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歸來
蘇宇的意識越來越沉，他渾身已經再沒有了一絲氣力，魂魄也即將消散。
天地間，隱約傳來幾聲熟悉的嘆息，帶著無盡的遺憾與惋惜。
蘇宇聽得出來，那些聲音的主人，無一不是站在這片天地最頂端的人，有他的多年老友，也有他的生死仇敵。
此時此刻，他們在送他最後一程。
「再見，老朋友們！」
蘇宇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閉上了眼。
恍惚中，他只覺自己的靈魂脫離身體，緩緩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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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今天隔壁的張老太給媽送了幾件舊衣服，很好看，穿起來也很暖和，媽很喜歡。」
「你爸的腰又疼了，昨晚痛得厲害，一夜都沒睡，雖然他一直在儘力忍著不出聲，但是媽知道，他很痛苦，媽也一夜沒睡……
媽平時也一直在勸他，幹活的時候別逞強，畢竟年紀不小了，身體要緊，不要沒等兒子醒來，自己就不行了，可是他還是不聽。」
「媽好後悔，以前沒有多學點有用的東西，等真正到了用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真的很沒用。要是媽會的東西多一些，也能多做點事情，多賺點錢，給你爸減輕一點負擔了……」
「前不久，你爸托他一個在美國的朋友，問了那邊一個很著名的腦科醫生，將你的情況說了之後，那個醫生說給你做手術的話，有很大機會能醒來，但是醫藥費和手術費很貴，要好幾百萬。現在爸爸媽媽在努力攢錢，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攢夠錢，給你做手術的。」
「你爸以前的人脈，現在都不能用了，那些人忌憚蘇家和梁家的勢力，很多人已經和你爸斷了聯繫，就算有一些想幫忙的，也都不敢，所以我們沒能借到錢。
我們不怪他們，畢竟蘇家梁家勢力太大，幫我們的話，要冒著很大的風險，我們也不想拖累他們，只是苦了你了……」
「……」
蘇宇靈魂飄飄蕩蕩，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周圍一片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到底是什麼狀況，只覺得一直有東西離自己而去，隨著它們的飄散，他覺得越來越虛弱。
他知道，那是他的靈魂之力在消散，一旦這個過程終止，也就意味著，他將徹底死亡。
恍惚中，蘇宇耳邊傳來母親絮絮叨叨的低聲傾訴，那熟悉的聲音，讓他心中酸楚無比。
兩千年來，他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情不自禁地陷入夢中。
在夢裡，他沒法做任何事情，只能聽著耳邊傳來的各種動靜。
夢裡度過的兩年裡，他大多數時候，都是獨自一人躺在房間里，周圍沒什麼人，只有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人來查看他的情況，不過大多數時候，只有短短一兩分鐘。
而母親葉琴雖然每天都會來看他，但是待的時間，其實也並不是很多。
她只是每天傍晚，會過來照顧他，時間在一個小時到三個小時不等。
每次過來，在仔細為他按摩活絡身體的同時，也會絮絮叨叨向他訴說著很多事情。
有近來的大小新聞，有她自己遇到的各種生活瑣事，也有著一些她的內心獨白。
兩年來，正是母親的訴說，才讓他知曉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為了他，父母過得有多苦。
然而，他在修仙世界，空有一身毀天滅地的本領，卻沒有任何辦法去改變父母的現狀。
他只能靜靜地躺在療養院的病床上，每時每刻都在增加父母的負擔，成為壓在他們肩膀上沉甸甸的擔子，一點點拖垮他們。
無數次，他從夢中醒來，淚流滿面。
無數次，他想到了死，或許死了以後，一了百了，父母那裡，或許還會好過一些。
但是理智又告訴他，死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他死了的話，父母心中失去了那僅存的一絲希望，或許結局會更糟糕。
