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 10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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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不光有賣東西的,還有一些乞討的人,而這條街也不例外,人行道邊有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正低著頭跪在那裡,不知道跪了多長時間，她的面前鋪著一大張長方形,春聯那種材質的紅紙，紅紙上用毛筆寫著密密麻麻的字，旁邊還擺著幾張照片，都是病例特寫和家庭合照,跟前放著一個不鏽鋼盆,裡面已經扔了不少零錢。

在未來，街上的這種人被曝光大多數是騙子,起身脫下衣服就能掏出蘋果手機,因為感覺到被欺騙,所以給他們錢的人逐漸也就越來越少，到最後真乞丐假乞丐也沒人能分清楚,索性碰見要錢的全部不給。

肖玥不用看，就知道上面寫的內容不外呼是家裡有人得了白血病或者什麼很耗錢的病，家裡花光了錢,現在請求好心人捐款,大恩大德永記心中。

可是眼前卻有一個人,不但看,還蹲在那裡一字一句認真地看，而且可能有點近視，看字的時候還眯著眼。

那個跪著的女孩白了他好幾眼，也得虧沒開口把他趕走。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想要當文豪的穆凱。

「穆凱！」肖玥叫了聲他的名字，然後幾步小跑過去，「你在這幹嘛呢？」

看到是肖玥他愣了一下，「找素材。」他從褲兜里神奇的掏出一個小本，取下上面卡著的圓珠筆，「看起來很慘，我先記上，以後說不定能用到。」

微微上揚的眉毛下，一雙眼睛是那麼的坦然。

……

就算真是這樣想，但是直接當著人家的面就這樣說出來，真的好嗎？

先受不了的則是那個跪著的女孩，她把面前的盆咣的重重一摔，一下子站起來，脖子挺著眼睛瞪著，鄙夷的看著他們倆，「幹嘛呀，哪有你們這樣的，別人都成這樣了，不給錢不說，還什麼看起來很慘，先記上，你們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啊！」

「對不起。」穆凱兩頰微紅，手忙腳亂的從右兜里掏出一張錢，面值50，他又翻了翻左兜，空的。

這可是他爸給他一周的零花錢，但是穆凱沒辦法，他只能用這張錢。女孩明顯眼睛一亮，正欲伸手接過，肖玥卻搶先把錢抽走，塞回到穆凱褲兜。

眼看著到手的錢飛了，女孩正欲發火，肖玥似笑非笑，悠悠的飄來一句。

「出來騙也起碼做做樣子，今年最新款的阿迪，你在這糊弄誰呢？」

穆凱低頭一看，果然，那個女孩腳上套的正是今年新款，他想要同款男士系列很久了，就是因為貴一直不捨得買。

女孩被揭穿，立馬惱羞成怒，也不再繼續跪了，而是收拾了東西迅速離開。

這一連串的發展讓他的心情複雜。

「我這也算是讓你少損失一筆小財富。」肖玥言簡意賅的拉住穆凱手臂，徑直往她家的攤位走，「現在就是需要你回報的時候了。」

「哎哎？」穆凱不明所以，光是被她拖著，「你讓我幹什麼？」

「我家攤子推出了一款新品。」就快要到攤位跟前的時候，她停下轉過身，「但好像人們因為價位偏高沒人買，我現在需要你來給我當個托兒。」

「托……托兒？」穆凱有些震驚，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會有幹這種事的機會，不過他立馬又高興了，「哎，不錯，又可以累積生活素材，你說吧，讓我怎麼當？」

被穆凱這個寫作瘋子噎住，肖玥深吸一口氣，交代事宜。

「我先回去，等會兒你在旁邊轉一轉再過來，假裝自己是路人，然後去我那，我給你推薦一個火雞面，你買，當然錢之後我退給你。」

「不用了不用了，你幫我挽回50塊，這面哪能還讓你請。」穆凱輕輕地眨了眨眼睛，笑了起來。

只是隨意的點點頭，肖玥繼續說道：「等你吃的時候，就請開始你的表演。」

雙手重重的拍上穆凱肩膀，肖玥嚴肅道：「給我努力表現出東西很好吃很陶醉的樣子，要是有人問，使勁的向別人描述這碗面有多麼美味，當然也別太誇張，總之把人吸引過來就可以。燈光師給你找好，考驗你演技的時刻到了。」

「對了。」肖玥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你記得帶句這個，這面和我去韓國旅遊的時候在大酒店吃到的三養養生面一個味。」

