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愛司出場

本周六福克斯通的清晨格外喧鬧，由於參加慶典的觀光客人潮眾多，幾乎把這個海濱小鎮的旅館塞暴了。福克斯通距離法國的加萊港隔海僅四十公里航程，在古時候這裡是重要的交通海港，但由於近代交通運輸工具發達，加上鄰近的多佛港興盛起來成為英法海路樞紐，福克斯通的交通重要性已經沒落。

取而代之，福克斯通城市發展重新定位成文化創意園區，當地著名的讀書節就是特殊的觀光慶典之一，本周強力吸引英國各地書迷聚集在此，參加各種書籍相關活動。當地政府因而特別邀請馬戲公會來此擔任壓軸演出，炒熱整個慶典活動的結尾部份。

人馬座馬戲團三位精英團員，來到園遊會國旗竿旁的演出場地，擺好道具嚴陣以待，等候觀光客前來觀賞馬戲表演。楚爾相當緊張也非常興奮，這是他的第一次登台演出，表演能否成功就端看這出處女秀。鮑柏又何嘗不是興奮中帶有一絲期待，希望能靠這次巡迴公演多賺些英鎊，他邊擦拭著大小輪自行車，口中邊念念有詞，像是在祈禱一番。只有朱蒂妹保持平常心，一副輕鬆自在模樣，這也難怪，說不定她的煩惱早在坎特伯里大教堂禱告過後拋至九霄。

楚爾打扮成可愛小馬的吉祥物，手上揮動著愛心弓箭，偶爾擺出只識彎弓射大雕的姿勢，跟在朱蒂妹後面發送馬戲公會的傳單。除了宣傳白天各演出團體的時刻表，更希望園遊會內的觀眾能夠呼朋引伴，讓今晚馬戲聯合演出的票房能夠開出紅盤。

鮑柏望著遠方園遊會場的大門口，殷殷期盼觀眾移駕至人馬座馬戲團的表演場地。早上十點過後，觀眾就像潮水般湧入園遊會場，鮑柏拍拍楚爾的肩膀並指示團員開始上場招呼觀眾。朱蒂妹穿著雜技演員的緊身衣，拿著手提式大聲公擴音器，向逛園遊會的觀眾信心喊話，不一會兒就招攬兩百名觀眾到人馬座馬戲團的場子，鮑柏看時機成熟就開始上場演出傳統喜劇。

鮑柏與楚爾演的第一出喜劇叫做「弄臣」，這是講兩個在皇宮服侍女王的小丑，各自吹噓如何向女王陛下狗腿，好贏得女王的關愛眼神，其實就是諷刺朝臣如何拍主上的馬屁老套故事。這是傳統馬戲表演的老橋段，雖然有點陳腔濫調，但利用人們喜歡宮廷八卦的心理而製造趣點，還是能與觀眾產生共鳴。一些小朋友其實是聽不出諷刺性的弦外之音，但看到楚爾的滑稽表演，至少也是看得捧腹大笑。

在人群當中總是有些觀眾，每看到一個趣點就會哈哈大笑，但這種笑聲就好像是電視罐頭配樂，所謂三分鐘一大笑而每分鐘一小笑，總而言之，這種人就是笑個不停，不知是否工作壓力過大，特地來逛園遊會並看馬戲表演以進行疏壓。

剛演完第一出喜劇，楚爾鬆了一口氣，只恨手上沒錢買數字攝影機，否則將自己的處女秀錄製保留存檔，未來觀看頗具有紀念價值。鮑柏接著要表演第二個節目「小丑騎大小輪自行車」，這種大小輪古董車是流行在十九世紀的自行車，除了少數自行車專業好手以外，一般人是不會騎這種特殊設計的自行車。

大小輪自行車，通常前**而後輪小，前輪高度有150公分將近與一般人等高，而後輪相當小高度不到50公分，自行車騎士要踏著小輪躍上前輪的座位。在十九世紀這是紳士專用的自行車，騎士在街道溜躂或在小山丘爬坡相當拉風，由於小輪形狀很像兩個大小硬幣，所以這種特別的自行車又稱為「便士法尋」，價值相當於四分之一英鎊的硬幣。

鮑柏很熟練就躍上大小輪自行車的座位，他在上面向四周觀眾揮手，很多小朋友第一次看到大小輪自行車，興奮得問父母這是什麼玩意兒。為何大小輪自行車在十九世紀風行過後，到了二十世紀就遭到淘汰呢？主要原因在於這種自行車安全性能有問題，座位過高發生事故可就相當不妙，最後只能退出大眾市場成為小眾產品。鮑柏邊向觀眾揮手邊向觀眾放送飛吻，突然一個閃神，整個大小輪自行車就成九十度直角倒了下來，楚爾還以為鮑柏在耍帥演出臨空甩車。