正是這種無以言表的情緒，一直在激勵著他，讓他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在修鍊，爭取讓自己更快變得更強。
因為在修仙界的傳說中，成為至尊之後，便有能力去挑戰仙門，若是轟開，便能離開這世界，去往仙界，更能去任何自己想去的世界！
儘管，修仙界已經有數百萬年沒人能轟開仙門，更是有傳說仙門已經永久封閉，無法再開，他還是沒有放棄。
就是那一絲希望，那一股執念，支撐著他時刻不停息，一直在咬牙向前。
凡是阻擋在他面前的一切，都被他一拳轟開！
兩千年的時間，以一介凡人之軀，用修仙界最低級最普通的功法，修鍊到了至尊這等至高境界，百萬年來，蘇宇是獨一個！
可惜的是，行到盡頭，一切皆成空。
他最終，還是死在了仙門之下，成為累累枯骨中的一個。
「是幻覺嗎？還是在我即將離開之際，還能再做一次夢，再回一次地球，再聽一次母親的呢喃？」
蘇宇心中想著，聽著耳邊母親的低訴，他很想哭，卻沒辦法再流淚了。
「小宇，你能聽到媽的話嗎？」
蘇母頓了頓之後，聲音變低了許多，帶著無奈，帶著悲傷，還有些許哀求。
她的聲音中，帶著哭腔，輕聲道：「小宇，你要是再不醒來，你爸他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這兩年來，為了多賺一點點錢，他一直都不顧自己的身體，拿命去拼，就算我一再規勸，一再哀求，也都沒用。
兩年來，他不知道受了幾次傷，卻從來都不肯去醫院，就連葯，都不肯買，每當哪裡疼了，都只是叫我幫他按摩，哪裡傷了，讓我處理，這怎麼能行呢？」
「雖然他不說，但是我看得出來，他的身體已經垮了，變得越來越虛弱了，最近更是一回到家，就累得不行，連走路都是飄著的，只怕他……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蘇母說著，哭腔變得大了一些。
蘇宇聽得出來，她在儘力控制著情緒，卻沒什麼用：「小宇，媽求求你，如果你能聽得到，就快醒來吧，媽害怕失去你，也害怕失去你爸啊！」
「要是你爸垮了，我們一家都完了啊！」
蘇宇已經沒了身軀，但是母親的話傳到他耳里，卻讓他意識狠狠抽搐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湧起。
「媽，對不起，對不起！」
漆黑的空間中，蘇宇找不到方向，不知該怎麼辦，他只能用盡自己的力氣大喊著，不知所措。
「如果你醒不過來，或許不久之後，我們一家，就會在天堂見面了……」
母親最後一句低低的話，徹底擊潰了蘇宇。
「啊……」
漆黑的空間內，蘇宇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
驀然間，一股澎湃的力量自他靈魂深處湧現，在這漆黑的不知名空間里轟然炸開。
在蘇宇的意識中，他的前方，突然出現了一抹耀眼的亮光。
絕望中的蘇宇，沒有做任何思考，奮不顧身朝著亮光猛然衝去。
轟！
一陣劇烈的震蕩，讓他的意識瞬間變得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他只覺自己漸漸變得清醒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股久違了的空氣味道鑽入他的鼻孔，帶著些許消毒水的味道，而他閉著的雙眼，也能感受到外界的亮光了。
他突然間感覺到，自己似乎不再是虛無的靈魂狀態了，而是有了身軀一般。
雖然一股麻木的感覺，讓他沒法控制身體，但是那種充實感，讓他瞬間愣住了。
「幻覺嗎？」
蘇宇心中想著，他開始用力嘗試著睜開眼睛，同時嘗試控制身體。
「呃……」
半晌之後，一個低沉的悶哼聲自他嘴裡響起，而他的右手手指，微微彈動了一下。
蘇宇耳邊，啜泣聲霍然停止。
「小……小宇？」
葉琴顫抖的聲音響起，帶著難以置信，複雜難名。
蘇宇努力睜開雙眼。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張雖然蒼老了許多，但是卻無比熟悉，一次次出現在他夢裡的臉龐。
時隔兩千年，當再一次真真正正看到這想念了無數次的臉龐時，蘇宇的眼角，淚水滑落。
「媽！」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