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兩相得春耕休沐
崇飛虎再施援手，羅思雨細思量這人，發現他除了初相識那段日子，對她喊打喊殺，竟是再沒有做過什麼不利於她的事。看來將軍外冷內熱，她對他有所誤會。
崇飛虎能明顯感覺到小親兵對他的態度熱絡了起來。每天他回來，羅思雨都會接過他的大氅，再幫他換上軟靴，無論何時都有熱茶喝。雖說勛貴之家都是如此，但在軍營之中卻是難得。
眼下天氣回暖，臘梅迎春已經開得奼紫嫣紅，就連衛所之中都是春意爛漫。軍士們每天都要操練五個時辰，摸爬滾打十分辛苦。崇飛虎帶著小親兵去過幾次校場，但是他發現軍士們看到小親兵，都是一副驚艷的眼神。崇飛虎就又不高興了，他自然不會承認這是吃醋，不過再也不帶她去校場了。
軍中每十天有一次休沐，照例是全軍放假。農忙時節，那些有土地的軍戶，還可以獲得假期，幫著家中春耕或者收穫。新年過後的第一個春耕假，崇飛虎脫下戰袍，換上了曳撒，帶著幾個親隨，前往龍城遊玩。
龍城是北地僅次於帝都的大城，若論經濟，龍城又盛於帝都幾分。這裡是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又盛產生鐵，所以富商巨賈雲集。龍城的街道，不似帝都那樣多為深宅大院。商賈人家，門戶淺窄，可見富貴之氣撲面而來。
如果不是本朝規矩嚴整，這些人害怕逾鉅，說不得還要修得輝煌幾分。時人有言，天下財富在龍城，魚米在蘇杭，權貴在帝都。
這是羅思雨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古代城池，真是看不盡的紅牆碧瓦，朱門風流。走過繁華的集市，崇飛虎在一所掛著「半山書齋」的店鋪門口停下，對幾名親隨道：「大家散去，各自轉轉，兩個時辰后在這裡碰面。」
眾人稱諾。羅思雨歡欣鼓舞，也答應一聲準備玩去。沒想到崇飛虎又點名留她伺候，沒奈何，羅思雨只能眼巴巴看著眾人離去。
崇飛虎轉身進了半山書齋，這是一家書店，共分兩層。一層都是當時讀書人看的經史子集八股時文，上到二層，這裡擺的才是山河地理，風物人情，野史外傳。沿窗設著一排桌椅，如果有客人坐下來看書，店中的夥計還會奉上茶水。
崇飛虎看的是山河地理，為將者不識地理，這仗也沒法子打了。羅思雨一目十行，看了書目，對這些內容不感興趣。崇飛虎早就睨到了她的動作，小親兵不但識字，而且竟是博覽群書的樣子。想起羅思雨研習內功心法的時候，向他求教的都是穴道心法，從來沒有問過生僻字，崇飛虎心下瞭然。
他指了指另一個方向：「那邊有些白話本子，你可以去看看。」小親兵每天獨自守在營中，應該很寂寞吧？
羅思雨輕輕一笑：「將軍有事只管叫我。」她笑的時候，肌膚晶瑩如玉，細長的眉毛彎彎，別有一股子媚態在其中，崇飛虎看得心癢難耐，羅思雨卻已經轉身走了。
選了書，崇飛虎帶著羅思雨向城中最好的酒樓走去，小親兵太瘦，他要帶他吃些好的。崇飛虎寬肩細腰，穿起曳撒英武中透出幾分儒雅，羅思雨在他身後抱著幾本書，倒像是他的書童一般。
二人來到了千禧閣，門口的小二一看崇飛虎的打扮，親熱的招呼：「大爺，樓上請！」
當時文人雅士最好組團結社，志趣相投者可以定期聚會，一旦入仕，又多幾分助力，所以在龍城社團非常流行，今天龍城最大的書社翠風就在千禧閣聚會。
因為崇飛虎羅思雨二人的外貌頗似書生書童，所以那小二看走了眼，竟將他們給讓到了翠風聚會的地方。
千禧閣的二樓裝潢精美，雪白的牆上還有龍飛鳳舞的題字，中間用來隔開桌子的鏤花屏風被移到了牆邊上，七八張梨花大桌上疏落的坐了數人。
崇飛虎打眼一看這種情況，就明白小二一定是弄錯了人，他正要帶著羅思雨離開，就聽見有人出聲招呼：「錦航，這裡來！」
錦航正是崇飛虎的字，循著這道聲音，崇飛虎看到上手第二張桌旁，赫然坐著一位錦衣玉帶的貴公子，他羽扇華服，濃黑的眉毛之下一雙桃花眼微含笑意，正在招手喚他。
崇飛虎瞳孔一縮，隨即臉上露出了笑容，欣然走到那桌邊落座。羅思雨抱著書侍立在旁邊，發現這桌邊還坐著一人，眼中精光四射，曳撒的袖子被他兩膀鼓鼓的肌肉撐起，正是申屠宏。讓羅思雨心驚的是，申屠宏一改之前飛揚跋扈，屁股僅著半邊椅子，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
崇飛虎道：「仕哲何時來到龍城？竟然不知會小弟一聲，太見外了！」他與那華服公子年齡看起來差不多，卻稱呼那人為兄長，這就極耐人尋味，要麼就是對方真的年長，要麼則是官位凌駕於崇飛虎之上。
華服公子笑得溫潤：「些許公事，就沒有叨擾錦航。沒想到相請不如偶遇，竟然在這裡遇到。」他伸示意羅思雨在自己下手落座，「今天要見識一下錦航的酒量，咱們不醉不歸！」
崇飛虎不好拒絕，知道今天免不了一場豪飲，方點頭道：「坐吧，這是帝都來的楚公子，你待會好生伺候著。」楚公子這種稱呼，定然是怕引人注意，真實的稱呼應該是楚大人。
羅思雨這樣想著，忙向楚公子施禮。楚公子擺手示意罷了，這才笑道：「我這人不拘禮，你只管自在坐著吃茶。錦航，這是你的書童？生得好相貌！」
崇飛虎不願與別人評論羅思雨的長相，尤其是面前這人，別看此刻笑得溫潤，其實心狠手辣。他劍眉一挑：「我就是個粗人，帶的都是親兵，哪有什麼書童！」
在二人說話的時節，樓上又陸陸續續來了許多書生打扮的人，很快就連崇飛虎等人所在的梨花大桌，也來了兩人坐下。這二人拱手與眾人見禮，態度可親，一個自稱姓吳，一個姓李。
吳書生長著一張圓臉，他笑岑岑道：「諸位兄台，大家也是為了江浙貪腐案而來的嗎？」