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名妓與聖僧.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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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間段不好,偏偏把她傳送到了柔娘跟沈老爺顛鸞倒鳳之後的那夜。

按照梁黛的性格，如果這事兒擱在現代，她絕對拍拍屁股直接走人,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現在處於的,是柔娘的時代。

這個時代的規則,不容許她這麼做。

嫌棄的看了一眼躺在身側呼呼大睡的沈老爺，梁黛忍著身體的不適坐立了起來。

雖然他現在還不是十八年後肥頭大耳難以下咽的模樣,但作為同時擁有梁姨娘和柔娘記憶的人，梁黛實在是沒辦法委屈自己去跟他虛與委蛇。

「來人,替我打點熱水進來。」

翻閱過柔娘的記憶,梁黛知道這個院子里有不少伺候的人。

或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原主比較得沈老爺喜愛,很快就有婆子和丫鬟提了熱水進來。

「倒浴桶里就行了，你們出去,我自己洗。」梁黛懶懶的吩咐，揉了揉腰，起身下榻，赤腳踩在鋪滿了整個房間的白絨地毯上。

有好奇的丫鬟悄悄抬頭，只看見一片水霧氤氳中,那個聲音的主人隔著屏風遠遠站著。

這樣的距離明明連臉都看不清，可不知為什麼，就覺著那身影好看的緊。

「還在發什麼愣，沒聽見主子讓我們出去嗎？」旁邊有婆子扯了這小丫鬟一把,她這才匆忙回過神來,拎著提熱水的木桶跟大家一起掩門退了出去。

梁黛倒是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出,她只是純粹不想有人看著她清洗身體。

摸了摸熱水還有些燙，她只將腳丫子伸進去晃了晃，然後便坐在紅漆木質浴桶邊上，打量了一圈兒周圍的環境。

花梨木雕刻床，百鳥刺繡屏風，紅釉柳葉插花瓶，嗯，還有這鋪滿整個地面的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白絨地毯。

推測不出到底是什麼時代，風格好像有點混搭。

不過……

按下心底的吐槽，眼前的這些東西，雖然算不上有多精貴，但看得出來都是精挑細選。

這柔娘，或許曾經真是沈老爺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所以上一世的自己拿柔娘的事兒編造演戲，才成功的把沈老爺給逼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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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內疚之意的梁黛沐浴完畢，從水中站起，扯下一塊浴巾將身體擦乾，從紅漆浴桶中跨了出來。

熱水清洗過的身體雖然還有有些酸疼，但好歹緩輕了些不適。她套了件乾淨的外衣，走向一旁的梳妝台。

菱花銅鏡里，照映出一張臉。

便是在現代見慣了美人的梁黛，此刻也不禁一愣。

先前一世她就知道，梁姨娘的那張臉跟柔娘有三分相像。

否則編謊也圓不了話。

但直到此刻，梁黛才終於明白，為什麼沈夫人會那麼忌憚只有三分像柔娘的梁姨娘。

又為什麼十八年過去，沈老爺還對柔娘念念不忘。

因為這個女人太美。

不是容貌，而是骨子裡的那種美。

她這會兒只是隨意的往鏡子前一坐，卻仍然覺著鏡子里的人螓首蛾眉，煙視媚行。

但是……

那又怎麼樣呢。

梁黛合起面前的銅鏡，收斂起笑容。再美，她也只是個被禁錮於內宅後院的外室啊。

對，只是個外室，連姨娘都不是。

梁黛的手指微微縮緊，她感覺到了體內殘留的柔娘靈魂在顫慄。

啊……

梁黛勾唇一笑，手指輕輕的敲擊桌面，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頂著柔娘的臉，笑媚橫生。

原來你是恨這個呀。

恨那人愛你卻騙你，恨那人寵你卻負你。

說好的明媒正娶，到頭來連個妾室都不是。

你愛他，所以你忍了，你跟他入了沈家，可正室卻只當你是個玩物，隨手便將你送給京城來的「貴人」。

她拉攏了人脈，除掉了情敵，一舉兩得，你卻受盡凌/辱。

而他呢，從頭到尾，像只烏龜。

畏懼權勢，不敢吭聲。

你要我替你報復他，讓他痛，讓他恨，讓他痛哭流涕悔不當初，卻又要讓他留著條命好好活著。

可是柔娘啊，如果你的願望只是這樣的話，上一世的我，早就替你實現了。

但這怎麼夠呢？

這又怎麼可能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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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梁黛，原主柔娘看過上一世的後續，已經放棄復仇，請問你是否要回到虛擬空間休息一輪？」

