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們進的自然不是正門,不過路過看了一眼就去了上次那管事說的角門,敲了敲門就有小廝開了門,聽說是和高管事說好賣冬筍的,忙喊她們進屋,又去喊了高管事過來。
這次的冬筍比上次多了十來斤,管事依舊大方,說快過年了,就直接給了二兩銀子。
有了這二兩銀子,兩姐妹去鎮上的布莊扯了一塊粗布,過年得有新衣裳穿不是,她打算給她祖母和雲霖做一身,回家熬夜給做出來就好了,她和芸霜倒不用,她自己衣服還夠穿,上次她舅就給她和芸霜一人帶了一件棉衣,說是她姥姥做給她的,她們捨不得穿,打算過年穿。芸霜也穿她的舊衣服,家裡窮,也不在乎補不補丁了,有得穿就行。
除了布,還買了幾斤肉,一些年貨。
回去的時候又碰到了李嬸一家,她們的野貨賣了,又買了點年貨,也扯了布,不過卻是扯了一整匹,布料看上去也細膩一些,除此之外還有些其他的貨物,可比來時多多了。她女兒李珍兒還買了個粉色絹花,帶在了頭上,看見兩姐妹還高興的問好不好看。
芸霜眼巴巴的看著,羨慕的很,李珍兒問就答了好看,完全是心裡話。
一旁的李范氏笑眯眯的問找到高家了沒,芸霜搶先回答了,還把高家大門的氣派給描繪了一番。
李范氏笑眯眯的聽著,等芸霜說完,拿出兩朵絹花來,一朵紅色,一朵藍色,和李珍兒頭上是一個款的,說送給兩姐妹。
芸霜倒想伸手拿,但是拿人東西這種事情還得姐姐點頭才行,就眼巴巴的看看芸露,又看看那絹花。
芸露倒不想要,而且不能平白拿人東西,就輕聲給拒絕了。
「李嬸,這怎麼好意思,還是留著給珍兒妹妹戴吧。」
「哎呀,嬸子給你們的就拿著吧,珍兒自個有,這年節了,就當嬸子一點心意。」說完不待芸露說話,就把絹花放入了眼巴巴看著的芸霜懷裡。
一旁的李珍兒也笑眯眯的說:「姐姐們戴,珍兒有。」
這麼說芸露倒不好拒絕了,只得道了聲謝。
芸霜有絹花戴可高興了,一路上都是笑嘻嘻的,和珍兒說了一路的話。
李嬸見芸露成熟穩重的樣子,年紀輕輕,還未出閣就肩負了一大家子的責任,很是心疼,和她扯了很多家常,還是若是路過她們村,可以去她家裡玩玩。芸露自是高興的應了。
「乖孩子。」李范氏看芸露是越看越喜歡,多麼懂事的女孩子,要是她有和她年齡相當的兒子就去求娶了,做自己兒媳。可惜她就一個獨女,連小兒子都沒有,想到這她自己為自己嘆了口氣,這些年在村裡她受了多少白眼啊,特別是她那個便宜婆婆,明裡暗裡的罵她不會下蛋。一個女人,沒有生兒子終究不完整,幸而她丈夫沒說什麼,對她依舊疼愛有加,若不然這日子也過不下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天色已暗,范氏正在做飯。
兩姐妹可累癱了,也餓扁了,早上匆匆吃了點東西,天蒙蒙亮就提著兩個籃子去鎮上,走了那麼遠的山路,回來依舊,午飯還是吃的早上帶著的兩個餅,都冷透了,因著東西重,連水都沒帶。
范氏知道她們辛苦,早早的開始做飯,她們回來,飯做的差不多了,把菜出鍋,就可以趁熱吃了。
晚間,芸露把房門插上栓,從柜子里拿出錢櫃,又從床底拿了鑰匙打開,把今兒個賺的錢放進去。
那小柜子是她娘的遺物,她娘走那會,她祖母徹底沒了主心骨,只知道哭訴,說自己多麼苦,她弟妹都不懂事,也只知道哭,還是她擔起一家之責,她祖母就把家中的錢銀給了她。加上她爹娘留下的,辦了喪事後也餘下不少,哪怕她兩姐妹想方設法的弄錢,這半年多是入不敷出,不過這冬天運氣好,賺了三兩。
碎銀子和銅板佔據了半個木櫃,還有那三兩成塊的,幸而前兩次她都帶了幾百文碎錢上街,不用把那銀子破開來買東西。
雲霖已經睡了,芸霜和范氏睡,這屋就她一個了,她突然想數數錢。
她把錢倒到床上一個個的數起來,她爹娘留下的大塊銀子三兩,還有二十幾個一錢的碎銀子,亦是二兩多,還有幾百枚銅板,再加上那三兩,差不多是九兩多幾個銅板。九兩多在鄉下能蓋個房子了,若是家裡沒誰生病,就靠這幾兩銀子,省著點花,平日里勤快點,也能過上個三四年了。
她娘走那會,家裡存款得二十多兩,只不過拿了幾兩辦了喪事,又因著雲霖生病,范氏生病,花了幾兩醫藥費,這半年又沒什麼營生,一個小孩子得吃的好,她還給雲霖買過一些羊奶,牛奶,生怕他因為沒吃著母乳而身體超差,又花了不少,還有其他開支,這麼下來,就只剩下零頭了。本來還打算買一隻母羊的,但她不會養,又養不起才作罷。若不是村裡人好,生了娃子有奶的都會給雲霖喂幾口,估摸著雲霖得喝米湯長大。
數完錢又把它裝回柜子里,除了那些錢,還有一塊布包著一個玉鐲。芸露翻開那布,伸手摸著那鐲子,已經很舊了,看玉的成色亦很一般。這個是她娘的遺物,是她娘的嫁妝,平日里都不戴,怕磕了碰了,就成親那會戴過。
摸了一會又用布包著放回了柜子里,把那柜子上了鎖,又放回了衣櫃的夾層里。
芸露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又不敢翻來覆去,夜裡冷,她怕翻身被窩就進了風,凍著雲霖就不好了。
她想到今天白日里碰到的李氏夫婦就覺得自己過得太糟糕了,雖說她們也不富裕,但是同為鄉下人,對比起來,她們要精緻很多,錢銀方面也寬鬆多了。若說起來,她爹娘還在的時候她家過得還算不錯,他爹有門手藝,每年也能賺十幾兩銀子,她娘綉工不錯,每月也去鎮上的繡房接點活做,或是向李范氏那般接點做成衣成鞋的活兒做,每月也有幾個錢,兩夫妻每年至少得有二十多兩的進項,除去花的,還有存款,小日子過得也富足。
她們又不似她伯祖父那般一大家子的,矛盾多多,沒有什麼噁心的親戚來煩她,也就偶爾她祖母和她娘因為生兒子的事情吵吵,但是婆媳關係靠丈夫,有她爹在中間調劑著,且她爹真心疼愛她娘,也孝敬祖母,這久而久之,婆媳兩也不怎麼吵了。那時候她這一家子除了沒個兒子,過得多麼舒心,如今兒子有了,但是卻過得如此糟糕。
前兩年的她那需要做這麼多苦活,喂餵雞鴨,摘摘菜,打掃個衛生,農忙的時候幫著扒秧,或是放種撿谷穗,已經是算很多的了,更多的就是和認字繡花了。
當然,她不是感懷過去,她是想能不能通過李范氏謀取一份營生。她綉工沒學到家,但是做衣服,納鞋子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如今這個家裡大家穿的衣服都是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