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心急的李世民
李誠幾乎是本能的做出了反應,快步迎上前,伸手抓住韁繩的同時,身子一側躲開馬的衝撞。身子往下一沉,往後傾斜,手上使勁往後。
淅瀝瀝!馬聲嘶鳴,前蹄高高抬起,馬背上的人摔了下來。李誠只覺得身子往前猛烈的滑動,腳下扎釘也無法阻止驚馬繼續往前。手心一陣火辣辣的疼,應該是脫了一層油皮。但是李誠不敢放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死死的拽著韁繩,噗噗的兩聲從腳底傳來,腳下的鞋子都脫線了。驚馬被制服了,李誠的身子緩緩的站直了,看看馬前,出了一身冷汗,馬蹄距離老嫗也不過就一步的距離。
這時候李誠感覺到了手心的疼,嘶嘶的吐著涼氣,看著兩個手心各有一道紅印,已經往外面滲出血來了。這一下,真是鑽心的疼啊。
「這位郎君……」老嫗放下擔子,顫巍巍的上前,膝蓋一彎就要跪下。李誠趕緊一步,托著老嫗的雙臂道:「老人家,萬萬不敢如此,折殺後生了。」
這時候摔下馬背的人也爬起來了,這傢伙上前來沖李誠一個長揖:「多謝這位郎君制服驚馬,否則在下罪不可赦。在下程處弼,這位郎君的手可要緊?」
李誠沖他笑笑:「李誠,字自成。等會再說別的,你先給老嫗一點錢,她受到了驚嚇。今天的買賣不好繼續,你買下她的菜就是。」程處弼二話不說,拿出一吊錢來,李誠接過遞給老嫗:「老人家,拿上這些錢回家去吧。這擔子,明日去程知節府上取回。」
「恩公的手。」老嫗不肯接過錢,李誠塞給她,笑著安撫:「這點錢對在下來說,不算什麼。老人家只管回去,別忘記明日取回擔子就行。」老嫗千恩萬謝的去了,李誠這才回頭笑道:「沒摔壞吧?」這是程咬金的兒子,長相粗狂,絡腮鬍子,像一枚枚針。
這是程咬金的第三子,又是一個權貴,李誠最討厭這些二代了。主要自己不是二代,要是的話,李誠就不討厭了。小說演義里的程咬金,是個粗人的形象,但你真要這麼認為,拿小說的人物當真,那就大錯特錯了。隋末那個亂世,能夠活下來,混的還不錯的人,沒一個簡單的人物。自以為是的,差不多都死了。而且程咬金本人,是官二代,不是販私鹽的。程咬金的祖父和父親,都是北齊的高官。程咬金的武器也不是什麼斧子,是馬槊。
「無事,擦破點皮,李郎君的手要緊。」程處弼說出話來,卻是極為斯文的。
李誠微微一琢磨,清河崔氏女生的孩子,教育還能差了?程咬金原配孫氏,續弦清河崔氏。「水洗一洗,上點葯就行。」李誠渾不在意,這點傷固然很疼,如同火燒一般,但不是不能忍受。比起在草原上,那種身中十餘箭時撞擊的疼,這真不算什麼。
「我家有上好的金瘡葯,李郎君隨我來。」程處弼沒有逃避責任,領著李誠往家裡去。
李誠回去牽馬時,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一看程處弼,正心疼的圍著馬轉悠。
「這馬怎麼就驚了?」李誠笑問,程處弼看到馬屁股上,立刻跳腳:「哪個遭瘟的做的?待我知曉,一定打斷他的腿。」馬屁股上有個腫起來的包,一看就是被什麼毒蟲咬的,導致了馬驚,差點鬧出人命來。毫無疑問,這個人跟程家有仇。
李誠一看這事就決定裝聾作啞,權貴二代之間的矛盾,沒事別往裡頭摻和。
「程兄,在下告辭了。」李誠忍著手上的疼,翻身上馬。程處弼驚道:「李郎君,如何這就走了。」李誠笑道:「在下還有事情,告辭。」說著策馬而去,程處弼目送他離開,心裡對這個人倒是很佩服,施恩不圖報,大抵如此吧。
回到家裡,程處弼見過母親,說起這個事情時,母親崔氏怪他不該放走李誠,這不是做人的道理。隨後再三告誡他,以後一定要小心避免類似事情發生,找到李誠,好好答謝一番。
半道之上,李誠就覺得自己想多了。程處弼的驚馬事件,可能是僚人所為。因為貞觀元年時,程咬金鎮壓過瀘州僚人叛亂。換一個角度看,就是大唐欺壓僚人。鎮壓叛亂,肯定少不了殺人,程咬金估計就是在鎮壓的過程中,指揮軍隊幹掉了某個僚人的首領。導致人家的後人,找上門來報復。眼下程咬金不在長安,而是校檢原州都督(今寧夏固原)。找不到老子,就算找到也未必有機會下手,只好找程處弼的麻煩。
