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傳銷

像往常一樣，假藥販子丹尼爾，抱著自己心愛的小狗，站在自家店門口。

他摸摸狗頭，看著眼前熟悉的街道，和熟悉的行人，卻越發的感覺皇家港里，好像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正在發生。

隔壁旅館的老闆，古斯塔夫，這兩天已經不打老婆了。

還態度180度轉彎的，把他那豬一樣肥的妻子娜塔莎，整天的捧在懷裡，掛在嘴邊，左一個「親愛的」右一個「寶貝」，真是膩死人！

街角的乞丐老瘸腿，辭了乞丐這份有錢途的工作，被潘恩那吸血鬼請去自家的商行當起了主管。

聽說，他其實是潘恩的表舅，兩人十幾年相逢不相識，也真是造化弄人。

而最叫人驚訝的，當屬廢人布蘭特，這個在和海盜交戰中斷了一隻手一隻腳的老水手，也不知哪裡發了財。

前些天包了一整艘船，帶著剛娶的老婆，回英國家鄉養老去了。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為什麼周圍人好像都走運了？

丹尼爾抱著小狗，思考著人生，想著我怎麼就沒走運呢？

就在這時，十字路口處，一輛裝著朗姆酒的馬車和另一輛運皮貨的馬車撞在了一起。

看上去，雙方人都沒什麼事。

不過，運酒的馬車上有一桶朗姆酒被撞破了，褐色的酒液噴洒而出，白白便宜了旁邊的那車皮子和皇家港的石板路。

哦，這可真可惜！

丹尼爾聳聳鼻子，彷彿聞到了馬路上的酒香，從店裡搬出一個小板凳，準備看真人格鬥。

果然，一會兒已經安撫了各自挽馬的兩個馬車夫，拎著馬鞭和給馬剪指甲的鐮刀懟在了一起。

腦袋頂著腦袋，肩膀頂著肩膀，兩人憤怒的表情，簡直就像對方是殺父仇人。

「打、打、打，快打！」

丹尼爾作為一名合格的吃瓜群眾，臉上面無表情，但他的內心深處卻激動的給兩個馬車夫鼓著勁。

在這個娛樂平乏的時期，看別人打個頭破血流，並為之叫好，是丹尼爾為數不多的樂趣。

但接下來的一幕，顛覆了他的常識。

車禍現場，穿著滿是補丁的帆布褲子，老喬治看著對面的老巴頓，這個人跟自己搶老婆，搶工作，搶來新大陸船票，乃至於搶廁所的混蛋。

他瞅瞅對方車上撞破的那桶酒，又看看自己車上被打濕的十來張皮子，高傲的一笑。

「老巴頓，哥跟你說，哥現在是個有錢人了！」

他平靜的從懷裡掏出一袋錢，扔在對方腳下，轉身向自己馬車走去。

「哥不是看不起你，不就是撞破了你的一桶酒嗎？這錢你拿去吧，算我的賠償。」

但剛走兩步，老喬治被拉住了肩膀，他不耐煩的回過頭去，然後兩袋錢打在他的臉上。

對面的老巴頓叼著一根黃銅煙管，頭四十五度看向天空，寂寞的吐出一條煙跡。

「老喬治，剛才那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畢竟，我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人和人是不同的。」他看看老喬治，又摸摸自己唏噓的鬍渣子道。

