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雨中邂逅
這個時代的工匠,腦洞真是大的嚇人。李誠看見柳條筐的時候,首先想問一句,是我看錯還是你們腦子進水了。但是接下來李誠看懂了,人家在裡面墊了一層麻布。這樣做最大的好處就是輕便,缺點是花費比較高。
這個花費問題,用卞元的話說,其實沒多少錢。柳條筐編製的成本很低,會弄這個人很多。前期派幾個人在農村收就是了,以後直接在城裡設點,等人送上門來。對於農戶來說,不怕幹活,而是缺一個幹活掙錢的機會。
還有就是水泥這個東西,前期的價格肯定很高,獨家買賣嘛,包裝上花點錢不是問題。
李誠質疑了這個方案,原因很簡單,太麻煩了。而且提出建議,去看看製造作坊那邊,牛皮紙造出來沒有。有了產品,直接上牛皮紙就是了。但是卞元表示,牛皮紙花費更高啊。
李誠這才明白自己搞錯了,這年月紙可真不便宜,甭管是什麼紙,便宜不了。而且卞元還說,沒必要那麼麻煩,直接上木箱或者水缸就行了,還可以反覆使用。柳條筐加麻布的組合,只是一個輔助的手段。
李誠發現自己又錯了,現在這點產量,自己想的太多了。指望這個量做起來,年底之前是不要想了。家裡這麼多買賣,管事的各管一攤,抓總的是李晉,管錢的是崔媛媛。就是這種作坊式的產業,想什麼高大上的集團幹啥?
說到底就是受到了時代的限制,任何一個產業想做大,就得需要大量的人手。這時候李誠底蘊不足的一面就暴露出來了,農莊那點農戶,根本不夠用的。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當初搞兄弟會那套,才是最行之有效的辦法。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人多了才好做事。方方面面都不用擔心有人搗亂。只是那會自己太弱了,總會有人生出不該有的想法,現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
但是兄弟們還能回到過去么?很明顯不能了。今後就只能是單純的利益關係了。
心裡有了定見,李誠反倒是放開了,交易所和錢莊,必須拿在手裡,其他的丟出去無妨。
山腳水潭邊泡著水,草木灰擦背,花了一個時辰把自己收拾乾淨。頭髮還是濕的,暫時不管了,穿戴整齊一根帶子紮好。從今天開始,不管是誰,都是我李誠帶著你玩。這個念頭一旦確定了,李誠就不打算改變了。
「祖師爺,這天要下。」卞元上前說話,雙手捧著蓑衣斗笠。李誠一點都不客氣,穿上蓑衣帶上斗笠,翻身上馬,招呼一聲:「走咯!」身後工匠紛紛躬身:「送祖師爺。」
改良耐火磚,以煤為燃料,改良鍊鋼鐵的技術,還出錢讓工匠研發新瓷器,為工匠爭一個未來。這聲祖師爺不白叫啊。想到這些李誠心情好了許多,總歸是留下了些東西。這次穿越,沒白來啊。心情也好就想裝逼,巧的是天上的雨下來了。
下雨天跑馬不方便,看看距離李庄野市不遠了,翻身下馬,牽著馬緩緩步行在林間小路上。雨滴落在林間落葉上,沙沙響的雨點聲。情緒來了,開裝:「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拐個彎子,前方視線中出現亭子一個,有心上前避雨發現不妥,幾個宮裝女子在亭子里躲雨,外面圍著一群僕婦。裝B的興緻被打斷,主要是不應景,下一句是「料峭春風吹酒醒」。算了,乾脆繼續往前,直接回家吧。
一個人眼神好真不是好事,只是扭頭看一眼,李誠的心臟就狠狠的跳了幾下。一個少婦打扮的女人,坐在亭子里,眼睛里的愁思濃郁的難以化去。這少婦的顏值不在高陽之下,額頭上似乎寫著「高貴」兩字,明明在人群中,又格格不入,遊離在外。
李誠呆了那麼幾秒,回頭時告誡自己,非禮勿視,趕緊走過去就是了。但是心裡還是忍不住想起那句歌詞「只是因為在人群里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
李誠是個很相信感覺的人,這個少婦就給他一種強烈的感覺,自己大概是沒法忘記她了。因為她給了自己一種強烈的認同感,她是身在人群中卻格格不入。自己何嘗不是身在大唐,卻又一直謹慎的包裹著自己呢?當然了,重要是有一定的顏值基礎。
想著李誠忍不住笑了,為啥要忘記呢?瞬間交錯,漸行漸遠,各奔東西,不是很美好么?
