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白松陵的不安
李誠決定相信卞元,把事情交代下去,準備材料,搭建窯口,這些都是先期的準備工作。卞元表示半個月的時間能準備完畢。事情交給李晉,讓他對崔芊芊負責就行了。
卞元帶著一干工匠退下去,各自準備去了。李誠這也算是公器私用了,不過身為少府監的少監,這點便利都沒有,李誠也沒必要做這個官了。該給的工錢和料錢,李晉負責。
看看天色不早,白松陵打算告辭回去了,等了一個下午沒等到李誠,他的心裡異常忐忑。這一次的事情,白松陵知道不好辦了。具體原因,瞎子吃湯圓,心裡有數。
白氏為東宮運作的鏢局,掙的錢可不少,除了上繳東宮那一份,白氏也沒少落下好處。按說白氏應該感激李誠才對,但是更大的利益擺在面前時,白松陵動搖了。原本謀求別的位子的話,早該離開長安去上任了。
沒想到李承乾聽了李元昌的鼓動,決定在海貿上插一手。又鑒於上一次白松陵的出色表現,這一次李承乾想起他來了。決定讓白松陵爭一下登州別駕的位置。但是這個位子太搶手了,各路人馬都在爭奪,手段層出不窮。
李承乾總歸是太子,還是有一定優勢的,但還沒到必勝的程度上。最後名單到了李世民手裡,吏部那邊根本不敢做主。這是登州別駕,換成以前沒人爭的時候好說,現在誰敢亂來?
上午的時候,吏部的結果下來了,登州沒去成,新的地方是沔州太守。比起登州來說,沔州太守有一把手的優勢。為啥明明求的是登州別駕,卻成了沔州太守,白松陵在吏部的時候,有人給他遞了一句話,去李庄找李誠就知道了。
白松陵的第一判斷,這是李誠的報復。當時心裡就慌了張,他只是東宮幕僚,李誠是陛下的近臣,這個差別非常的大。李誠要是報復他,會不會在上任的路上遭遇盜匪什麼的呢?白松陵是真怕,怕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千萬別以為李誠是好人,誰這麼想的就是大錯特錯了。好人在這個世道活不長的,也混不到李誠這個地步。白松陵看來,李誠給出了個鏢局的路子,又建議他外放,這兩點加一起,就算不欠白氏了。畢竟送過去的女兒,只不過是個侍妾。
頂級門閥鄭氏,送閨女的時候都沒手軟,別看是庶出女,還是個望門寡,但出身還是比白氏高貴。門閥等級,從來都不是隨便說說的。白松陵有點後悔,但是他別無選擇,畢竟是太子的意思,他要外放就只能按照太子的路線來操作。
如果東宮沒有插手海貿的話,白松陵這個別駕的位子,沒準就爭下來了。但是東宮插手海貿的事情李世民知道了,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太子總歸是太子,戶部的錢糧按月撥發,從沒少過。李世民給李泰的待遇超過東宮不假,不是有鏢局補貼么?
李世民忍不住會問一句,東宮要那麼多錢幹啥?之前弄鏢局,還能用他跟李泰不對付解釋。現在就很難解釋的通了,太子的使命是不斷的學習,時刻準備接班。問題是李世民現在生龍活虎的,吃了丹藥還能讓徐賢妃欲死欲仙。
太子是沒耐心了,還是著急了?這個問題在李世民的心裡滋生的時候,聯想接二連三。
於是白松陵的命運就決定了,什麼地方都可以去,登州就別想了。甚至李世民還讓人釘死了東宮的兩條船,回到登州就不要再跑下一次了。不講理吧?問題是皇帝跟你講理了么?