有了這個推斷,李誠不免暗暗後悔,錯過了結交程處弼的機會。
回到住所,還得自己上藥,包紮,折騰了一會才弄完。摸著下巴琢磨,今天的得失時,李誠發現一個悲慘的事實,嘮叨唐朝有日子了,至今孑然一身,大齡剩男一枚。就在準備悲傷自憐的時候,想起崔成這個傢伙,好像也是單身狗,頓時就念頭通達了。
留在家無所事事,也不是個事情啊?重點是太無聊了,無事可做,找個人說話都沒有啊。
算了,還是琢磨一下中午吃點啥吧。出了房間,李誠準備奔著廚房去,崔祿出現了:「李郎君,有訪客至。」李誠楞住了,有人找我?誰啊?這大上午的不在家好好休息。
出來一看,前院里站著一個人,李誠差點沒跪下去。李世民就帶了幾個隨從就出了皇宮,站在院子里東張西望的。李誠上前拱手:「草民見過陛下。」
「呵呵,你有七品散官在身,如何自稱草民?」李世民陰沉著臉,冷笑反問。
「啊,這個,臣見過陛下。」李誠沒招了,真的有官職在身啊。
李世民也不說話,圍著李誠轉悠打量,看的李誠渾身發毛了,這才開口喝道:「李誠,可知罪?」李誠一聽這話,知道不對勁了,這肯定是來打擊報復的。不過刀把子在人手裡,只好放低姿態,低聲辯解:「陛下,臣不知犯了何罪,還請陛下告知。」
李世民指著李誠:「汝一少年,本應朝氣勃發,如何瞻前顧後,做老朽狀?」明白了,這是李靖見過李世民,並且把李誠的想法告訴他了。沒曾想李世民如此重視,放著國家大事不處理,跑到這裡來見李誠。
李誠多少有點感動,但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被感動。否則就是給皇帝當牛做馬的結果。
「臣孑然一身,只想為國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李誠的回答很真誠,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做,不能為了國家把性命搭上。只是這話說的比較含蓄,李世民當然是明白的。
「朕要你做呢?」李世民冷著臉問一句,李誠知道很難改變皇帝的決定了,稍稍沉吟才道:「陛下,此事臣可以做,但必須答應臣的幾個條件。」
李世民這才微微緩和臉色,淡淡道:「你說,朕要看能不能答應。小小年紀,一肚子鬼。毆打皇子時,你不害怕,現在反倒害怕了?」嗯,這是要算賬的意思。
穿越帶來的好處,就是看上去年輕了許多,李誠看著就是個十八九的青年。被李世民說小小年紀,也只好認了。但有的鍋不能背:「陛下,臣位卑而不忘憂國,偶爾謀身不為過吧?」
這個是必須說清楚的,李誠可不想被李世民牽著鼻子走。如果換一個皇帝,李誠可能就不會這麼干,但這是李世民,可以跟他講一講道理。李世民被頂了一下,心裡有氣卻沒法發作,黑著臉道:「說你的條件。」
「是,陛下。」李誠躬身行禮,抬起身來不緊不慢的醞釀措辭,稍傾才開口道:「其一,臣需要一些工匠,造紙、制墨、雕版。其二,此術一旦成功,可交予少府監,臣有獨家經營權。其三,臣不求聞達,但求安心。」
李世民沒有等到後續,發現就三個條件,不免驚訝的看看李誠:「就這些?」李誠點點頭,李世民笑道:「朕都答應你,將來有事,朕必護你平安。」
「如此,臣便無事了。今年冬天,農莊需要建設,臣怕是沒時間擺弄這個。來年春天,春耕結束,臣才有閑操辦此事。」李誠說出自己的計劃,李世民聽了擺擺手:「此事關係重大,儘早啟動為宜。朕的意思,農莊朕讓少府監派人去,按照你的要求建好。另選一址,專做此事。所需物資費用人手,少府監全力支持。」
李誠沒想到李世民如此心急,再一想就明白了。士族給李世民帶來的壓力很大。朝廷上下的官員,基本上都是士族出身。科舉就是為了抗衡士族力量在體制內的比例。印刷術的出現,士族在教育權利的把持上,必將受到猛烈的衝擊。這是李世民樂意看見的事情。
「陛下,凡事都應該做周密的計劃和準備,欲速則不達。臣以為,應先秘密製版,此事有雕工和木板就可以啟動,其次是解決墨水和紙張的問題。一般的墨水,不能用於印刷,還有紙的問題,吸收不強的紙,用於印刷效果不佳……」李誠侃侃而談,說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