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最喜歡陰謀了
張幸年對雲雨成這傢伙有點犯怵。以前他有個案子因為程序上的一點小麻煩被雲雨成抓到了把柄,險些翻案。他也因為那次的事情,升遷被壓了兩年,不然現在可不僅僅是現在這個級別了。
雲雨成是個律師,一個比較特別的律師。或者說,大部分人會把他這樣的,歸類到訟棍這個範疇里去。
雲雨成最著名的案例是幫一個富豪的兒子利用三步脫罪。他先是做了有罪辯護,使得那個肇事殺人的公子哥輕判,而在輕判之後,被害者家屬按耐不住,襲擊了公子哥。然而,這次襲擊實際上也在雲雨成的操縱之內。之後他就申請了那個襲擊者對公子哥的禁制令。之後不久,那個襲擊者因為別的事情被判入獄,結果引起了雲雨成的抗辯上訴。以違反禁制令為名,要求法院對公子哥的監管做出其他處置,而在這個訴訟中,他七彎八拐地幫公子哥爭取到了減刑,還被降級了監管等級。
事情到了這一步,警方和檢方也都已經認命了,知道事情都在雲雨成的掌控中,就等著雲雨成給那個公子哥申請保外就醫了。然而,他不。他想方設法地翻出了各種冷門法條,利用自己之前幾次對公子哥的處置方式,提出了對警方和監管單位的取證、條令執行等方面的質疑,以監管方無力解決自身問題,有各種管理漏洞,不具備監管資格之類的複雜的名義提出訴訟,要求釋放那個公子哥……
也就是說,之前他做處置的兩個案子,都變成了這個案子的材料。警方、檢方都一頭霧水,絕大部分人壓根沒聽說過相關的冷門條令。最後還是檔案局之類的協助才把材料湊齊。而這個案子,雲雨成幾乎從一開始就想明白了整個訴訟的結構,絕對不是臨時起意的。
被起訴監管部門不具備監管資格之類的可是大事情了,偏偏程序上還是挺合理的。警方可不能看著事情變成這樣子啊,這個訴訟要是讓雲雨成打贏了,那理論上是要關閉監獄、看守所等一系列的監管機構,執行嚴格的審查複核程序之後才能重新運營。那就意味著牢里的人都要放出來……
最後雙方庭外和解了,悄悄執行了公子哥的釋放程序,雲雨成撤訴。這個案子讓雲雨成在特定的圈子裡一戰成名。
要說業務能力,雲雨成是真心強悍,基本上他上手的官司,勝負都在他的掌控中。好多次往往對手打贏了卻進入了他的圈套。所以,要說勝訴率,其實很慘的。但他總是能用各種方式達到想要的結果。不管是法庭上的,還是利用傳媒輿論倒逼審判的,以及特別的敘述技巧和程序邏輯等等……但這種人,除了讓警方忌憚之外,基本上沒好話。
就比如現在的張幸年,知道是雲雨成出事了,第一反應是「倒霉,沒辦法裝不知道了」。要說如果忽然浮起雲雨成的屍體,張幸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開心多一點還是覺得麻煩多一點。
不過,既然事情出在眼前,至少他不能坐視。張幸年一邊派人去繼續核實身份,一邊就把情況上報。如果這個雲雨成沒死,似乎看起來落水后不見了也不是偶然,那到底出了什麼情況?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還真不多。
這一點也不難猜。雲雨成只熟悉本港的法律,自然不會去接其他地區的案子。而在本港,也就只有各種勢力派別交錯,得罪的也只可能是這些人。
張幸年彙報上去,說要調閱雲雨成最近的聯絡清單。這可讓警局高層有些犯難。
這傢伙人是不見了,可要是調了他的通信記錄,等他回頭冒出來不知道會搞出多少手尾來。
「查吧。反正也沒別的辦法。」丁曉鷗給張幸年打氣道:「我這就彙報情況給羅處。讓他心裡有數。」
丁曉鷗的心裡有點緊張。她的任務本來很明確,就死陪好岳清言他們。碰到了這種局面,應該也屬於沒有把事情做好的範疇吧,那就不知道羅康平準備如何處理此事了。
丁曉鷗打電話的時候,手都在發抖,手心裡都是汗。
「羅處,情況是這樣的……」丁曉鷗簡單扼要地說了下情況,然後問道:「現在,我該怎麼辦?」
「你還沒把情況告訴岳清言?」羅康平問道。
「對,我還在指揮部這裡,張幸年張隊負責現場指揮。」
「你把情況告訴岳清言。然後就說今天事出突然,不能繼續陪同了。明天中午要是有時間,我們到明閣設宴。如果時間緊張,那就看岳清言的方便。我、你,再加上公關部的邱理三個人。岳清言之後去哪裡,做什麼,怎麼做,一律不要過問。」
「唉?您這是什麼意思?」丁曉鷗有些懵逼。