白松陵苦思冥想之下,想到了武氏這邊。不求武氏幫忙說話,但求轉圜一二,面子上好看一點。李誠至少不會當著武氏的面發飆的。
以白松陵的身份,接待他的自然是楊氏,不過兩人說話的時間不會太長就是了,稍稍聊了一會之後,楊氏就回去禮佛了。白松陵也只能一個人孤獨的在堂前等待消息。
白松陵也不是一個人來的,把嫁出去的大女兒也帶來了,讓她在武順跟前說幾句話。
就在白松陵看到天色不早,準備告辭,趕在城門關閉前回長安的時候,李誠的身影出現了。白松陵長時間積累的不安感,瞬間集中爆發,站起來的時候腿都是麻了。
「見過自成先生!」白松陵扶了一下桌子,不顧一條腿幾乎麻痹的感覺在行禮,看起來顯得很彆扭,但他沒有想那麼多。不搞清楚李誠的目的,白松陵真的怕。沔州那邊,距離僚人的活動區域可不遠呢。你說在路上被僚人襲擊,被弄死了,完全沒毛病。
白松陵完全是按照自己的邏輯在想,根本就沒想過,李誠一般情況下,不會搞出人命。但是白松陵可不會忘記一個事情,那就是李佑的手下,還有吐蕃使者的部下。整體上,李誠給他的感覺,還是那種異常兇殘的感覺。
你想想看吧,齊王的人啊,一言不合就射死。吐蕃使者的下屬,一言不合就砍成兩段。平康坊是什麼地方,該放火一點都不猶豫。就李誠做的這些事情,沒法子不胡思亂想。
白松陵沒站穩,往前撲倒,李誠一伸手給他扶著:「白太守何必行此大禮呢?」
一臉羞愧的白松陵抬頭時,遭遇李誠譏誚的眼神,更是難以自持。連連低聲道:「慚愧,白某慚愧。累人累己!」語氣中充滿了悲涼之意,錢莊的事情,白氏本來有機會插一腳的。結果白潛夫帶回去的話,說明了李誠要搞切割。
不要小看李誠的影響力,白松陵送女兒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現在李誠不帶他玩了,知情人會怎麼看呢?這後果其實很嚴重的,更不要說還可能有更殘酷的報復在後面。
「坐下說話吧。」李誠之前確實覺得白松陵可恨,現在看著他的樣子,覺得可憐。要不是看他接下來還能有用,李誠才不會管他的死活。真的那樣,白嬛就慘了,一個小院子在裡面呆一輩子的結果。
白松陵也算是李誠的長輩了,但是這個時候不是算輩分的時候。小心翼翼的坐在對面,李誠看看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出現,心裡頗為滿意。這時候要是武氏出來一個人說話,李誠會立刻起身就走人。腦子壞掉才出來幫白松陵說話呢。
要知道,李誠還是留了餘地的,那就是白潛夫這條線。
「白太守來一趟不容易,有什麼話不妨開門見山。」李誠看他的樣子,心裡都難受,不想跟他多廢話,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打發他走人好了。
「那個,吏部有人帶話,沔州太守一職該如何做好,不妨來請教自成。」白松陵緩緩的說明來意,眼神躲著李誠的直視,顯得非常的被動。不排除他有賣慘的可能性。
「沔州太守一事是這樣的,李某與陛下奏對之時,隨口提到了圩田一事,故而陛下決定,讓白太守赴任沔州,運作此事。」李誠也不兜圈子,直接奔著主題就來了。
白松陵聽了頓時精神一振,這可是李誠提出的建議啊。說明什麼呢?說明還有救。當即起身長揖:「還請自成先生教我。」李誠淡淡的抬手下按,示意他坐下說話。
「所謂圩田……」說了一段圩田的概念后,李誠轉而又道:「此事,如果單純的強行徵發勞役來做,怕是會激起民憤。畢竟耗費民力巨大,且地方上不免有豪強作祟。白太守上任之後,不著急運作此事,先掌握地方,再行此法。」
「屆時,大可以拋出概念來,由州府牽頭,地方出錢出力,最後所得良田,各得一半。如此一來,壓力會小很多。李某不建議徵發勞役,而是地方豪強出錢,雇傭百姓來做。這樣一來,事情會簡單很多。」李誠拿出了自己的建議,白松陵聽的有點迷糊。
「什麼,還要給工錢?太守為一州之首,徵發勞役是為百姓為國家得利益。」白松陵根本接受不了這種方式,李誠冷笑著看著他:「白太守,你能確保這些圩田,能給升斗小民帶來好處?又能給朝廷帶來多少好處?」
白松陵低頭稍稍沉吟,抬頭誠懇的看著李誠道:「還請自成知無不言,白某誠心請教。」
「白太守做過地方官么?」李誠先提個問題,白松陵點點頭:「曾為縣丞。」
「你既然做過縣丞,那麼地方上的士族豪強是個什麼德性,你心裡會不明白么?到了地方上該怎麼做?還要我教你么?」李誠的語氣裡帶出了強烈的不滿,白松陵頓時又慌了。
「身為太守,自當牧民一方,打擊豪強,安定地方,敦促文教。」白松陵說的這些話,在官面上是一點毛病都沒有的,但不是李誠想聽的,所以李誠很不客氣的打斷他:「說人話!」
「回自成先生,豪強根深蒂固,一一打擊,恐任期內難有成效。竊以為,當拉攏一批,打擊一些,樹立威望之後,再行圩田一事就容易多了。只是這給勞役工錢,恐怕引起其他州縣同僚的不滿啊。」這才是真正的實話,之前說的都是套話。
李誠聽到這裡才露出微笑,開口說出一番自己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