但過了五秒鐘，朱蒂感到情況不對勁，趕緊上場扶起鮑柏，而鮑柏在女兒耳邊低聲細語。楚爾不知場上千變萬化，但感覺好像是打棒球時教練上場的暫停時刻，頓時全場鴉雀無聲，接著又是議論紛紛，大家等待著鮑柏起身向觀眾致意。然而，朱蒂拿起行動電話，撥了通緊急求助電話，三分鐘過後一台救護車開入園遊會場地，救護人員拿出擔架將鮑柏抬上救護車。

楚爾心想：「到底是花生啥事？難道教練要更換投手？那自己不就是要當救援投手上場。」這時，馬戲公會的辦事員約翰也前來關心，朱蒂跟辦事員談完后就來找楚爾，說道：「真是抱歉，家父看樣子要去醫院照X光並且觀察一天，白天的表演就到此為止，晚上你可以到馬戲公會打工賺點錢。我須要到醫院陪伴鮑柏作身體檢查，明天我會跟公會討論有關後續演出事宜，這兩天你還是住在福克斯通，等到鮑柏的醫院手續辦好，我馬上用行動電話跟你聯絡。」

朱蒂妹交待完事情之後就隨著救護車離開，而馬戲公會的辦事員約翰則留下來，他是個金髮高個男子，他詢問楚爾何時要收攤關場，馬戲公會的其它朋友可過來一起幫忙協助。楚爾整個人楞在那裡不知所措，今天開張還沒賺到一文錢就要收攤，明天朱蒂妹是否會回來演出還是未知數，難道只能靠晚上去馬戲公會打零工賺錢，這真是出師不利。

正當楚爾懊惱之際，場邊的觀眾已逐漸散去，團長都被救護車載走，而朱蒂妹也不在身邊，這個人馬座馬戲團已沒戲可唱。原本兩百多人的場子現在剩不到五十人，楚爾是否要上場繼續演出，還是乾脆就收場下台一鞠躬。楚爾心想真是狼狽啊，要是現在關場豈不一無所有，但是上場要表演啥好呢？不然硬著頭皮上台演唱崔健的「一無所有」，不過英國人是聽不懂這首歌，腦中一轉急中生智，不然換首王傑的「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嘿嘿，那樣英國人還是聽不懂。

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揮手對楚爾大喊，「小丑，ComeOn，我們想看你表演啊」。一絲暖流在楚爾心中流過，這世界上總是還有好人，尤其英國小女孩都是誠實不說謊的。

「這位古椎的可人兒想看錶演，人馬座馬戲團就演給您看啊！」這句話竟然不是從楚爾嘴裡說出，難道是茅山布娃娃符咒顯靈。

楚爾轉身看到旁邊多出一個奇裝異服滿臉彩妝甩著懷錶的小丑，神不知鬼不覺出沒在自己身邊，兩人霎時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雙方暗道：「這位不就是昨晚在超商一起買維他命飲料的笨蛋嗎。」楚爾再仔細看小女孩的手指方向，根據三角函數之等腰三角形公式，這位小朋友明明遙指的是楚爾身邊拿著懷錶的小丑，ComeOn，小女孩心想：「人家沒有叫楚爾君出場表演，這實在是個杯具，悲劇啊。」

楚爾的心中早已沒有半點光和熱，好歹自己才是人馬座馬戲團正統團員，旁邊這個來路不明的小丑也想魚目混珠，好像當上人馬座馬戲團員有多麼神氣。楚爾君為了爭一口氣，絕不能讓一個外行小丑給比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觀眾前面衝去，既要當個丑角，也要當個衝鋒陷陣的小丑。

楚爾邊沖邊想著這幾星期來自鮑柏那裡學來的絕學與自信，他不斷高舉雙手假裝接受群眾歡呼，好像自己贏得奧斯卡金像獎般歡喜，抱著這種積極態度一定能讓觀眾感動，就算沒有鮑柏團長與朱蒂妹，大家也要叫我「第一男主角」，楚爾已完全陷入阿Q的思考路線。

光有熱情而沒有策略仍不足成就大事，楚爾三步當兩步走大力擁抱群眾，可惜前腳還沒站穩後腳又踩個踏空，整個人竟然摔倒在地上打滾。周圍著小朋友看到哈哈大笑，而大人們摸不著頭緒，難道這也是個喜劇橋段。這時，有些原本要離開得觀眾又走了回來，「這有個滑稽的小丑，我們回去看看有什麼把戲」。

楚爾呆坐在地上，滾了幾圈真有點眼冒金星，頭殼只差沒冒出驚嘆號、問號與亂碼文字。只看到另一名小丑拿著大聲公擴音器，雙腳單手迅速爬上國旗竿的頂端，向整個園遊會場進行廣播，「來喔，來喔，人馬座馬戲團與小丑愛司回來了，要看最精彩的馬戲表演，絕對不能錯過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