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留與不留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血流千里。」李世民鬼使神差的冒出這麼一句話。
李誠愣住了,眼睛瞪圓:「陛下,別鬧!臣不是唐雎!」
李世民悻悻哼了幾聲,淡淡道:「朕也非秦……」好像以前還真是秦王的樣子,李世民說不下去了,擺擺手:「行了,朕都知道了,朕就不明白,長安有什麼不好?朕哪對不住你?」
其實李世民是想表達一下,皇帝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陛下既然這麼說了,臣也不藏著掖著,留在長安對臣來說,壓力太大了。」李誠也說了實話,李世民低頭不語,心裡看的很明白,李誠說的是實話。
一個人太有才能,是好事,但也未必就是好事。或者這麼說,一個人的際遇和發展軌跡,與才能有關,也不全是才能的事情。
「臣要留在長安,唯一的選擇就是做個權臣,但是微臣從沒想過做一個權臣。」李誠又說了一句,語氣聽著就是發自內心的那種。李世民的眉頭又皺起來了。
真話就是這麼難聽,李世民心裡很明白。李誠留在長安,想要自保就得往上走,拚命的鑽營上升的通道。這個過程中,肯定會樹敵無數。因為李誠的選擇只有一個,孤臣!
不做孤臣,李世民也不會放心用李誠!但就這麼放走李誠,李世民又不甘心。
李誠這把刀太好用了,人能力強就不說了,關鍵是氣運。李世民感覺最為強烈的就是這點,李誠的氣運太好了!似乎冥冥之中老天爺都在幫李誠。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李世民心裡最有感觸這點。就拿唐朝來說吧,入關以後形勢未必就好,甚至可以說危機連連。但就是運氣好,關鍵時刻老天爺都在幫忙。最終李唐得了天下。
這麼說吧,唐朝能從亂世之中脫穎而出,不單單是自身實力的問題,真的是天意。
這個時代的人就信這個,李唐多次危機,最終化險為夷,都是因為氣運太好。
輪到李世民自己,那就更別說了,玄武門那一趟冒險,稍微出一點問題都得完蛋。
結果就是那麼有驚無險的成功了,要知道當時實力佔優的是李建成和李元吉。
一個有大氣運在身的人幾乎是無敵的!這樣一個人留在長安,真的未必是好事。
但是李世民很自然的認為,自己完全可以駕馭李誠。其實這個念頭真不是什麼好事,一個只有皇帝才可以駕馭的臣子,一旦李世民歸西了,搞不好就是下一個霍光。
「侍中如何?」李世民突兀的問了一句,李誠的反應是皺眉,為了表示一下重視,微微凝思之後,搖搖頭:「不妥!臣樹敵太多,不適合留在長安。」
「呵呵,自成擔心朕護不住你么?」李世民的臉色又變了,這是發怒的前兆。或者說,已經怒氣值很高了,就差一個爆發的口子。
「非也,臣素無雄心,不願活的太累。」李誠當然不會說實話,果斷的找個借口。
「難不成自成還想一步登天,坐一坐右僕射的椅子?」李世民看似在開玩笑,實則是真的認為,李誠有這個能力,勝任這個位子。而且這不是什麼遠期許諾,最多十年。
李誠還是低頭不語,李世民笑道:「十年如何?」這就是口頭許諾了,十年後李誠至少一個右僕射的位子。問題是,李誠知道十年後李世民不在了。
「陛下隆恩,臣不勝感激。奈何臣本野人,素無大志,但求富貴苟安於市井。很多事情,不是臣想做,而是不得不做。有的事情,不是臣不願意做,而是不能做。」
李誠的態度很明確,非走不可。李世民也確實誠心要留人,並許諾了侍中的職務。要知道這職務已經無限接近宰相的,或者說就是宰相的一員。(唐朝是群相制度)
李世民很頭疼的看著李誠,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這個傢伙。如果是別人,得到這個職務和未來的期許,還不得開心的抱著皇帝的大腿哭喊一聲:謝主隆恩。
他的腦袋裡到底都在想一些什麼呢?李世民發現自己真的無法看透李誠了。
「好吧,朕知道了,容朕再想想。」李世民揮揮手,一副懶得理睬的架勢。李誠含笑抱手:「臣告退!」後退三步,轉身毅然的去了,毫無眷戀之意。
等到李誠走遠了,李世民才自言自語:「高潔之士?還是草莽之輩?」
「陛下不該如此看待自成先生,妾觀先生非不為也,實不能也。」徐慧從裡頭出來,小心翼翼的遞上一句話。李世民聽了回頭微微一笑:「愛妃有何高見?」
徐慧笑道:「先生應是擔心禍及妻兒,這才遠遁登州。」
「呵呵,朕可是答應護他一家老小安全。」李世民笑著給出一個答案的時候,徐慧沒有附和的意思,而是皺眉嘆息:「陛下,八牛弩的案子還沒破呢。」
一句話就像點了李世民的穴位,高高在上的君主瞬間石化。是啊,八牛弩的案子還在。
這案子不僅僅是針對李誠的生命去的那麼簡單,還涉及到一個問題,就是君王的安危,規則的破壞。這麼說了,做這個事情的人,可以說肆無忌憚了。
按說這麼一個破壞規則的人呢,應該是長安上下,群起而攻之。問題來了,案子為啥沒破?線索完全斷掉了,大理寺也好,麗景門也罷,一點頭緒都沒有。仔細想來,太可怕了!