「即使我們是來自荷蘭的老鄉，但現在你還是地上的老鼠，而我已經成為了天空的老鷹。」

「啪！」老喬治終究沒忍住自己的手，一巴掌糊在對方臉上。

老巴頓頓時不幹了，他瞪大了眼睛，「你，你這窮鬼，竟然敢打我！」

「呵呵，你一個馬車行的窮車夫，一個連老婆都沒有的人，也敢和我談錢！！」

老喬治好像被戳中了G點，興奮起來，他反手又是兩巴掌糊在老巴頓臉上。

「我打的就是你！」

「啪！啪！」

打完人後，老喬治神清氣爽的就一把拉開自己破舊的布衣，底下竟然穿著一件貴族和大商人才有錢穿的絲綢襯衣。

他炫耀似的邁著八字步，走到老巴頓跟前，挺挺自己的胸口，讓絲綢襯衣上的珍珠紐扣更為明顯，說道，「你知道，我這件衣服多少錢嗎！」

「你知道，現在我和你的差距有多大嗎！！」

「你知道，我現在真正在為誰工作嗎！」

老巴頓沒有接過話，只是同樣解開自己胸口的衣領，裡面一件同款的珍珠紐扣絲綢襯衣，正穿在他身上。

氣氛沉悶下來，就如同一出啞劇，兩人無聲的對視許久，尷尬的從懷裡掏出一個一模一樣黃銅懷錶。

然後，老喬治和老巴頓，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抱在一起。

他們互相咬著耳朵，勾肩搭背的撿起錢袋，有說有笑的駕著馬車一起離開了。

這是什麼展開？？

丹尼爾看著握手言和的兩人，用那髒兮兮的手，扣扣自己地中海般的腦袋，一時雪花紛飛。

都打上你臉了，老巴頓那個慫貨竟然不還手？

還有，自己認識許久的這兩個窮鬼，怎麼都一下子有錢了！！

丹尼爾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連自己這麼個在皇家港有著一間店鋪的紳士，都沒錢買那款絲綢襯衣。

你們兩個趕車的窮鬼，哪裡來的錢！！

對的，一定是你們偷得！我要向你們的車行老闆舉報！！

但沒等丹尼爾付諸行動，一個有著酒槽鼻的大漢，嘴裡嘟囔著，「高級會員、提成、下線、錢滾錢！」走進他的商店。

「喲，這不是貨站的湯姆嗎？」

丹尼爾搓搓手，看到這個之前來買他耗子葯，卻自殺未遂的傢伙，連忙迎了上去。

每次當他看到湯姆傻獃獃的樣子，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他感覺即使自己是個賣假藥的，但也實在是個偉大的好人。

這不，這倒霉孩子不就又來關照他了嗎！

「好久不見，湯姆，你有什麼好生意，照顧可憐的老丹尼爾嗎？」

湯姆瞪著牛眼，張張嘴巴，最後還是笨拙的照著手中的小冊子念了起來，「你還在為金錢而煩惱嗎？」

「你還在為工作發愁嗎？」

「你還在為自己沒房、沒車、沒老婆，而痛哭不已嗎？」

「來吧，夥伴！只要你加入我們教會，我們就成了一家人。」

「我們教會將給你發固定工資，五險一金，績效提成更是頂呱呱！」

「而你拉進來的人越多，你的提成就越多。」

「你還在猶豫什麼！心動不如行動！」

「行動起來，快加入我們吧！」

看著湯姆傻乎乎的念完，丹尼爾感覺又一次受到了侮辱，這是什麼鬼！！

五險一金是什麼？績效提成又是什麼？！！

對面這個笨蛋是吃老鼠藥，吃傻了嗎！

他惡狠狠的從櫃檯下拿出一把火槍，打開保險，指向湯姆的腦袋，「你這可憐的白痴，現在立刻帶著你那狗屁不通的邪教宣傳冊子，給我滾！！」

「老丹尼爾也是你能騙的？」

但湯姆只是從懷裡掏出錢袋，一把倒在丹尼爾的櫃檯上，幾十枚黃橙橙、金燦燦的寶貝兒，打著滾，翻著圈，晃花了丹尼爾的眼睛。

「加入我們的話，每個月都可以領這麼多錢。」

「然後是什麼來著，對了，以後我就是你上家，每個你拉入教派的人都會獎勵我一枚金幣。」

「同樣的，你拉一個人入伙，他們每人在拉一個新人，也會獎勵你一枚金幣。」

「這樣的話，你拉的人越多，就越多的人幫你拉人，這樣的話以後你不幹活都可以收錢了。」

丹尼爾木訥的看著櫃檯上的金幣，又看看湯姆那張傻乎乎的臉，尖叫起來，「這怎麼可能？！」

「有這種好事，為什麼沒人通知我！！」

湯姆同樣木訥的看著他，歪歪頭，「大概是因為大家都買過你的假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