,一群漢子在邊上抽空下手,圍觀的人群卻把包圍越收越小,也不知誰發了一聲喊,大家突然就一擁而上,各自撲倒一名內侍,紅著眼睛發瘋一般狂揍。

左右怒喝打罵聲一片,李惲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心,突然發現沒對手了,不禁撓著亂糟糟的頭髮目瞪口呆,腦中思維一時竟然卡殼了。

我不是受太子邀請來赴宴,還想進言獻策的么?不是有小內侍在撒野么?然後……我就打了小內侍的上司王守涓么?再然後……

擦!不對啊!圍觀群眾也太俠義心腸了吧?李惲一下反應過來,轉頭四下一掃,已有幾名小內侍口鼻流血倒在地上。

糟糕!要出命案了!那個該死的虯須大眼睛,沒事煸風點火幹什麼……他們若不插手,酒肆里的白居易等人一定會下來鎮住場面,自己頂多吃點苦頭而己,這下麻煩大了。

李惲心中一陣突突直跳,這可真是始料未及,自己似乎又被人陰了,抬頭四下一掃,地上躺了一地「哼哼唧唧」慘叫的內侍,約莫有十七八個。

而不通姓名,不請自來的壯漢們早跑得不見了,那個「虯須大眼睛」也沒見著,這下事情一時說不清,黑鍋找誰背去?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見沒人注意自己,李惲飛快擠出圍觀的人群,小跑著衝到街邊,找條小巷鑽進去,溜之大吉。

不一會兒,終於有人發現,地上躺著的內侍,有幾人一動不動,完全沒了聲息,似是死透了。

觀望的人群七嘴八舌驚呼一聲,哄然而散,附近兩邊的店鋪竟不約而同地關門歇業,店家和夥計們躲在店堂里偷偷窺視事態發展。

劍南酒肆二樓雅間窗口,白居易驚見這一幕,一臉悲天憫人之色,悵然嘆息道:「眾怒不可犯吶!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也!而豎人多粗鄙之輩,懶惰輕身而求一時榮華富貴,生得乾淨,死得很臟啊!」

「樂天兄所言極是,現在你我只怕也脫不開干係,少不得去京兆府道明案情嘍!」綠袍文官苦笑道。

白居易回道:「大亮賢弟莫急,我等畢竟是受太子殿下邀請前來,主人未到怎好先一走了之,等等再說吧!」

二人正說著,一名年約十六七歲、氣質文雅的緋紅袍服年輕人快步走了進來,見地上仍跪著三名內侍,冷聲呵斥道:「爾等去門外等著,一會兒隨這兩位先生去京兆府。」

三名內侍臉色一白,戰戰兢兢地答應一聲,躬身退出去繼續跪著。

「臣白居易、陳鴻拜見太子殿下!」兩名官員忙上前見禮。

「二位先生久等了,都怪小王來遲一步,以致二郎闖下大禍卻阻止不及,這得趕緊回宮向父皇稟明,改天再向二位先生請教學問。」

來人正是李惲的兄長李寧,今年四月被立為太子,現居於大明宮內少陽院,平時有宦官充任的少陽院使伺候日常起居,其實則是監視居住,等閑難得出宮一趟。所以,太子即算是約了友人談些事情,也只能出宮悄悄地進行。

「發生這等事,臣等也十分無奈,幸得澧王殿下仗義解圍,太子殿下切莫責怪,臣等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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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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