「可是我沒去過韓國啊！」

「誰會專門考證你到底去沒去過，你說去過就是去過，沒去過也是去過！」

穆凱被說的愣愣的不住點頭，等肖玥走遠，他站在那裡突然笑了，嘴角上揚，眼睛明亮。

回到攤位，她自覺地拿起勺子給面澆臊子加辣醬，韓雙柔頭也不抬，問道：「剛才去哪了？」

「碰見了個認識的人，說了兩句。」肖玥端起碗，頭微揚，問道：「哪幾個人的面？」

過了大概十來分鐘，穆凱來了，肖玥和他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給我來碗面。」之前演練了很久，穆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話剛出口，就綳不住想要咧嘴笑。

肖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說道：「今天我們出了個新品火雞面，帥哥你要不要試一下？」

穆凱臉微微泛紅，然後點點頭，「多少錢？」

「六塊。」

「六塊啊……有點貴，算了，來一碗。」說完，他無聲的咧了下嘴，但是看到肖玥威脅的眼神，他立刻把嘴角垮下。

他現在有些佩服那些電視劇的演員了，能忍住不笑演完整整一部戲，確實是種本事。

坐到旁邊的桌子前，他無聊的掰扯著一次性筷子，然後抬頭看著忙碌中的肖玥。

膚白大眼，腦後隨意的扎著一個蓬鬆的馬尾，額前兩鬢的碎發垂下，雖然有些胖，但是細看並不醜，還有點可愛……剛才還叫她帥哥來著……

穆凱感覺自己的臉突然有些熱。

「愣什麼神。」

穆凱被嚇了一跳，瞬間回神。

肖玥端著一個盤子出現在他面前，皺著眉頭把盤子放下。

「好了，吃吧。」

說完，轉身離去。

穆凱低下頭，看見眼前盤子里的面，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被橙紅辣椒醬包裹的麵條上擺著一小把翠綠黃瓜絲和一小撮白芝麻，初見就讓他覺得食指大動，再湊近聞一聞，辣椒本身的香味更是直接讓他的胃叫了起來。

所幸他沒完全被美食勾去了理智，還記得肖玥交代給他的任務，他先是吃了一大口，咽下后立馬浮誇的一拍筷子，用著四周人都能聽到卻又不是很亮的聲音喊道：「真的是太好吃了！」

餘光看到周圍人紛紛看著他，他立馬又往嘴裡送了好幾口，兩個腮幫子鼓鼓的，吞下下去后，他還露出一個陶醉的表情。

對面正在等面的一個中年人看了看面，又看了看穆凱，有些疑惑的問道：「小夥子，這個面真的有這麼好吃？」

「當然！」穆凱毫不心虛地點點頭，「這種濃郁的味道真不可思議，和極有嚼勁的面搭配起來，我簡直控制不住想一口接一口……」

「面剛入口帶著點酸酸甜甜的味，之後辣醬自帶的辣味有點刺激，這個比我以前吃過的四川紅油辣椒醬味道還要豐富，真是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做的，能讓辣醬的辣和甜相得益彰。」

嚴重的浮誇。

肖玥在旁邊徹底想捂臉了，這個台詞真的好尬，她找穆凱來當托真的是個錯誤……恐怕這回所有人都能看出來是演的。

那邊穆凱還在一邊吃一邊對這份火雞面高談闊論。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但是這個口感有點熟悉……」

穆凱緊皺眉頭裝出回想的樣子，幾秒后突然一拍桌子，「對了，我之前去韓國旅遊的時候，就在大酒店吃過這種味道的面，還叫什麼……養生面！」

他不著痕迹的朝著肖玥那邊看了一眼，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肖玥恨不得立馬鑽到地縫。

「呃……」中年人被他說得口水直流，忍不住問道：「小夥子，能不能讓我小嘗一口？要是真好吃我也來一碗。」

「好啊。」穆凱大方的把面往前一推，「真的很好吃！」

中年人夾了一筷子面放進嘴裡，周圍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反應。

只見他眼睛微微睜大，咀嚼兩口后吞咽下肚。

「老闆娘，把我的面換成這個！補的兩塊錢我給擱桌上了！」

「好嘞！」肖玥乾脆的答應，心中不可謂不激動，她第一份火雞面，成功的賣出去了！

其中穆凱功不可沒，只不過……

他之前說的那些話為什麼感覺好像在哪聽過呢？是以前看過的電視劇嗎？

旁邊又有幾個面還沒上來的也要求換成火雞面，肖玥把疑問拋在腦後，不再多想。

「你和他們能比？」王英的聲音屬於尖利那類的，她稍微大點聲說話就讓人感覺刺耳，她滿臉嘲諷，但是說起自己孩子語氣里又無比自得，「我們宇天那可是好學生，每次考試在班裡都是前十名，他和你可不一樣，宇天以後可是要考好大學的，筱天雖然差點，但也比你強，你一個不學無術的東西，以後除了能幹點苦力活還能幹啥？我這是對你好，讓你先受著，你別給臉不要……」