人世間有太多美麗動人的東西,可以是一個美人,可以是一幅畫,可以是一道風景。遇見了,就是緣分,看一眼就應該很知足了。
「等一等,自成先生可否上前一聚?」亭子里傳來了聲音,扭頭一看,不是別人認出了自己,而是後面拖著一根鐵棍跟著走的李山出賣了自己。再仔細一看,高陽這個小娘子拎著裙子,站在亭子邊上,似乎有冒雨衝出來的意思。
想起來了,高陽的莊子就在附近,不過剛才看見的那個女子又是誰呢?沒等李誠多想,高陽已經邁步往下走,激動的樣子讓李誠趕緊開口:「別下來,你穿著宮裙繡鞋,泥地里一走形象全毀了。」高陽趕緊站住,在喜歡的男人面前,形象不能毀。
「李麗質見過自成先生,久聞先生大名,未嘗一見,今日雨中偶遇,妾之幸也。不知先生可否入內一敘?」眼睛里愁緒慢慢的宮裝女子,說話的聲音真是好聽。
「原來是長公主當面,李誠冒昧。」李誠趕緊抱手躬身見禮,李麗質似乎不敢迎接李誠的直視,把臉扭開低聲道:「先生客氣了。」說著做個請的動作,李誠沒立刻動步,而是看一眼高陽。這小娘子才是最麻煩的,先順順毛。
高陽果然很開心的笑了,招手道:「先生快快上來。」李誠一看不上去不行了,再者也不抗拒這個,轉身把韁繩丟給李山,信步往前,進了亭內。只一眼就明白,什麼叫做奢侈。
臨時避雨的人,這會在亭子內擺了茶几不說,還有炭爐點著了火,爐上架著一個銅壺正在燒水,邊上有裝茶葉的竹筒。僕婦搬來一把椅子,李誠坐下后不免好奇的問:「怎麼不見車駕?」沒有車馬,這些東西肯定不好帶著。
外頭烏泱泱幾十個僕從,都在雨里站著。只有姐妹二人和兩個丫鬟在跟前伺候。
「雨天車馬不好走,讓車駕先走一步,妾身和姊姊下了車在此避雨。回頭家裡自有抬攆來接。」說著高陽嘻嘻一笑,看了一眼李誠,眼神如同帶著鉤子似得,絲毫不掩飾。
邊上的李麗質倒是端坐的做派,斜了一眼高陽道:「本意出來散散心,不想天不作美。」
高陽本來好好的挨著姐姐坐著呢,聽了這話不禁眉開眼笑,往李麗質懷裡一靠道:「姊姊說甚麼呢?這雨天乃是天公作美,把自成先生送到跟前來呢。」這話就有點不害臊了。李麗質飛快的掃一眼李誠,臉都紅了低聲道:「瞎說。」
高陽笑著坐直身子,興奮的臉也有點紅,對李誠道:「好叫先生知曉,姊姊最喜先生佳作。適才先生所吟的句子,姊姊聽了很是喜歡,不知可有下半闕?」
茶几上有筆墨,李麗質聽了高陽的話,低眉剜她一眼,回頭卻是頗為誠懇的對李誠道:「高陽說的不錯,妾身確實喜歡先生適才所念的句子。」說罷便提筆,落在紙上。李麗質的書法水平不差,一筆飛白別有風韻。
李誠見她落筆如飛,適才那個靠著欄杆發愁的少婦,與眼前這個大方得體的公主,彷彿不像是一個人一般。想必方才那一幕,平時也是難得一見的。李誠覺得,方才那一幕的李麗質,才是他心中最動人的樣子。女人果然善變啊!
心裡感慨,臉上確實很平靜,看著李麗質寫完,爐子里的水也燒開了。姐妹倆也不用侍女動手,李麗質放下筆,身子挪了過來取下銅壺放一邊,打開紫砂壺,倒了一些竹筒里的茶葉進去。這才笑道:「這綠茶是先生所創,妾身班門弄斧了。」
放了一會的銅壺,已經不再冒蒸汽,李麗質素手提壺,開水倒入紫砂壺內一些,蓋上蓋子輕輕的搖幾下,將壺內的熱水倒出,手法很是熟練。
李麗質一邊泡茶,一邊平靜的問:「適才先生所吟詩餘,可有下闋?」
長公主不是裴行儉,李誠不敢胡說八道,想了想道:「一時興起之作,沒有下闋。留待來日再補上吧。」李麗質多少有點遺憾,高陽卻笑道:「先生曾言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正是應在這裡,殘句便殘句吧,強行補上下闋,反倒不美了。」
李麗質幽幽嘆息一聲:「這秋風秋雨之中,得見如此洒脫不羈佳句,卻不能窺全貌,心實有憾也。」說著倒水泡茶,放下銅壺時,似乎不經意的抬頭,深深的撇了李誠一眼。
李誠感覺到了,剛才那個多愁善感的,我見猶憐的少婦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