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男人的內疚
狗洞外，伴隨著皓月繁星，一個男孩兒，身影孤寂的站在草叢中。
他已經在此，等了好幾個時辰了。
他們家，沒有中秋家宴，父親不知跑哪裡逍遙去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月餅，這是他特意給她準備的。
如今兒，想來團圓佳節，有誰是不跟父母一起團圓的呢。
想到此處，男孩兒目光更加清冷了。
又站了片刻，男孩兒將手中帕子包好的月餅，輕輕放在石頭上，轉身寂寥的離開了。
「啊！滾開，滾開……不要過來……」翠院，院子里傳來一陣破碎聲，瞬間，噼里啪啦碗碟摔碎的聲音。
屋內，床腳蹲坐著一個頭髮披散的小女孩兒，目光驚恐的看著送來糕點的丫鬟。
這丫鬟她認識，是大夫人身邊的一個叫玉壺的丫鬟，平日里就負責夫人的飯食。
這幾天，夫人那邊表現出無比的關心。
每頓飯，幾乎都是大夫人那邊的小廚房做好，端過來的。
有魚有肉，還有各種罕見的美食，比翠院的小廚房好多了。
「啊，小姐……我是給小姐送飯的，啊！」還沒等她把話說完，靜荷便抄起枕頭，朝玉壺砸了過來。
砸過之後，迅速躲在床帳內，玉壺落荒而逃，將飯食交給院子里的翠兒柳兒。
她剛躲避枕頭，食盒裡面的雞湯，都溢出來，撒到自己裙子上了。
這是夫人中秋節，剛送她的一套新衣服，氣死她了。
這樣的情況，已經出現很多次了。
這個房間，除了十九姨娘，誰進來都會被小姐砸出去。
水杯茶盞換了一套又一套，大家也不願進屋。
「咱們小姐太可憐了！」翠兒托著食盒，站門口心疼的說道。
「是啊，咱們小姐從來都很懂事，半歲的時候，就能開口說話，沒想到，如今卻被大火燒的沒了個人樣。」柳兒瞄了一眼床上抖動的身影，心中一嘆。
她們小姐非同尋常，具體哪裡非凡，她們說不出來，就是覺得小姐很厲害。
說話僅僅有條，做事也很有章法，很多東西，竟然比她們懂得都多。
有時候，她們甚至感覺小姐的真實年齡，比她們都大。
「唉，我都不忍心看，那天，小姐全身是血的被抱回床上，我都嚇傻了，沒敢靠近。」
「我也是，不過聽十九姨娘說，這幾天，小姐身上的傷正要結疤，奇癢難忍，也難怪小姐心情不好，希望小姐堅強起來。」柳兒雙手合十道。
靜荷的身體，具體怎麼樣，誰也不知道。
就是臉上的傷疤很重，身體其它部分，是沒有傷的。
也就手臂上，有幾處劃上，出血過多。
身上並沒有燒傷太多，這個情況，楊大夫已經跟相爺夫人回稟過了。
身體無礙，只是臉上面目全非，就算傷愈，也會留下疤痕的。
於是，這才第三天，靜荷便肆無忌憚起來，裝作性情乖戾，水火不侵的樣子來。
不管是誰，進屋，她都攆出去，這個感覺還是超爽的。
唉，也不知道孔華查的怎麼樣了，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靜荷故意留在牆外的那一排腳印。
父親身邊皇上欽賜的侍衛，向來應該眼裡是很不錯的。
「十九姨娘，您回來了。」柳兒翠兒正說這話，見十九姨娘回來，躬身行禮，「十九姨娘，這是大夫人差玉壺送來的食物，剛小姐心情不好，玉壺已經回去了，您拿進去，跟小姐一起吃吧，奴婢聞著可香了。」
十九姨娘點頭一笑，接過時候，走了進去。
「靜荷，過來吃飯。」十九姨娘打開食盒，朝靜荷叫了一聲，微笑溢滿臉頰。
「好，娘發生了什麼事兒了！」靜荷看姨娘神情如此，好奇問。
「沒什麼，剛老爺叫我，剛從老爺書房出來，老爺問及你的傷勢，並囑咐我好好照顧你，這五年來，今天我是第一次跟老爺獨處。」
十九姨娘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靜荷心塞，心中悲涼更多。
姨娘真傻，她的愛付出的那麼卑微，不要求回報，卻因為夫君的一句話，見一面而幸福。
真是個簡單的傻女人。
「嗯，慢慢會好的。」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要的就是父親內疚。
男人只要產生內疚，就會多出更多的憐愛。
原本不喜歡不在意的人，也會越發在意起來。
就算父親對姨娘沒有多少愛，但是有這愧疚在，也斷然不會讓姨娘再受欺辱。
她作出自己是受害者的假象，就更容易惹人同情。
就算是想置自己於死地的那些人，看到自己的遭遇，想來也會多幾分同情。
看著滿屋的名貴補藥，靜荷微微一笑。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嗎，有了這些補藥，她就可以著手給姨娘調理身體了。
「我聽說夫人受相爺責罵，其他姨娘，這幾天，也都老老實實的呆在自己的院子中，沒人敢出門一步，生怕牽連，看來咱們還得再填一把柴，讓父親的怒火，燒的更旺盛一些。」靜荷眯著眼睛，一臉陰笑。
「啊，靜荷，你要做什麼，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姨娘滿足道，此時，臉上幸福的笑容，還沒有溶解。
「嘿嘿嘿……」靜荷呲牙，咧嘴奸笑起來。
那雙踩過自己閨房牆外泥土的鞋子，該亮相了。
她現在明白，姨娘性子軟弱，經常受人欺辱還不還手。
人善被人欺，若想她們老實點，就要主動出擊，讓她們膽顫，沒精力想陰招。
晚上，月黑風高，今天霧雲出奇的多，原本明亮的月光，此時也被遮蓋了個嚴嚴實實。
靜荷蒙上面紗，走向牆邊狗洞的位置。
幾天沒有見小華了，不知道他有沒有著急。
爬出狗洞，走了沒幾步，便聽到一串優美的笛聲傳來，就在自己不遠處。
笛聲很小，幾乎被鳴蟬遮擋，斷斷續續的傳來。
靜荷循聲而去，正是小華，沒想到他還會吹笛子。
「嗨！」靜荷悄悄靠近，然後右手猛地拍了一下男孩兒的肩膀，笛聲戛然而止。
男孩兒轉過臉來，漆黑的眸子里，陡然閃過亮光。
仿若晚間透過雲層，執著閃爍著的星星，耀眼奪目。
只是，男孩兒似乎瘦了一些。
「你終於來了。」男孩兒欣喜轉過身，毫不思索的抱住女孩兒，聲音顫抖。
「咳咳！是啊，這兩天有事！」靜荷臉微微發燙，感受著男孩兒消瘦的胸膛內，劇烈跳動的心臟，心中微暖。
「我還以為……嚇死我了。」懷抱的動作，又緊了緊，生怕下一秒，懷中的人兒，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