梁黛睜開眼，「否。」

「……什麼？」

「我要留在這裡，等我死了再回去。」

系統似乎卡了一瞬，片刻后才開口講話：「那請問宿主，是否要接收完成前三個任務的獎勵。」

「是。」

「這是信任丸。任何人吃了它，都會無條件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

「嗯。」

系統頓了頓，「你考慮清楚，僅此一粒，獎勵不會重複出現。」

「知道了。」

「你想給誰？沈老爺？」

「不。」梁黛看向門外，伸手指向端著洗臉水進來的小丫鬟，「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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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覺得自己最近快要高興瘋了。

那天隔著屏風也驚艷了自己的女主人，竟然讓自己去近身伺候她。

「夫人，你長得可真好看。」

這是小翠平日里說得最多的一句。

「夫人，你唱戲唱得可真好聽。」

這是小翠說得第二多的話。

梁黛抬手託了托自己被小翠挽起來的髮鬢，斜插入一根發簪，繼續對鏡練習如何嫵媚一笑，「我們翠兒可真會說話。」

柔娘的姿容本就是上挑，莫說是小翠，就算是自己日日照鏡，也總有恍神的時刻。

難怪沈老爺不惜哄騙也要重金將她「娶」回家。

小翠最近又變得很難過，因為她覺得，她們家女主人是世界上最可憐的女人。

明明慘得不能再慘了，在人前還要裝出很幸福的模樣。她常常滿面愁容的跟自己講一些話，只跟自己講。

「小翠，我的身子，大夫說懷不上孩子。」

「小翠，其實我知道，老爺除了我還有其他的女人。」

「小翠，聽說以前有個女人給老爺生了個男孩兒，十三歲了，在北城的書院念書。」

「小翠，你去幫我找個人，搶了那孩子的書袋，扔到我們家的院子里來，我想見見那孩子。」

……

沈慰今天剛下學，書袋就被人搶了。

裡面除了每天要用的書冊，還有自己攢了好久的零錢。

可是那小賊跑得太快，沈慰追得腿都快斷了，卻尋不見那小賊的身影。

「啪—」

一個枇杷掉了下來，正好砸在了他的頭上。

他茫然的抬頭，只看見綠色的枝丫間，有一雙精巧的繡鞋一晃而過。

「噼里啪啦—」

又有三四個枇杷掉了下來。

「是誰打我！」少年的聲音明顯的帶了怒氣。

「是我。」梁黛從枝丫間探出身來，沖著院牆外被自己派人哄騙來的少年燦然一笑，「你快吃吃看，看它甜不甜。」

小子，上一世你娘想要陷害梁姨娘跟你有奸/情。

這一世，咱們把這奸/情坐實可好。

第一，他無心，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第二，喜歡是什麼，也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是妖，他的目標就是修鍊成仙。

後來，有了小徒弟，他的目標便是成為一個好師父，把徒弟先推上仙位。

可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如今，他的小徒弟，竟然問他，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喜歡她。

他不喜歡阿九嗎？

不是的，他看見阿九也會覺得愉悅。

看到阿九為自己受傷也會覺得渾身都不舒坦。

可是這算喜歡嗎？

粱黛看著青珏茫然的模樣嘆了口氣，伸出爪子，掏進自己的胸口。

「阿九！」

青珏驚呼。

「沒事，師父不用擔心。」粱黛上一個世界的獎勵有些特殊，是個複製能力，她一直在想這個可以用在哪裡。

她想過複製銀子，這樣就有無窮無盡的財銀了。

她也想過複製些點心，這樣就永遠都不要擔心吃不飽喝不暖了。

可偏偏她落在妖界，衣食無缺，根本用不上這些。

如今，卻是派上了用場。

「師父，你不是沒心嗎？我啊，把心挖出來給師父就好了。」粱黛笑眯眯的道，直笑得青珏變了臉色。

紅通通的心臟被拿出來，還在跳動，青珏顫著手，幾乎說不出話來。

「不，不要，阿九，你快放回去。」

與他天生無心不一樣，妖失去心，不會立即死，但是也活不長的。

「沒關係啊，我還有一顆。」粱黛歪歪頭，捉住青珏的手，讓他去摸一摸自己的胸口。

青珏的手被拉過去，按在小徒弟的心口。

撲通撲通—

再看小徒弟的手上，也是「撲通撲通—」

青珏驀地睜大眼睛，看向梁黛。

「師父，你瞧，你無心，我有兩顆心，你說，是不是天生絕配。」粱黛抿著唇微笑，然後伸手，將這顆火熱的心臟放入青珏的胸腔。

一瞬間，酸甜苦辣，同時湧入心頭。

這顆心是複製的阿九的，阿九的世界里，除了人間的那幾年，滿滿的都是青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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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珏像是做了一場夢。

他透過阿九的眼睛看到了很多很多的自己。

原來他沖阿九笑時，阿九會這麼開心。

原來他沖阿九發脾氣時，阿九會這麼難過，難過得他嘴裡都要跟著一起澀出苦味來。

他終於明白了喜歡是什麼感覺。

是阿九看到他時心臟砰砰直跳，是比山花盛開在漫野，還要香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