皇帝高度重視的案子都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難以想象。
李世民不是沒有從這個角度去看待八牛弩伏擊事件,只是覺得不可思議罷了。或者說是不願意去這麼想,現在徐慧很不客氣的撕破了遮擋的紗巾,真相呼之欲出。
動手的人可能不說,但是知道端倪卻選擇沉默的人,很多。現在李世民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就是海鹽的事情,在朝野上遭到的阻力,似乎沒有想象的那麼大。
儘管看起來解州天譴在其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實際上呢?就算天譴,也未必能嚇的住一顆發財的心吧?八牛弩事件和解州天譴事件加在一起,形成的合力才導致了海鹽的順利。
連續發生的事情,導致不管是誰,能量多大,都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輕舉妄動。
這才是事情最本來的面目,恰到好處的淡化了八牛弩的案子。但是,淡化不等於有結果。
李世民覺得自己似乎有答案了,李誠不願意冒險,不願意拿家人冒險。所謂禍不及妻兒,這話也就是騙人的。看看倒台的官員就知道了,男的殺頭流放,女的進教坊司。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溫情脈脈,李誠確實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他的根基太淺了。
這麼一想,李誠要離開長安的想法,真是一點毛病都沒有。換誰都不願意留下。
李世民頭一次覺得,自己這個皇帝當的糊塗了。八牛弩的案子,這麼久都沒結果,居然沒想著去催一下,而是盯著海鹽的事情。真是,對不住李誠啊,難怪人家堅決要走。
想到這裡,李世民苦笑著搖搖頭,如果沒有天譴事件,海鹽的運作難度無限增大。
原因很簡單,市場就這麼點大,海鹽距離長安太遠了。解州鹽只要打價格戰,就能逼死海鹽。但是現在呢,有了一個專司海鹽的衙門,佔領市場后,完全可以用官方手段來定價。
不管怎麼說,李世民的良心總算沒有被狗吃完,想到雪糖和海鹽,讓內府的倉庫都不夠用了。李世民就覺得自己不該逼李誠逼的太緊。
離開皇宮的李誠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仔細觀察能看到他嘴角不易察覺的微笑。
天譴真是個好東西,這手段用一次就夠了,李世民還活著一天,李誠就不會用第二次。
長安實在不是個令人放心的地方,洛陽吧,可以提前在洛陽布局了。出於皇權的考慮,不管是李世民也好,李治也罷,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洛陽。
前方的路邊出現一輛馬車,看見車帘子後面的臉蛋兒,李誠笑了笑。申蓉這個女人,真是很有趣,不簡單的很啊。居然敢在路邊等著自己。
踏踏踏,李誠勒住韁繩,俯身看了一眼這個二十來歲,正值最好年齡段的女人。面對李誠饒有興趣的眼神,申蓉感覺到了不安,微微的扭了幾下腰身,強忍著不放下帘子。
申蓉很不理解,為何面對蕭婧都不動心的李誠,看自己的時候如此的毫不掩飾YU念。是個女人都能感受到李誠目光中蘊含的東西,如果是孤男寡女在一個房間里呢?
答案顯而易見,申蓉知道他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
「市井人雜,不知先生可否移駕平康坊一敘?」客氣話都省略了,申蓉心有點亂。
按照時下的審美觀念,豆蔻少女才是首選啊。李誠的審美觀,放在唐朝就是重口味。
申蓉覺得,李誠不會答應的太乾脆,肯定會刁難一下自己,提前要點好處。
事情的發展似乎就在申蓉的預料之中,李誠摸著沒鬍子的下巴,眼神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