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深可見骨的傷口
李世民最欣賞李誠的就是這點,明明只是一個船舶司的事情,就事論事的話,也就是那麼回事。但是李誠的思維太過敏捷了,而且伸展性很強。而且思維及其跳躍,視野開闊,學識淵博。似乎任何問題,在他那裡都能找到不同尋常但卻很實際的答案。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屁股的問題,李世民的那些宰相們,屁股坐的很歪。各有各的代言,在遇見任何問題,首先考慮的是利益的平衡。也就是說,他們的態度不客觀。
相比之下,李誠則總是能站在帝王的角度,客觀公正的做出判斷,找出應對的辦法。
皇帝不是萬能的,李世民需要臣子,需要智囊。李誠現在就是個很稱職的智囊。
「這的要把鹽價降下來,區區一個鹽山,怕是不夠啊。能影響的地方,不過是大河兩岸。朝廷可沒那麼多錢來補貼,就算朕同意,群臣也是要反對的。」李世民說的都是現實。
「鹽鐵收歸國有專賣是最佳的方案,既然不能做到,那就只能用市場的手段來衝擊對手。還有就是安全問題,鹽山的鹽場,現在可是眼中釘一般的。」李誠表情肅然,語氣凝重。
李世民點點頭,一臉的鄭重:「然也,程知節奏報,今年有三次事故,其中兩次是人為的縱火。還有一次是集體中毒事件。利益太大了,有的人鋌而走險了。」
「臣明白了,陛下不是不想查,而是無從查起。按說程大總管,總會有辦法找回來的。」李誠想到程咬金這老流氓氣急敗壞的嘴臉,忍不住笑了笑。
「程知節搞了幾次針對西突厥的操演,弄出邊境氣氛緊張的態勢,禁制商隊出關口。拖了有一個多月,搞的那些商隊今年就算再順利,冬天之前也無法趕回來了。只能在草原上過冬,非要趕回來的話,運氣不好遇見暴風雪,商隊都得死絕。」
李世民說著笑了笑,程咬金的報復手段就是這麼簡單粗暴,一點都不講究。李誠忍不住笑了笑,老程也是衰啊,為了鹽場的那點利益,給皇帝當了擋箭牌。損失肯定不小,要不也不能如此兇殘的報復。
「陛下,他們是拿您沒法子,才沖著稱總管和臣去了。」李誠把話說穿,李世民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事情又兜回來了,海貿的事情,李世民做的不厚道了。結果那幫人不受控制了,李誠還得上奏摺擦屁股。這事情,做的確實不講究。當初要是強硬一點就好了。
「自成有所不知,蕭瑀都被去職了,朕有苦衷啊。」李世民一臉的無奈和苦澀。蕭瑀這傢伙挺倒霉的,六次起落。但是每次都被人幹下去。這次是因為封建制度的問題,被長孫無忌和房玄齡聯手,給他弄回家去了。
俗話說,我們要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所以蕭瑀回家吃老米飯事件,本質上就是江左文人集團的代表人物蕭瑀,欲效董仲舒大一統故智,迎面遭到當頭棒,被干趴下了。
好在這個時代的路線鬥爭不是那麼血淋淋的,不然是會死人的。不過路線鬥爭的事情,李誠是不會摻和的,所以李世民在提到學出誰家的時候,李誠巧妙的轉移了話題。
在這個時代,想做救世主是要付出生命為代價的,成本太過高昂了,李誠沒考慮過解放勞苦大眾。關鍵還是貞觀之治這段時間,百姓的整天生活水平還算湊合。不具備革命土壤。
再有就是李誠自己,就沒想過那麼遠大的理想。過上地主老財的生活,不是很好么?