「昨天晚上，我看見你在隔壁小區和一個人在一起。」肖玥坐起身來，面無表情的盯著蓋在自己身上已經有些褪色的被子，她聲音不高，但是說的話在場的兩個人全能聽清，「雖然我爸不待見我，但我和他說個話的機會還是有的。」

「你什麼意思！」王英臉色鐵青，她死死的盯著肖玥，心裡七上八下，這件事她明明瞞的很好……

「我什麼意思？」她木木的說道：「你們兩個什麼關係，你自己清楚。」

其實她昨天什麼也沒看見，但是因為上輩子的關係，她知道王英後來會因為她爸炒股賠光還欠了一屁股債和她爸離婚，而且不光如此，她還早就偷偷找了別的男人，每個星期的二四六，他們都會在隔壁小區碰見，好像地下特工接頭似的。

昨天正好星期四，如果沒出意外，王英晚上應該去了隔壁小區見他那個野男人。而且就沖著她那反應，估計是沒錯了。

把被子翻開，肖玥看向床邊掛著的鏡子里的自己，加大號睡衣包裹下的是一個肥肉橫溢的軀體，滾圓的大肚子高高隆起，疊成整整三層，就像是裹了三個油膩膩的游泳圈，四肢充滿肉感，用手一掐就能拎起一大片肥肉，臉上的五官被橫肉擠得看起來特別小，不用低頭就能露出雙下巴。

肖玥深吸一口氣，不忍直視。她差點忘了，初中剛畢業，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胖子，身高168，體重卻直接飆到了145斤，只能穿加大碼的，走路上就好像一個移動的肉彈。好在肖玥還有那麼一個優點，那就是白，她的皮膚特別白，都快近乎歐洲人的那種白，就像白雪一樣，透明的還能看見血管。

嘆口氣，她利索的起身，換好衣服，看也不看站在那裡氣得發抖的繼母，然後頭也不回的重重甩上門離開，門裡還傳來王英氣急敗壞的怒罵。

上輩子，她確實是聽了王英的話去超市工作，但是因為業務不熟練和壓根不上心，才一個多星期，她就收了好幾次假鈔，算賬也給頻頻算錯，還有一次多算了顧客錢，讓顧客找上門來。

她打工的那個超市老闆被氣得硬讓她賠錢，她拿不出錢，王英直接裝聾作啞，最後是她的親生母親韓雙柔悄悄過去給超市老闆賠了錢，這才算是了事。

但是當時她不知道，以為是王英給的，還感激了對方半天。

媽媽……

她垂下眼，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從小區門口到另一條街，六七百米的街道兩邊滿是各式各樣的小攤。有賣菜的，賣水果的，賣廚房用品的，賣中式點心的，還有賣活魚的，賣盜版碟的，應有盡有。

以前的她每次經過這裡都是快步離開，尤其是和朋友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不願意接近這裡，因為韓雙柔就在這裡擺攤賣面，她怕同學知道了以後看不起她。

而且有的時候，韓雙柔主動過來找她，肖玥都是惱羞成怒的把她罵走，可就算是這樣，韓雙柔依然十分愛她，只是減少了看她的次數，來看她的時候，不是帶著錢就是買的好吃的，生怕她在那個家受了委屈。

死之前，她早就把韓雙柔忘在腦後，去了大城市也壓根沒有告訴一聲，韓雙柔想看她恐怕也不知道去哪看，現在想想，她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不孝女，

前面不遠的攤位就是韓雙柔的麵攤，那是一個兩張長桌子，12張小板凳拼成的一個小攤位，頂上支著一個紅顏色的遮陽塑料頂棚，兩個桌子上各放著兩罐一次性筷子，容器還是用剪了一半的空塑料水瓶裝做得，看起來十分簡陋，旁邊架著一個燒煤氣罐的大鍋，那個在鍋前忙忙碌碌下面撈麵的女人就是她媽媽韓雙柔。

