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才露尖尖角(14)
小兵們見韓柏處理完少年的傷口,全都撲了上來。嘰嘰喳喳地問著少年的傷勢如何。韓柏的手搭在少年的脈上,閉著雙眼皺著眉頭靜不下心來。正準備開口教訓,一道清脆柔和的聲音傳了過來:「諸位,軍醫還在為病人問診。這樣會打擾到他的,各位還是出去吧?」
「哦哦,好好。」小兵們這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打擾到軍醫了,紛紛有些羞愧,但又不放心的囑咐:「大夫,有什麼事兒一定要跟我們說啊!我們都是粗人,給您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說完,一個一個地才掀起帳篷出去了。
「呼。」韓柏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耳根子終於清靜了。」
小樂看著塌上躺著的少年,皺著眉頭說:「韓叔,朱家讓這麼小的就上戰場?」
韓柏卻已是見怪不怪:「唉,他們家?開始的時候天天打仗,飯都吃不上呢,誰顧得上誰啊?這經歷了這麼多事,這幫小子早就在軍營里混的風生水起了。偶爾上個戰場什麼的,這都不算什麼。就拿這個老四來說,從小見得缺胳膊少腿的人見得多了,這點小傷對他來說一點兒也不是事兒。」
小樂從桌上拿起茶壺給韓柏倒了杯水,又拿著濕帕子遞給他凈手,這才繼續問道:「元帥也不管管?」
「管什麼?」韓柏擦了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挑眉看著小樂:「有什麼可管的?我看朱元璋是巴不得讓自己的孩子都上戰場呢!行了,這孩子沒大事,匕首也沒有毒。按照平常的法子煎藥就行了。」
「哎,知道了。」小樂應著,起身忙碌起來。
先是吩咐小葯童抓藥,再將剛才使用過的止血的布條收拾乾淨,最後叫了兩個在外面等的小兵把少年抬到另一個乾淨的塌上,指揮著他們把少年身上的臟衣服換下來。又把沾染血跡的被單撤換下來,洗涮乾淨。
倒完最後一盆水,小樂把被單擰乾掛在竹竿上。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正準備去小帳篷看看葯熬好了沒有。老遠就聽見一個男人渾厚的聲音:「達子啊,別急。老四沒有大事。」
小樂辨出這是朱元璋的聲音,聽著他叫達子,估摸著自家的老爹聽到消息也趕來了,暗自吐了吐舌頭,快步躲進帳篷。進了帳篷,轉了一圈才發現,根本沒有多少人在帳篷里走動,連煎藥的小童都在偷偷地打瞌睡。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小樂心裡暗暗發急。忽然眼睛一亮,帳篷邊上有個塌,想著那裡應該不會有人看見,小樂也沒有看清塌上哪個人,像只小老鼠一般,迅速鑽進了塌下。
韓柏看見了小樂的動作,本想叫住她。但餘光看見徐達和朱元璋一前一後急匆匆地進來了,張了嘴卻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徐達截住:「老韓,快帶我們看看。元帥家的老四怎麼樣了?」
「見過元帥,將軍。」韓柏咽下了阻止小樂的話,拱手向兩人行禮。
朱元璋走的有些急了,氣喘吁吁地說:「呼...呼...老韓吶,棣兒沒事吧?」
「四少爺於打掃戰場時遇元人暴起,一時防守不及才受傷的。送過來的時候傷口很深,但好在及時止血,匕首上也沒有毒。靜養幾日便可。」韓柏不緊不慢地回復到。
「哦,那就好。」徐達吐了口氣,心道:幸好傷的不算慘烈。轉身「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沉聲道:「元帥,屬下辦事不利,使令公子身受重傷,請元帥責罰!」
徐達一跪,嚇到了周圍的人。韓柏有些頭痛地看了一眼徐達,一撩袍子也一併跪了下來:「元帥,小人醫術不精,令公子受傷至今未醒,請元帥責罰!」
朱元璋本身彎下腰來,準備扶起徐達,見韓柏也跪了下來,有些驚慌:「哎,沒事沒事。二位都是我軍營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別這樣,快起來。」
說著接連扶起徐達和韓柏,接著道:「我兒身受重傷,我雖然心痛,但也不會遷怒於你們。以後可不要隨便說這樣的話了。好了,韓軍醫,趕緊待我們去看看棣兒吧。」
「遵命。」韓柏拱手再次行禮。這才轉身伸出一隻手做邀請:「元帥,將軍,請這邊走。」
小樂在塌下看著三人的腳步晃來晃去,心裡隱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這張榻上睡的不會是朱家的老四吧?
果然,三人的腳在小樂鼻子跟前停了下來,小樂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自己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元帥,這就是了。」韓柏停在塌前,讓開身形不卑不亢道:「元帥,我去看看葯熬好沒有,請便。」
「嗯。」朱元璋隨意點點頭,站在塌前端詳著自己兒子蒼白消瘦的臉頰,沉默許久。
徐達站在塌尾,輕輕地跟朱元璋說:「元帥,四少爺只是失血過多,多睡一會兒對身體有好處。」
朱元璋並不回話,沉默地站在朱棣的塌邊站了許久。忽然扭頭大步流星地走了。
徐達有些不放心地看著塌上的少年,又扭頭看看離開地朱元璋。猶豫了許久,輕手輕腳地將朱棣露在外面的手臂放進被子,由又掖了掖被腳,快步離去。
小樂聽著腳步走遠了,這才慢悠悠地爬出來,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有些不解地搖了搖頭。忽然聽見耳邊一個虛弱的聲音:「小...樂...?」
小樂嚇了一跳,轉身看見朱棣睜開了眼睛,但似乎意識還有些模糊,遲疑地叫著自己。趕緊走到塌邊,豎起食指壓在朱棣的嘴唇上,微笑著說:「棣哥哥醒了?別說話,閉眼多養養神吧,葯馬上熬好了。」
朱棣點了點頭,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緩緩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