「讓他去玩吧。雲雨成的問題,警方很難解決。不管是哪邊。他現在有陳興宏給他撐腰。紅駒哪邊就是大陸人過來開的,資本和實力都強。他能坐穩這兩邊,要是他閑得無聊去碰了,那就好玩了。不碰,那也隨便。警方這邊就冷處理了。就當沒這事。反正也沒證據啊。」
「明……明白了。」
「知道怎麼說怎麼漏消息嗎?不用我教你吧?」
羅康平的語氣還是很輕鬆的,似乎完全沒有把這個當做個大事。但丁曉鷗倒是很明白這裡面的關節。這事情吧,透著蹊蹺,要是有人設計搞出了撞船事故,然後從水下埋伏著把雲雨成劫走,那對方的組織能力真的是有點厲害。但這事情警方不怎麼敢輕舉妄動,官方一動,有這種量級的人或者機構肯定能收到消息。毀滅證據或者索性殺人滅口,都是個死局了。
而且,警方前後被雲雨成擺過幾道了,就算要查,也不會多用心。多數就是走走形式然後報個失蹤,當做個長期懸案好了。哪怕司法界、傳媒界,恐怕也沒多少人真的在乎這個雲雨成的死活。
如果能成功引起岳清言的注意,那不管是他作為一個喜歡玩的年輕人還是作為一個對幾方都略有影響力的中間人,說不定都可以起到警方起不到的作用。當然,這就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內容了。
丁曉鷗作為羅康平的助理,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她問了一些案件細節,然後內心默默排演了一下,就回到了安頓岳清言他們的地方。岳清言他們倒是也不覺得無聊,正拿著望遠鏡看著水面上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的救援和清理行動。由於損害不大,這會已經開始疏通水面交通,恢復航運了。
「岳先生,莫小姐,恐怕今天這邊情況有點複雜。不能繼續陪同你們了。」丁曉鷗一臉歉意:「這邊的情況有點複雜。」
香港這邊可沒什麼人知道岳清言在察言觀色上可是專業級別的。他一看丁曉鷗有些不自然的表現,立刻知道這情況會很有趣了。
「哦。那就不打擾了。這裡交通也方便,我們打車找地方吃飯就行。後續的安排還請您和羅處長溝通之後再和我們確認好了。」岳清言完全不接茬,說著就準備站起來和莫爾笙一起走了。
「唉?這樣……我們也很為難啊。我派車送你們?」丁曉鷗以為同車回去就能找到機會把情況說給岳清言聽了。
「真不用了。」岳清言乘著丁曉鷗還沒想出來如何反應,非常禮貌地告辭了。
丁曉鷗一肚子懵逼,完全反應不過來了。
「她剛才是有什麼話要說吧?有關剛才的撞船?」莫爾笙現在對岳清言非常熟悉和了解,也明白岳清言剛才急著告辭的動作稍微有些突兀,不自然,肯定也是他有意為之。
岳清言嘿嘿壞笑著說:「估計是想透底給我,然後引起我的好奇心。然後啊,我就會找朱總還有陳爺他們去想辦法把事情搞清楚。」
「那你不想搞清楚?不好奇嗎?」
「好奇啊。但是,幹嘛要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岳清言笑著說:「走,我們去陳爺那邊喝茶去。」
果然,到了陳爺那邊稍稍一說這個事情。陳興宏去打了幾個電話,立刻就知道了為什麼。陳興宏問的關係是水警那邊的,已經基本確認了雲雨成其實是看到撞船,意識到情況有不對勁想要跳船逃跑。沒想到對方直接就在水下把他劫走了。水警向外搜索了有200多米,部分方向更遠一些,完全沒有發現。這太不自然了。
「雲雨成?這傢伙是什麼來路?」岳清言似乎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好像也不是在什麼正式場合,完全沒印象到底是誰提起的了。
「訟棍。你們內地也有。內地那種是逮著有轟動效應的案子,折騰著騙政府賠償之類。雲雨成玩得就有點複雜,就是憑著專業法律知識和訴訟能力,找漏洞翻案或者是改判。玩得有點複雜,圈子裡對這個人也一言難盡。不過他基本不動用道上的關係,用媒體就給錢,用別的也是找不那麼相關的關係塞錢辦事。我這邊也沒什麼他的消息。」陳興宏笑著說:「我這邊做事,不喜歡那麼麻煩和迂迴的方式。」
「明白了。那他最近的行蹤,陳爺這邊有人能查嗎?您管著的地面,覆蓋全港,或多或少會有些消息吧?」
「你真想查?警方不就等著你上這個鉤嗎?」陳興宏問。
「我對能在香港組織這種麻煩的行動的機構感興趣。」岳清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