看著韓雙柔的身影，肖玥的眼眶有些發酸，韓雙柔今年三十七，但穿著打扮看起來比同齡人老十歲，她腰上系著一條圍裙，圍裙上全是油漬，有人坐在那等得不耐煩，不斷的催，她也只能陪著笑說馬上就好，但是鍋里的面沒熟，也不能這麼直接撈出來，客人更當是在敷衍，抱怨的話越說越重。

韓雙柔擦擦汗，彎下腰加大了火，1分鐘后，麵條終於熟了，她立馬用長筷子把面挑起，澆上素臊子湯，彎著腰雙手端到客人面前，還不住的道歉。

「小玥？」韓雙柔直起身的時候，詫異地看見不遠處站著自己的女兒，她剛叫出聲，就後悔了，女兒放暑假之前，她有一次在路上碰到女兒和幾個同學在一起，她太高興了，就叫了一聲，沒想到回去以後小玥特別生氣，讓她以後在外面裝作不認識她。

心裡一陣的忐忑不安，韓雙柔把手在圍裙上搓搓，低下頭重新回到鍋子前面，裝成不認識肖玥的樣子。

看見媽媽剛才的一系列動作，她忍不住特別想扇當初的自己幾耳光，自己做得那些混賬事，足夠傷透一個母親的心。

「媽。」肖玥鼓起勇氣，朝著那邊喊了一聲，周圍的其他小販都紛紛看向了她，肖玥也不管，幾步快走到韓雙柔身邊，「媽，今天這麼熱，您怎麼還不收攤回去呢？」

韓雙柔看到女兒居然一反常態的主動和她搭話，居然有些懵住了，她無意識的抓著圍裙，嗯嗯兩聲，顯得無比拘謹。

能夠理解媽媽為什麼看起來有些怕自己，肖玥略顯無奈，自己以前作的死，這就是報應，現在第一任務就是讓媽媽改變對自己的印象，以後兩人可以像一個正常的母女一樣相處。

「媽？」她伸手握住韓雙柔的手，輕輕地捏了捏，結果沒想到韓雙柔顫了顫，輕呼一聲，立馬把手抽了回去，做完這一切，她後知後覺的抬起頭，生怕肖玥生氣，還把手藏在了背後。

肖玥立馬察覺到不對，她皺起眉頭，乾脆利落的道：「媽，你手怎麼了，給我看看。」

「沒事沒事。」韓雙柔將手藏到更后，「你捏了媽媽一下，就是嚇了一跳。」

「不行，你給我看看。」肖玥直接伸過去把韓雙柔的手從背後扯出來，她盯著自己面前的那隻手，愣在那裡。

韓雙柔的手很腫，還透著不正常的紅，最讓人沒法忽視的是十個手指的手指關節，異常的大，大的手指都沒法並起來，十個又粗又短的指頭微微彎著，手掌心裡也全都是老繭。

「沒事。」韓雙柔笑著把手抽回來，「這幾天不是學生們放暑假了，出來吃面的人多，我想著把攤開到中午還能多賺些錢，媽媽早上就多揉了點面，等過了這個暑假就好了，小玥，你這幾天怎麼樣，這次結業考試及格了嗎？」

韓雙柔隨口就帶過了有關手的問題，反而是關心的問起了肖玥的事，要是平時她肯定不會問，本來肖玥就不怎麼搭理她，要是問起了和學習有關的問題，她總是惱羞成怒的離開，可這回為了轉移肖玥的注意力，她一時忘記了。

「媽！你別轉移話題！」肖玥有些惱火，她剛剛就輕輕地捏了一下手，韓雙柔就感覺疼，這能沒事嗎？

「你手這樣多長時間了？」肖玥抿起嘴，看著那隻操持過度才變形的手滿滿的全是歉疚與心疼，「去沒去醫院看看？」

她以前從來不知道韓雙柔竟然因為幹活乾的手都變形，她記得小的時候，媽媽的手又白又軟又好看，就像電視上的鋼琴家一樣，可是現在，就好像一個彎曲的雞爪子。

她雖然不動聲色，但其實整個人內心都在大喊著法克，現在的自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胖子，就連季伯伯也看不下眼。

小時候是貪吃，後來父母離婚，一難過了以後就暴飲暴食，久而久之養成了習慣，導致體型像吹起的氣球一樣。

高中被叫了三年肥豬，劉昊也是因為這個特別煩她，她一出現就罵她死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