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忍放枕鸞孤（11）
眼見著時間不早，朱棣快馬加鞭地趕到將軍府。下了馬正準備敲門，門卻緩緩地開了。朱棣緩緩地吸了一口氣，便行禮道：「小婿朱棣，求見徐大將軍。」
開門的人倒是嚇了一跳，卻是瞬間淡定下來，笑著回禮道：「燕王爺，快快請進。」
朱棣匆匆一禮，便隨著那人進了門。那人領著朱棣到了徐達的書房，不慌不忙一禮：「燕王爺，趕緊進去吧。將軍在裡面等著您呢。」
朱棣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整理了一下衣袖，便進門了。
還沒張嘴，只聽見徐達朗聲道：「來了？趕緊進來吧。」
朱棣趕緊行禮：「小婿見過岳父大人。軍中急務，有所耽擱。還請岳父大人恕罪。」
徐達書桌後面抬頭，虎目微眯，精光迸射：「軍中急務？有什麼急務連我都不知道？」
朱棣一時舌頭打結，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來：「這......小婿......」
「行了。」朱棣無所謂地擺擺手，示意朱棣不必多說，起身走到朱棣面前，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是因著什麼事兒耽擱了，也不管你因著什麼讓新娘子回門的時候獨自一人。只是，有一件事兒你給我記著，既成了親，便把你那些個心思收拾乾淨，若是讓我知道你傷了我家女兒，休怪我不留情面。」
朱棣心中一股痛意緩緩地瀰漫到全身，他知道，徐達說的這些話既是為了安安，更是為了小樂兒。吐了口氣，朱棣的聲音有些嘶啞：「小婿，明白。」停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定，不辜負岳父囑託。」
徐達拍了拍朱棣的肩膀，又回到書桌后坐了下來，埋進了一堆書信中。過了半晌，徐達的聲音低沉地傳來：」有時候，得了，便就要失去。無論怎樣，都要像個爺們兒，承擔責任，一往無前。「
朱棣喉頭一哽，淚意不住地上涌，說不出話來。
徐達卻似是無知無覺，說完那句話后便一直靜心處理事務。過了好久，處理完手頭兒的事情，徐達才活動了一下身子，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們用過午飯再聊。」
朱棣早已收拾好心情，點點頭。跟著徐達談笑著朝著前廳去了。
來到前廳，煙兒早已安排妥當，看見兩個男人過來，立即招呼：「妾身見過燕王。趕緊落座吧。飯菜簡陋，還請燕王不要嫌棄。」
朱棣趕緊抱拳回禮：「小婿給岳母大人請安。」
徐達卻是打斷了兩人客套的寒暄：「行了，有些客套用過飯再說也來的及。」
煙兒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徐達，心裡嘀咕：達子今兒怎麼有些奇怪？平日里他可不是這般不謹慎的人，怎地今日里......但面兒還是笑著招呼：「對，都是一家人了。趕緊坐吧。」
安安卻是謹守本分，安靜地坐在朱棣身邊，不言不語。
席上，朱棣與徐達推杯換盞，煙兒與安安也是聊得不亦樂乎，一家子人其樂融融。似乎，這府苑之內，還有一位女子早已被眾人忘記。
房內，小樂還是一身大紅喜服，一動不動好似要做到地老天荒。
這時，侍女推門進來，帶進一陣清風，吹起了散落在地上衣角。
小樂似是有所察覺，睜開雙眼卻是被明媚的春光刺了一下，眯了眯眼睛，嘶聲道：「什麼時候了？」
侍女行禮回道：「回稟二小姐，現在已是午時，奴婢傳飯吧。」
小樂緩緩地搖了搖頭，似是沒有多餘的力氣活動，輕聲問道：「幾天了？」
侍女看著小樂這般模樣，也是心疼不已：平日里，二小姐待她們最好。雖然二小姐並不活潑，但有時自己偶爾偷懶懈怠，二小姐從不責罰，有時甚至出手幫一些困難的婆子。一想到這些，侍女不禁紅了眼眶：「回二小姐，今日......是第三日了。」
小樂悠悠嘆了一口氣，抬頭透過窗戶看一眼天色：「哦，已經第三天了呀。」喘了一口氣，又道：「今兒個，該是回門子的時候了吧？」
侍女點點頭：「是。大小姐...呃，燕王妃今日早上回來的。」
聽了這個消息，小樂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並沒有想象中的哭鬧不止，尋死覓活，反而，一直都很安靜，安靜到讓人毛骨悚然。
侍女見小樂這個樣子，心中實在是悲傷不已：「二小姐，想哭便哭出來，奴婢實在見不得您這個樣子。」
小樂面無表情的轉過頭來，看著侍女。倏爾，笑靨如花：「我，不想哭啊。」
見到小樂的笑容，侍女也是沒有辦法，無奈擺上飯菜，便退了出去，關了門。一時間，屋子裡靜的可怕，只有陣陣的飯菜香氣裊裊而升。
小樂看著這一桌子飯菜想的入神。許久，悠悠嘆了口氣，招來侍女道：「飯菜，便撤下去吧。我吃不下。」
侍女點頭稱是，手腳麻利地將飯菜撤了下去。正準備關門推出去的時候，聽見小樂的聲音幽幽地響起：「待會兒，若是得了功夫，去趟父親那邊，就說我有事求見。」
侍女驚訝地回頭看著小樂，卻見小樂依舊是那般端坐在椅子上，但原本混沌無神的眼神已經變成深不見底的深淵一般，趕緊點頭道：「奴婢知道了。」
小樂又道：「但，這事兒不可讓母親知曉。」說著看向侍女的眼睛，眸中的光芒似是要將侍女穿透：「我，可信你？」
侍女雙膝一軟，便跪在地上，沉聲道：「奴婢，定然不辱使命。」
小樂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擺擺手便不再說話。
朱棣夫婦在將軍府吃過午飯，又一直寒暄到日落時分，這才依依不捨地告別。煙兒拉著安安的手，又囑咐了一遍又一遍。最後還是徐達看不下去了，扯過煙兒的手，這才能讓兩人安然道別。
目送著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街道盡頭，徐達輕輕鬆開了煙兒的手，恢復了一臉淡漠。煙兒有些怔楞地看著自己的手，本想著達子拉著自己的手，自己與他的關係終於有個緩和的餘地，但卻沒想到達子居然這般絕情。
剛想張嘴，只聽得徐達的聲音低沉地響起：「我今兒就不出去了，你看著安排吧。」
煙兒掩嘴一笑，明白達子這是在與自己服軟，搖了搖頭，終歸是沒說什麼，一搖三晃地走了。
聽著煙兒的腳步聲遠了，徐達無奈地嘆了口氣。正準備提步繼續向前，旁里快步走出來一個侍女，向自己行禮道：「奴婢給將軍請安。將軍，二小姐想見將軍。」
徐達閉了閉眼，清了嗓子道：「知道了，今兒晚上我會過去一趟。」
侍女回禮之後，便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