李誠不想受太多的約束,他缺的僅僅是時間。不過被人欺負了不懟回去,不是李誠的作風。所以他上奏,挑開了海貿的膿包。這個事情的嚴重性,李誠很清楚。很簡單,船舶司才成立幾天呢?就有人敢於走私鎧甲了。
典型的殺頭錢啊,這就不僅僅是船舶司一家要倒霉,走私船主背後的大佬,也是要倒霉的。你可以推出白手套來頂缸,但是在利益上必須做出犧牲,否則李世民絕對要趁機發飆。
李誠掌握時機的能力太強了,或者這麼說,他對當前朝局有著清醒的認識。
「陛下,這就跟臣無關了,時候不早,臣也該告退了。」李誠總是這樣,逼急了稍稍露出一點鋒芒,很快就往回縮。對此李世民也很無奈,但不會逼迫他。李二也看明白了,都不用自己去逼迫李誠,只要順水推舟,有人會出面。
正如這次海貿事件,這幫人囫圇吞棗,以為佔了大便宜。沒想到李誠留了後手不說,先收一筆保護費,再深深的捅一刀子。李誠揮舞著鋒利的爪子,製造了深可見骨的傷口。
推辭了李世民留午飯,李誠告辭出來,本以為時間太晚了,長孫無忌已經走了,沒想到他還在宮城之外很有耐心的等著。李誠忍不住笑了,他敢賭一文錢,船舶司里有長孫的人。
「大司空太客氣了,這都午時末刻了,因為李誠耽誤大司空午飯,罪過罪過。」李誠的笑容假的不能看,是個人都看見他眼睛里的幸災樂禍。
長孫無忌真不簡單,面對李誠近乎是挑釁的態度,一點都不生氣,反而露出微笑:「應該的,有求於人,等一等又如何呢?」李誠聽了笑著搖搖頭,繼續補刀:「大司空這麼說,李誠無言以對,走吧,看看都有什麼人想見我。」
長孫無忌的養氣功夫真是太到家了,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城府之深,令人嘆服。嘆服歸嘆服,讓李誠做一個受氣包,那是絕對不幹的。都被丟到唐朝來了,還不能愉快的生活,那穿越有什麼意思呢?
東市的醉仙樓,也就是二號店。李誠翻身下馬的時候,門口已經等著掌柜。這個掌柜跟李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這家店李誠就是佔了點股份,別的毫無瓜葛。可以說,李誠做到了仁至義盡,可以理直氣壯的走在前面。
單單就這家醉仙樓而言,兄弟會的股東們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李誠固然是帶著大家發財了,但是反過來呢?李誠何嘗不是利用了人家?所以,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但是別的事情呢?那就不好說了。
長孫無忌和等在這裡的人很有錢,他們包下了整個醉仙樓,今天不做別的生意,只是宴請李誠一個人。實際上在昨天,這裡就被預定了。只不過誰都沒想到,今天的小朝會,李誠會下手那麼狠。更沒想到的是,有人耍小聰明,給李誠挖坑。
結果都不用李誠動手,簡單的一句話,小朝會的時間沒人通知,兩個小黃門的命運就決定了。那個指示小黃門的女人的命運,發生了滑坡。與王氏有關的人,不敢說傷筋骨,皮肉肯定是要傷的。蔣王殿下,晚上睡覺都會瑟瑟發抖吧。
現實就是這麼冷酷,沒人會同情失敗者,對於勝利者還必須恭敬一點。李世民與李誠做了一筆買賣之後,整個鬥爭格局發生了變化。應該說長孫無忌和他的盟友們反應還算是快的,結果還是晚了一步,李誠的爪子還是撕開了一道傷口。
走在前面的李誠,臉上帶著微笑,仔細觀察不難發現他的嘴角其實有血跡。
後院的一號包廂所在的院子門口,李誠看見幾位大人物。認識的有褚遂良,楊師道,還有六七個人,李誠在大朝會的時候見過,但是並沒有互相認識過。也許是人家看不上李誠,又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
總之李誠面帶微笑的出現時,這些人表情僵硬的拱手客氣了一下。
李誠只是匆匆的一個抱手,就算是回禮了,根本就不管這些人死了爹娘一般的表情。看上去很隨意,李誠還是記住了這些人裡頭,有崔、王、李、盧、鄭、裴等幾個姓。具體叫什麼名字,李誠不想去問。
在場諸公似乎也不打算立刻談正事,在長孫無忌的主持下,李誠拒絕了上位,而是選擇了末席。很沒教養的表示肚子餓了要吃的。
褚遂良差點要翻臉,但是被長孫無忌的顏色給壓住了。
一群人先吃吃喝喝,飯菜吃的差不多了。長孫無忌咳嗽了一聲,眾人放下筷子的時候,李誠還在不緊不慢的吃著。
很生氣有沒有?有!但是這些人的城府很深,就算是與李誠一貫不對付的褚遂良,此刻也平靜的等著他繼續吃。李誠大概又吃了五分鐘的樣子,才不緊不慢的放下筷子。
這時候帘子挑了起來,房玄齡進來了,笑眯眯的開口:「房某沒有來遲吧?」如果是別人的話,李誠估計眼皮都不會抬一下,但這是房玄齡,李誠不得不站了起來,抱手致意:「怎麼把房相給驚動了?」房玄齡還是笑眯眯的樣子:「不敢不來啊!」
說著話,房玄齡不客氣的坐下了,似笑非笑的看著李誠道:「自成,唱的一出好大的戲。」
李誠聽了慢慢的端起茶杯,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然後才開口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